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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1)下

    王掞看着佟国维离去的背影愣愣的呆了一会儿,如梦初醒般再次迈着步子走进毓庆宫。

    而此时在毓庆宫的胤礽并不知道王掞的到来。他正在处理更为重要的事情。宫人早退的干干净净,唯有留下几个心腹谋士共议大事!房中的胤礽半靠在软榻上,容貌虽然遗传赫舍里的几分清丽,却无灵气。众人见他一年不如一年,心里皆痛,忍不住长叹一声。

    胤礽好似正在享受窗外嘀嗒的细雨声,听闻叹息有种被打断的不悦,勉力隐藏了,只抬了抬眼皮,“何故叹气?”

    “臣不过想起从前太子与臣等畅谈国家的改革与治理,言犹在耳。可如今,太子您的斗志渐散,臣······实在是心痛!”

    太子颇有些无奈道,“如今几位阿哥们各揽一部,我这个太子早被阿玛架空了。自索相一走,早已寸步难行,眼下阿玛不管去哪都要带着上我,想来是担心我在京里······”苦笑两声,叹道:“我早已做什么错什么,不做什么更是错上加错,如此倒是便宜了胤褆和胤禩两人······”眉头一挑,看着众谋士道:“你们说这此阿玛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毓庆宫的侍卫全换了是不是已经打算废了我?”

    “殿下,这正是臣等所担心的!”其中一人道:“殿下如今再不可犹豫。”那人眉间弥漫出一股杀气,道:“是您对立面的不过大千岁胤褆、八阿哥胤禩、十四阿哥胤祯以及七岁小儿胤祄四人。大阿哥自来有勇无谋尚且不足为虑,十四阿哥年纪稍小,又依附八阿哥也可暂时不想。唯有胤禩胤祄二人,殿下必要······”手打横一抹,垂首道:“这次八月行猎,十八阿哥也在其中,殿下何不?”

    “不可。”胤礽摇头道:“阿玛太厉害,何况胤祄太小,不过是个懵懂孩子,何苦加害于他?倒是老八······”眼里飘忽不定闪过几分颜色,“莫怪哥哥心狠,是你成了哥哥脚下拦路石。”

    几人对望一眼,齐道:“臣等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胤礽心下一阵感动,道:“幸好身边还有你们。如今你们便是我的左膀右臂,如何肯轻易让各位去冒险?”见他们眼中有惊疑之色,宽和的笑道:“除掉胤禩并不难。他一心求皇位,身为皇子的本能是其一却不是最为重要的。”顿了顿,道:“你们不妨猜猜看?”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语塞。胤礽提示道:“你们可知为何八阿哥膝下子嗣稀薄,不过今年正月妾室得了一子罢了?”

    “臣闻八福晋善妒。”

    “不。”胤禩摇头道:“任何女人都会变,都会明白男人不是她们一个人的。再者说,他既要参与皇位斗争,怎可能不多留子嗣?可胤禩今年都二十七了,长子才出生。”眼睛一转,问出众人心中疑惑:“你们可有想过为什么?”

    一人试探道:“因为他宠爱嫡妻?”

    “既然宠爱,何故直到现在才喜获一子,而且还是妾室所生。”胤礽顿了顿,怪笑道:“他不过是为了一个人罢了。”也不看众人,喃喃道:“为了这个人想尽办法,为了这个人冷落妻妾,为了这个人拦了本太子的路!”胤礽忽然暴躁道:“真是本太子的好兄弟啊!”

    众人不知所云的愣在那儿,胤礽也不多解释。空气好似瞬间静止下来,众人凝神屏息等着胤礽下令,脑袋中的那根弦再快要扯断的时候,终于听到主子开口道:“此事可从十三阿哥处下手。”

    众人想了想,一位略显年轻的人疑惑道:“如此殿下岂不是少了一位支持者?”

    “支持者?”胤礽冷笑道:“他心里支持的永远只有老四罢了。说到胤禛,他也是块儿石头。眼下虽然跟着我,可连我也瞧不明白他心里想什么。他办事素来不讲究情面,办砸了得罪了人便打着本太子的旗号,我看不下去收拾烂摊子,倒被和他穿一条裤子的十三反咬釜底抽薪;若是办好了,得了风光,便是他这个冷面王爷的功劳,我这个太子落得个不敢出头,做事疲软的名声。呵,他也是个聪明人。”众人被胤礽如此一点,顿时豁然开朗,连连附和点头。“不过眼下老四明面上还是我的人,至于以后的事儿,还是登基后再处理吧。”

    众人应了一声,又问:“殿下方才说借十三阿哥对付八阿哥的事儿,要如何执行?”此话一出,斗志昂扬的几人七嘴八舌的率先说了自己的看法,反观胤礽却是一脸恹恹的样子。

    胤礽闭着眼,听着耳边谋士议论纷纷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就如同一曲高昂的琴曲,伴随着来自内心深处念想出来的礼炮声送他一步步登上御座。

    此刻他的内心是犹豫的。他并非没有感情的人,相反,他自幼受到多位博学之士引导“为君者”该有的仁慈,每当深夜寂寞无助对未来感到惶恐不安时,他是如此怀念曾经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那段时光。

    他是太子。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被众人用无数溢美之词赞扬之声浸泡着长大的。他曾经多么热情地相信自己的才华和胆略,多么骄傲地坚持自己的雄计和志向。然而他明显的感受到来自自己阿玛的猜忌——这是一位英明的君主,他不敢辱没他的智慧。可是他不管是遵从还是叛逆依旧摆脱不了地位日益动摇的噩运!

    他唯有借助阴谋。他深切的明白一个人一旦把自己交给了阴谋,就等于把成败交给了那喜怒无常的萨满神,没有人能够精确地把握它的走向。他有身为一个帝国太子最敏感的嗅觉,他清楚的意识到他这场赌博无异是在以身为饵去剥下老虎的皮。

    胤礽转了转眼珠子,入目的好似都是昏暗不明的世界,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拉扯着他所剩无几的热情。他感到一阵头痛,指尖摁摁自己的太阳穴,听得宫人急忙来报:“王掞来了。”

    正热火朝天讨论的几人猛然间住了嘴,慌忙起身:“太子,臣先行回避。”言罢几人进了帷帐后躲藏。

    王掞进来,望见胤礽面容有些苍白,眉头不由一紧,躬身施礼道:“太子殿下。”

    胤礽并不起来,他内心对于方才提到的事情仍然有些挣扎,因有气无力地说:“王大人。”

    “陛下让老臣来······”王掞思考着措辞。

    胤礽突然坐起来,脸上有了几许怪异的颜色:“皇阿玛让你来······废我?”

    王掞听罢连忙摆手:“万岁任命老臣为······东宫太子太傅。”

    “这么说,陛下是让你来救我的?”胤礽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躺下了,他虽然很尊重这位昔日由太傅熊赐履举荐的老学者,但他不会搞权术,更不可能帮自己什么忙。

    王掞为难地说:“老臣不才,担当太子太傅,实在是勉为其难。”

    胤礽展颜一笑,语气无精打采却透着安慰地说:“王太傅不必谦虚。你在本太子身边多年,虽无太傅之名却有太傅之实,不论何时本太子愿意领教。”

    “太子对大清一片热忱,对陛下仍持有孺慕之思,何不向陛下言明,以消除隔阂呢?”

    “本太子自有打算。阿玛何等之人,他必会明白。”胤礽不忍心让这位年迈的老实人太难堪。

    王掞叹息道:“是啊!可这样一来,陛下对太子的误解会越来越深,由此引起朝廷不必要的猜忌。这无论对皇上还是太子,都不是一件好事。”

    胤礽不耐烦的翻了下眼睛,暴躁道:“别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我无所谓,皇阿玛也未必有所谓。”

    “别人怎么看待太子,太子尽可以不以为然,但皇上的态度,太子不能不引起重视。”王掞知道自己这次也许不会有什么结果,现在他们父子间积怨很深了。

    胤礽听罢猛然间哈哈大笑,立身在原地踱了几步,叹道:“王大人啊王大人,你久在东宫除了教我做学问其他鲜少关心。但你可知有句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哈,靠几口呵出的热气只怕是难以解冻吧?”

    王掞仍然不愿意放弃:“皇上对太子一向是抱有无限希望的,您们虽是君臣但更是父子,加之陛下对你寄托了关于赫舍里皇后的所有爱意,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够说开呢?”

    “太傅,你有这样劝过我父皇吗?”见王掞不答话,胤礽平静却又做作的笑问:“他又是怎么回答你的?”

    “殿下,皇上能派老臣到东宫来,这便是皇上对太子依旧抱着积极态度的最好佐证。”其实这句话连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王掞自己也都不相信。

    “算了吧,我心里明白,阿玛派你来无非是做给别人看的。”胤礽虽然骄纵奢侈,近年来甚至有些好色以及暴躁,但他从来不昏聩,相反,他仍旧能洞察很多事。

    很多他无能为力的事。

    “即使是这样,又是什么不好呢?”王掞无奈苦笑着劝:“这对您来说,仍旧是一个机会。”正色道:“机会二字是世界上最抓不住的,它如同空气散布于四周,你若不用心,便感觉不到它的流动。错过了,便不再拥有。”

    胤礽心里咯噔一下——他想到的是胤祥和胤禩的处理问题。对于手足,他始终怀有真正作为兄长的宽仁,他并不愿意去伤害他们。可他突然明白此次八月的行围便是他稍纵即逝的良机,在成败与荣耀面前,自己方才出于良知最后的挣扎显得如此的可笑和幼稚。

    胤礽笑着起身,像安慰王掞似的说:“太傅既然来了,就已经完成使命,阿玛和我,都会感激你的。您请回吧。”

    王掞干燥的嘴唇抖了抖,眼睛却先湿润了:“太子保重,老臣告退了。”

    胤礽也很感动:“谢谢您接受了这份差事,这说明您还看得起我胤礽。”

    王掞急道:“老臣和天下所有人一样希望太子雄姿英发,不负陛下以及大清对您的期许。”

    胤礽苦笑道:“知道了。你的心意尽到了。”

    王掞深揖,弯腰间两滴浊泪掉在地上,空气里好似混杂了厚重且无奈的气味。

    他明白自己这趟东宫之行是白来了。

    胤礽目送王掞蹒跚离去的背影,皱紧了眉。不忍再想似地,深深叹息——一个发动阴谋的人在动员全身智慧的一刹那,就早已沦为另外一场阴谋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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