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女频小说 >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

正文 王妃出炉(一)

    十一月最后一个星期日,沈斯晔一清早就敲响了何家的大门。这一天,是预定的返程日。

    何家父母虽不情愿也无法,只得把掌上明珠郑重托付给这死小子。饶是一向习惯独自旅行又孤身在外读书多年,面对这一次与父母的分别,锦书还是微微红了眼圈。之前还满心都是如何让父母答应,这时候仿佛跨出自己家的门槛就要嫁为人妻了。她与母亲拥抱时差点掉了眼泪,亏得哥哥在一边插科打诨,才让离别的气氛没那么凄凄惨惨戚戚。

    何麓衡在沈斯晔肩上充满威胁的拍了一掌,语气还是颇不善:“记住我说过的话。我处理完手头这几个案子就回国。”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沈斯晔心知肚明地谦恭微笑道:“是,小婿在京恭候岳父大人。”

    他大概是今天心情最好的一个人了。

    因为临近圣诞节,飞机餐里都特别派发了包装可爱的糖果。锦书有点恹恹的,只吃了块点心就闭目养神。沈斯晔优雅地喝完最后一口汤,目光就粘在巧克力上动弹不得。按照他的心情,这时候该吃一个10寸乳酪蛋糕庆祝才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找个借口,锦书已经闭着眼轻轻说:“阿晔,不准吃。”

    沈斯晔先是泄了气,又觉得好笑,抓住她的手放在手掌里握着。“喂,你是我的未婚妻。”他晃了晃她白皙纤瘦的手,危险道:“你爸都把你给我了,这是怎么跟夫君说话呢?嗯?”

    锦书把漂亮的眼睛睁开一半,懒懒地似笑非笑看他:“请问尊贵的殿下您想怎样?”

    明明是慵懒柔和的语气和表情,沈斯晔忽然一阵寒:“……凯撒,我吃饱了!”

    锦书被他逗得展颜,浅浅的笑容转瞬即逝。离开家后,她就有点没精神,却也不是心情不好的模样。沈斯晔大致懂得她此刻的心事,犹豫了一下,没打扰她。他知道她这时候大概更需要安静。这时,锦书闭着眼摸索了几下,软软拉住了他的左手。

    她的声音轻到刚好够他听见。“阿晔,就当做为了我,少吃一点糖,好么?”

    即使闭着眼睛,她也感觉到身边的人笑了。有人俯身吻吻她的额头。安心与困倦一同涌起,她很快陷入了沉沉的梦境。梦里花海灿烂,有微笑的人站在玫瑰花田的另一端。

    确认锦书入睡后,沈斯晔低头翻开皇宫新闻发言人电传来的简报。这是皇宫新闻办拟的订婚通稿,开头还正常,他一路看下去,嘴角不由得渐渐抽搐起来。

    这种措辞,真的不是简历风格?“……何锦书小姐于宣化五十年起就读于美国哈佛大学,主修生物学。五十四年进入研究生院深造,五十八年获得博士学位。现就职于燕京大学医学院博士后中心……”沈斯晔看不下去了,想摔上文件夹又轻轻放手,回头小声叫了一声罗杰。头发有点凌乱的助理立即探身过来:“殿下?”

    “这是谁写的稿子?”他没好气地抖了抖手里的简报,“乍一看,还以为我们要招聘!”

    “……据我所知,那好像就是用何小姐的简历为基础写的。我今早上才收到。”罗杰小心翼翼道,“还是您从她那里拿到的简历啊。”只是未来太子妃的学习背景过于惊世骇俗,英文版本甚至都直呼Dr.HeJinshu(Har.)了。稍显尴尬的是皇储本人还没有PhD头衔。“这只是发布订婚消息的初稿,您不满意可以让新闻厅继续修改。”

    沈斯晔倚在座椅里沉默了片刻,终于摇了摇头,看向对面锦书恬静的睡颜。“不必了。”

    她越不像世家出身的女孩子,就越好。

    ……直到他把还是迷迷糊糊的锦书送回绮园,回了长安宫去长秋楼给祖母问安时,太后还笑眯眯道:“怎么不见我那个博士孙媳妇啊。”

    嘉音抱着个手炉坐在一边,小脸还有些病中的苍白,笑嘻嘻的德行依然不改:“人家好久不见何姐姐,怪想她的,哥哥莫非是金屋藏娇了?别这么小气嘛。”

    沈斯晔没好气地轻轻敲一下妹妹的小脑袋,亲手给祖母端来气味浓烈的药茶,而后才解释道:“她没倒过来时差,长途跋涉又劳累,我让她先休息了,改天再来问安。”别说锦书,连他都有点困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

    嘉音咯咯地笑:“知道啦,你就是在金屋藏娇。”她仗着祖母撑腰,冲哥哥挤眉弄眼。“只是哥哥你不赶紧娶了何姐姐,奶奶可着急了呢。云鬓花颜金步摇~啊~”

    沈斯晔脸一黑,嘉音吓得赶紧埋头,松鼠似的啃点心。连太后都被她气笑了。“傻丫头,我还不是替你哥哥着急?亏得总算是有门好姻缘罢了。”她端起药碗,温蔼神情在瞬间闪过淡淡狠厉肃杀。“何况咱们家,也真得有喜事来冲一冲晦气了。”

    沈斯晔微微一怔。

    太后却点到为止,温声说:“你大婚时要去天寿山祭祖,还有巡游那些礼节,当着全天下人,一点都错不得。你媳妇虽然学问好,估计也不明白这些。我已经找好了教她礼仪的人,你跟她商量一下,是来宫里学还是在她自己家?毕竟学了这些,将来对她也有好处。”

    沈斯晔还在踌躇,嘉音眼睛一亮,立刻撒娇说:“我也要去!”她晃了晃祖母的衣袖,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就去何姐姐那里好么?我正好出去散散心……再说何姐姐订婚了,也不好总在咱们家。您说呢?”她冲哥哥眨了眨左眼。“要不,我现在就去找她?”

    “胡闹。你自己的病还没好,不准出去。”太后轻斥,“——嘉嘉说的倒也有理。阿晔?”

    祖母这样说,就是不容否决。沈斯晔无声地叹了口气,欠身答应。又聊了一会,他起身告退,嘉音眼巴巴地看着哥哥,努力发射可爱电波,就盼着他发话带她出去;沈斯晔暗笑,若无其事地走了。

    孰知刚一出门,就被太后的女官悄悄拦了下来。

    “殿下,您去见陛下可要小心些,别受了夹心气……”

    原来还真的有最新事态。

    沈斯晔静静地听着女官小声说着皇家的秘辛,毫不感到意外。将近半个月不在燕京,他满心里都是挂念锦书和如何打动岳父,就在这期间,姚宝如在某夜醉酒开车撞到了警亭上,幸而没人受伤。她在警察局一个小时,被放出来时警局门口几乎蹲守了全帝都的娱记——

    整整一周,最大的几家八卦报纸销售量上涨百分之三百!相应的是民调下降了七个百分点,一落为三年来的最低值,堪比沈斯煜被爆恋上祁令怡那次。

    “……陛下其实也气得不浅,可也没办法。”罗女史悄声说,“殿下还没去宗宫吧?待会儿可千万别触了陛下的霉头。上次长秋楼和宗宫已经闹得很不愉快了……太后气的心口疼了好几天,昨儿才好了些。陛下来问安时,老太太也没见。”

    面对着阶下白雪覆盖的苍松翠柏,沈斯晔讥诮地挑了下唇角,浮起一个极淡的冷笑。

    果然他的婚事,还是要用于弥补皇室在姚氏扶正上失去的民意。有这样的家庭,也难怪何麓衡不愿把女儿托付给自己。有一瞬间,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

    与好心的女官告辞,他离开长秋楼,抬腕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午饭点。这时候去宗宫,恐怕需要和姚氏母女同桌进餐;但是就此回东宫也不妥,绮园就更去不得,再说锦书还在睡觉。不让她休息好,晚上他都不忍心做点别的。

    这样,竟然无处可去了。

    站在洁净的雪地里,沈斯晔拢紧了大衣领口,面无表情地盯着远方的宗宫。就在罗杰以为他要化身石雕时,他听见了一声低低的、以第六个字母为开头的诅咒。皇储一向温文尔雅、最注重社交礼仪,罗杰跟在他身边工作三年,这种脏话真是第一次听见,愕然地不知如何回答。沈斯晔意识到自己失言,轻轻咳嗽一声,板着脸说:“走吧。蹭饭去。”

    罗杰连忙快步跟上。“……去宗宫?”……蹭饭?

    沈斯晔一哂,毫不留情地在雪地里踩出脚印。“你不是说那里的工作餐好吃么。”

    沈斯晔毫无阻拦地闯进了宗宫,如今今非昔比,早就没人拿先通报的规矩卡他了,所有人都是客客气气。他和宗宫一班人的关系一直不错,只是过去碍于避嫌少有来往。这半年来,他接收到的善意却越来越多。有时他来请见正赶上皇帝心情不好时,还会得到提醒。

    罗杰在一楼拐了个弯,自去想办法觅食。从太祖时开始,皇宫就在为公务员们提供免费午餐了。沈斯晔饿着肚子到了二楼,与门口的一秘打了个招呼。一秘通报之后示意皇储可以进去,然后又期待地低声说:“殿下,定下婚期了没有?”

    沈斯晔一怔,随即微微一笑,也低声回答:“还没定,我是希望越早越好。”

    “那就事先恭贺殿下了。”

    他走进门时,皇帝与姚夫人一起看过来,宝如却在摆弄手机,不情愿地起身一屈膝。沈斯晔当做没看见,避开皇帝的目光躬身一礼,淡淡道:“父亲。”

    “阿晔回来了?一起吃饭吧,刚好有你爱吃的菜。”皇帝见到儿子显然不是不高兴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快,加把椅子。怎么样?和你岳父商定了?”

    侍者赶紧为皇储加了一套餐具。沈斯晔边坐下边回答道:“是。现在请父亲钦定一下婚期。”他看了一眼菜色,侍者立即为他盛了一碗汤。“我手边还有公务,等稍闲之后再带锦书来拜见父亲。您觉得二月中旬怎样?”

    皇帝沉吟道:“刚好是农历年附近,是否太仓促?”

    沈斯晔的目光漆黑沉静,也不动筷。“不会。仪程可以参照大哥和苏小姐那次。”

    他看见皇帝不觉皱了皱眉,只淡淡说:“至于六礼,时间也足够了。邀请各国贵宾可能是仓促了些。不过有我们的那些商业订单,该来的人不会不来的。您觉得如何?”

    “你自己都考虑好了,我还说什么?”皇帝摆摆手,并不生气。“下午我去签署同意文件,等国会同意之后再发布消息。”他转脸看向仍在玩手机的宝如,皱了皱眉,温和地说,“宝宝,你这位未来的嫂子可是个大才女,你得向她学习才是。”

    宝如轻轻撇撇嘴。姚夫人忙道:“宝如听见没有?以后少出去跟你那些狐朋狗友玩,多看些书练练琴!”又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殿下,你妹妹年幼无知不懂事,你尽管教训她就是,别让她抹了黑。”

    沈斯晔一哂,还没说什么,宝如已呼地站起来,涨红了脸含着泪颤音道:“我哪里不懂事了?我抹谁的黑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爱谁,跟你们没关系!我偏要去找他!”言罢也不行礼,竟蹬蹬蹬的跑走了,留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之极的皇帝。

    姚夫人面色讪讪,小心翼翼地看看他的神色,劝慰道:“尚源,她还是小孩子脾气——”

    “她十九了!”皇帝气的一掌拍在餐桌上,怒吼道,“朕这个年纪时,都当了七年皇帝了!什么爱不爱的,小姑娘就天天想着这些?你这个娘怎么管教的?”

    姚夫人一颤,美目里立刻漫起了水光,委屈的几乎说不出话。皇帝发过火,怅然地长叹一声,竟似瞬间老了几岁。沈斯晔实在是坐不住,起身道:“父亲,容儿臣先行告退。上次珠岛水灾的简报已经发给您了,您是否有什么批示?”

    皇帝眉头紧锁,闭目调息半晌才疲惫道:“没有。你处理得很好。”他睁了眼,看着挺拔俊秀的儿子,眼前不由得浮现前妻清冷疏离的容颜,这时只觉得世事讽刺。“……告诉一声梁存道,年底回京述职时来见朕。去吧。”

    沈斯晔心底如逢大赦,神色沉静地欠一欠身,转身走了。

    下楼时,他的助理已经在等候,脸色颇为良好。沈斯晔瞥他一眼:“吃的怎么样?”

    罗杰与他共事这几年,也有胆子开玩笑:“光是为了这里的盒饭,我就在期待您入主的那一天了。”宗宫的盒饭美味新鲜量又大,还有十几种可供挑选。“殿下呢?”

    沈斯晔站住脚,面无表情地侧着头想了想。“你去给我拿一份鳗鱼饭,酱汁要双份。”

    罗杰诧异道:“啊?……哦我懂了,是,我马上去。”他同情地看了看皇储,小跑而去。沈斯晔揉了揉睛明穴,胃里已经浮起狞笑着的饥饿感。他看着头顶的巨幅西洋风格太祖画像,轻轻苦笑起来。

    “祖爷爷,你当年起兵篡位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反饥饿?”

    没有回答。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