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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

    一出了将离殿便觉得王宫内不同寻常,巡逻的士兵似是比往常多了两倍,而且面孔都很陌生。空气中是浓郁的雪凌花芳香,如轻雨般在月色下飞舞的花瓣泛着银白色的柔光,无声地落在王宫内的石砖地面上。

    我跃入将离殿与金宫之间狭窄的永巷中,分别有两队侍卫从两边过来,我刚好被堵在当中,情急之下只能翻上围墙,凭双臂吊在城墙之上。

    凝神屏息中,只听下面两部分人已经接头,当先一人道:“对面是哪部的兄弟,怎么到这里来轮岗了?”

    我认得这个声音,这是宫内侍卫统领林全的声音,他是当初卧龙山上的一百二十八山主之一,是上川近的嫡亲下属,看来今夜情势果真非同小可,连他都亲自出来驻守巡岗,王宫内怕是要出大事。

    另一队侍卫中也有人回应:“陛下密旨,近日王都内暗流涌动,今夜恐生变动,命我等加强守卫。”

    “哦?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等密旨?兄弟可有令牌?我看着怎么有点面……”

    林全“生”字还没来的及说出来,便一声闷哼,随即是数十把佩剑落地和身体软软倒地的声音,我心中一惊,低头向下看去,却发现林全手下一队侍卫已尽数倒下,那号称奉密旨的一路人出手极快,也不知究竟是用了什么招数,竟让这些宫廷内一等一的好手连还击之力都没有。

    这一路人也不说话,但是行动干净利落,配合极为默契,只见其中的首领连续打了几个手势,便有几人无声出队,迅速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拖走,而剩余的人继续若无其事地巡逻。

    待那些人走远,我才从墙上跃下,看向对面灯火通明的金宫,略微犹豫,最终还是转身向花容暂居的宫殿赶去。

    按理说,王新进登基即位,定是日日处理政务,寸步不离金宫。但是我内心强烈的直觉却分明告诉我,上川近此时定是在花容那里。

    果然,途中碰到两个内侍提着灯笼交谈,只听他们二人低声絮语:

    “陛下连着几日不离花容姑娘的翠微宫,不理朝政,甚至命人直接将奏折送过去,这恐怕不太妥当啊。”

    “王即将迎娶西州侯独女为后,这众所周知,有什么稀奇的了。”

    “正是如此,才当避嫌。”

    “听闻陛下当初做大王子时曾在民间结交豪侠,对世俗礼教看得颇轻,行事随性。”

    “但近日朝中可是有不少反对陛下的势力,这样下去只怕……”

    “嘘!勿论政事,你这脑袋不想要了!”

    “罢了,这也不是咱们能操心的,眼下还是侍奉好了翠微宫里的那位才是正事。”

    “就说是的……”

    二人渐渐走远,远处传来更声,又有一阵迅疾的脚步声传来,我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面,但见这一队过去的侍卫和刚刚那些“奉密旨”的人一样,虽然是一身紫衣的侍卫打扮,但是与王宫中正常侍卫的装束稍有不同,他们的腰带不是白色,而是暗红色。

    眼看着遇到的巡逻队伍着白色腰带的越来越少,而暗红色却越来越多,我虽然心中大感不妙,但迫于神力尚未复原,也不敢轻举妄动,仍是掩匿了踪迹向翠微宫的方向行去。

    戌时过半,距离恢复神力一个半时辰,王宫内除了暗自倒换的侍卫,并无大的动静。

    翠微宫位于西南,处于王宫外围,但是布置别致精巧,玉架飞阁,曲水流觞,一直用来招待尊贵的女客,因此并不属于王宫内主人的居所,照理说这里的侍卫应该不多,但今晚显然是个例外。

    一群宫娥在游廊中匆忙来往,或是捧着果品,或是端着香茶,我便跟着她们,果然在一处滨水暖阁中看到了上川近。

    最开始听到那两个内侍的议论,我还以为上川近是被人软禁,失去自由,哪想到我向那暖阁遥遥望去,竟看到上川近正一边慢慢喝茶,一边望着对面的人温雅微笑,目光落在身前桌案,上面黑白子交错满盘,原来是正在与人对弈。

    因为有窗格挡着,我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隐在窗外竹桥上,所以看不清对面那人的样子,但从露出来的那只持黑棋子的纤纤素手来看,这与君王深夜临水对弈的,定是那位传说中的西州侯独女花容。

    “陛下,这一局容儿又输了。”玉手中棋子一掷,下棋之人娇嗔。

    我听到那一声柔媚悦耳的“容儿”,险些吐出一口心头血。还容儿,装什么可爱,撒娇卖乖也不看看对象……

    然而上川近显然没有和我一样吐血的冲动,而是勾着嘴角将茶碗放到一旁,黑眸亮若星子,调笑道:“哦?这么轻易便认输?”说话间若有若无地向我藏身的地方扫了一眼,眉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蹙。

    “既然已成败局,纵有不甘,也无力回天,容儿是识时务之人,不做徒劳挣扎。”花容声音如落盘珠玉,动听有如弦歌。

    上川近将指间一直把玩的白棋子轻轻一弹,变成了花容所执的黑色,然后将棋子落入棋盘中一处,却沉默不语,只是继续端起茶盅慢慢品茶。

    过了半晌,花容才娇笑一声,轻轻拍掌:“妙招,妙招!想不到必败的棋局倒是让陛下给扳回来了,容儿自愧不如。”

    上川近淡然道:“可见面对一盘必输的棋,究竟是力挽狂澜还是一败涂地,往往只在一子之间。容儿这么早就弃子认输是不是后悔了?”

    我听到上川近回叫“容儿”,喉头一甜,本以为这位花容定会娇声几句,做小伏低讨得王的欢心,不料她却只是平静道:

    “容儿不后悔。”

    上川近挑了挑眉,那意思是“愿闻其详”。

    花容道:“如若容儿不认输,陛下又怎肯指点必胜之法呢?”

    上川近略一沉吟,点头赞道:“以退为进,虎门无犬女,容儿不愧为西州侯爷的千金。”

    “得王谬赞,花容不敢。”花容破天荒地不自称“容儿”,语气不卑不亢,但声音仍是柔柔弱弱,如春风贯耳。“只是……陛下这样却令自己身陷绝境了。”

    “也不尽然吧。”说着,上川近又执起一枚白子落入盘中,围死了更多的黑子,这样一来,黑棋比之刚才陷入死局时的情形更加惨淡。“说不定我刚刚那样帮你本来就居心不良。”

    “陛下运筹帷幄,怎能妄自菲薄。”

    “从始至终容儿都不改颜色,不论我如何落子都能沉着应对,倒像是已经将我的每一步棋成竹于胸,我都不禁怀疑这些日子对弈是不是你有意相让了。”

    “陛下说笑了,容儿只是有恃无恐,知道无论输赢……陛下都不忍责罚容儿。”说到最后,莺啼燕语,娇媚而不造作,直把人酥到骨子里去。

    上川近开怀大笑,一把拉住搭在案子上的素白手臂,沉声道:“你又怎知我不忍责罚你,嗯?”

    “陛下……”

    被上川近这么一拉,花容软软地跌在桌案上,将满盘的黑白棋子拂到地上,棋子溅落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在这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滨水暖阁中显得格外暧昧。

    而花容那张娇俏却不失温雅的雪白小脸蛋也在这一拖一拽间闪进了窗口,跃入我的视野,只见她美目流转,抬眸向上川近深深一望,朱唇轻抿,似情非情,半羞半怒。上川近垂首看她,英俊的侧面被屋内的烛火映得柔和,他勾着唇角慢慢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双剪影在房中彼此重合……

    大脑轰地响了一下,在第二口心头血吐出来之前,我已经握紧了匕首从竹桥上一跃而起踏过门外静立的宫娥肩膀踩着窗棱踢翻棋盘破窗而入,一把将花容推开挡在上川近身前!

    “离王远一点!”

    我警惕地瞪视着花容,小心移动步伐,匕首锋利的刃尖直指她胸口,老母鸡一样将上川近护在身后。

    每次看到这个女人都觉得心里极不舒服,不想让她靠近王,甚至不想她的目光落在王的身体上,不想让她出现在以王为中心的三十里范围内……

    “将离大人?”

    花容人如其名,容颜若花,即使在这样突如其来的袭击下竟也只是微露讶异,并没有花容失色。她看清我以后神色间不但没有恼羞,目光反而直接落上墙角的更漏,眼神中略过一丝阴森的笑意。我也随着她的目光瞟了眼更漏——

    亥时,距离神力恢复还有一个时辰。

    “将离大人,您这是干什么?”花容眼中那抹笑意一闪而逝,从地上缓缓站起,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裙,举止斯文而不失礼仪。与之相比,我觉得自己就是一泼妇。

    “将离,不得无礼。”上川近语气淡淡,似是并没有对我的突然空降动怒。只是不动声色地一挥衣袖,表面上看起来是将我指向花容的匕首拂掉,实则是将我拉到他身后。

    花容看了我一眼,笑道:“传闻将离大人虽然身为神兽,但却生得一颗玲珑女儿心,对王爱慕胜过敬畏,我只道是那些无聊人传的笑话,如今看来,只怕……”

    眼见花容那欲语还休的轻蔑神态,我不以为然,冷声道:“神兽倾慕王者乃是天性使然,这天下人谁不知道,花容姑娘倒是小题大做了。”

    与其辩解反驳倒不如大方承认,你骂我是没羞**,我便索性说自己是无耻荡妇,看你还能如何接话。

    果然见花容笑容冻在脸上,但站在我身前的上川近却是背脊一僵,慢慢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看向我,神色复杂。

    我有些莫名地回望他,不知他为什么会这样瞧我。

    “天性使然吗?”花容目光在我和上川近之间飞速掠过,妙眸一转,似是有所了然地轻轻一笑,“便如小狗喜欢啃骨头,猫儿喜欢吃小鱼,将离大人可是这个意思?”

    这是什么比喻!这岂不是将我比作猫狗,将王比作骨头和鱼?

    还不等我反击,上川近却一摆手,对我道:“好了,你今夜已经扰了我与容姑娘的雅兴,还不快退下。”他的脸色突然很难看,似是生了什么闷气一样,着实让人不解。

    “可是王——”

    “还不退下!”上川近语气严厉起来,“来人!”

    “在!”有个侍卫从暖阁外进来,抱拳领命。

    “立刻护送将离大人回神殿!”

    “是!将离大人,这边请。”那侍卫极恭敬地垂着头,看不到容貌。

    “陛下,请容将离今夜在暖格外守候。”我俯身请求,不理会身边那个侍卫。今夜冒险前来便是不想让上川近在翠微宫独处,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退下,这是命令。”

    我迫切地抬头看着上川近,却见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心中越来越绝望,只觉得那种不详的预感正在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袭来,便如这黑夜,这临近夜半三更的敏感时刻。

    亥时过半,距离神力恢复仅仅半个时辰。

    “将离大人,还是让卑职护送您回神殿吧。”那个侍卫在我身边低声说,我蓦地一惊,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只是刚刚没有注意到,遂抬起头向那侍卫看去,不禁大吃一惊。

    竟然是莫迁!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扮作一个普通的侍卫?见我神色惊讶,莫迁借着盔帽的掩护向我眨眨眼,然后便扶起我,向上川近与花容行了个礼,不由分说将我往外拖。

    “且慢!”

    我和莫迁刚走到暖阁门口,花容却突然出声阻止。

    “陛下,既然将离大人有如此兴致,想在暖阁中与你我共度良宵……那么何不成人之美?”

    上川近微微皱眉,向莫迁使了个眼色,莫迁会意,拉着我继续往外走,然而门口的四名宫娥却齐齐站出,将出口封住。

    “容儿,这是何意?”上川近看了眼那四名宫娥,不解地问花容。

    “陛下,容儿只是觉得今夜良辰,与将离大人有缘,不忍就此作别。”花容面不改色,仍是软声柔语,笑意盈盈。

    “哦?如此便要来硬的,让手下奴才扣押自个儿主子?”

    “容儿不敢,这便给将离大人赔罪了。”花容说着俯身一拜,姿态婀娜轻盈,脸上笑意愈深。

    上川近脸上却并不见怒色,只是叹了口气,款步走到花容面前,挑起她尖尖的下巴,笑道:“容儿可是越来越调皮了,都是我平时把你宠的。”

    花容并不闪避,反而就势向上川近怀中一倒,闭上眼,仰头递上润泽的双唇。

    亥时三刻,距离神力复原只需一刻的时候。

    此时,滨水暖阁外喧哗一片,有整齐迅疾的步伐声,刀剑金属的摩擦声,以及弓弦蓄势待发的弦绷声。

    转眼之间,整个翠微宫已处于重重包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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