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女频小说 >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

正文 昨日今朝

    “小锦,这里有你的一封信。”

    沈斯晔从门外走进来,脚上还踩着兔子拖鞋。锦书从台灯下回头笑笑:“哪来的?”

    他把信封递给她,顺势倚在书桌边捧杯浅饮:“不知道,咱们的信箱里一堆账单,我就没仔细看。”

    “希望是录用通知。”锦书嘀咕着剪开信封,抽出一张淡金色信笺。沈斯晔瞥到某个熟悉的水印徽章标志,眉头隐隐一挑,也凑过来看。锦书看得有点没头绪,他却一眼扫到了关碍。

    “你给昭阳慈善基金会捐款了?”

    “……去年从榄城回来之后捐的。”锦书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给一家杂志写过几个月的科普专栏,当时刚好收到一笔稿酬。居然还会有回信?我都快把这事忘了……”

    沈斯晔不答。从锦书手里抽过信笺,翻到下一页再递给她:“这里还有我哥亲笔签名。”

    靖王沈斯煜从去年开始担任昭阳慈善基金总裁,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他干的很不错。榄城事变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他天天熬夜尽心尽力地处理各种赈灾事项,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新任总裁实行了一项新政策,每笔捐款的感谢信都要亲笔签名回复。

    说是与生俱来的责任感也好,至少他能确定,兄长并不负他血脉里的流淌的骄傲。

    在新世纪的今天,皇室成员所要承担的绝不仅仅是荣耀。包括社会责任和公共形象在内的义务,恐怕才是更重要的部分。锦书的专业无疑能让她得到民众的接受。她的淡然的邻家女孩气质或许不足以让保守派满意,但是……

    沈斯晔低头看了一眼重新埋首于论文的锦书,她用一支圆珠笔随意挽着头发,沉吟着在纸面上写写画画,灯下的神情专注而安静。他克制住自己想去抱她的冲动,端着杯子悄悄走开。

    现在毕竟是一个与过去不同的崭新时代了。

    次日锦书依旧是早早起床去实验室。她还有两周时间可以用于准备答辩。她坚称并不紧张,沈斯晔听了只付之一笑。轻描淡写的早安吻后,锦书匆匆走了。

    为自己泡了一壶春茶,沈斯晔端着杯子坐到窗下,将一份起草完毕待审阅的文件摊在膝上。上午时光一向能颇为悠闲自在的度过,虽然得到了所谓的摄政头衔,但他的生活与以往并无太多不同。而且因为肩负了秘密任务,需要露面的公众场合反倒少了很多。但九点钟他居然接到了锦书的电话,让他颇为意外。

    理论上说,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实验室里。但沈斯晔从来不是理论派:“小锦?”

    “我晚上不回去吃饭了,可能要回来的晚一点。”锦书平静地说,但他还是听出了一丝慌乱的波澜。“为什么?我都炖上莲藕排骨汤了。”

    他听见锦书似乎咽了下口水。“……我哥哥来了,要和他一起出去。阿晔,我……”

    “那就好好玩。”沈斯晔温柔地打断了她的话,“汤我给你留着,可以当夜宵,好不好?”

    锦书感动的快要哭了。又安慰并勉励了她几句,沈斯晔终于挂了电话。

    到这时,他才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的万里云天。

    某种意义上来说,锦书甚至比他还要保守。至少如今他的家人大致都知道了他有女朋友,只不过在装不知道;但锦书却把他们的相恋对亲人瞒的严严实实,一滴水都露不出。未来的岳父是位工党成员,沈斯晔熟读过他的著作,自然能从字里行间猜测出来何麓衡对于君主制的看法是怎样的。各种蛛丝马迹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不由得让他只想叹气。

    办法也不是没有。能否皆大欢喜,就要仔细筹划了。

    沈斯晔索然无味地喝了口越洋而来的明前龙井,把目光重新落到枯燥的法律文件上。

    这一坐下就是不知几个小时。

    直到听到礼貌的敲门声,沈斯晔才恍觉脖子酸痛不已,不得不摘下眼镜捏了捏颈椎。思索着这是哪家网站的送货,他心不在焉地走过去开门。

    门开了,两个男人一里一外对峙着,大眼瞪小眼。

    门外提着几个纸袋的年轻男子呆了一会儿,尴尬地用带着德语口音的英语问:“这是……何锦书的公寓?我想我可能走错了?”

    “她住在对面。”沈斯晔刚松了口气就警惕起来:“你是……”

    “真对不起!我把地址记错了,以为她住在这一户。”年轻男子连忙向他道歉。大概是被方才“妹妹家里居然有个男人”的误解震撼不浅,精明气质还没外露就被扼杀了。“我是她哥哥,从德国来出差。她说室友在家,所以带了点东西给她。”

    他听见了一卷书掉到地上的声音。

    沈斯晔很少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弱点,但今天破了例。盯着何江天,他露出一个生硬的微笑:“……何先生,久违了。”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腰圆了不止几寸的人就是去年遇到过的何江天。男人结婚后为什么都会发福?倘若何江天还是去年那样线条利落棱角分明,凭自己良好的记忆力,沈斯晔自信能第一眼认出来;那样的话,他何至于让自己沦落到无法主动的境地。

    至今为止,他见过两次大舅子,每一次都比另外一次更尴尬。

    何江天茫然的目光透过眼镜片落在沈斯晔脸上,逐渐有了清晰焦距。干练的律师眼底浮起不可置信,像是要打破自己的不好预感似的,他紧紧盯着沈斯晔:“不好意思,以前有幸见过阁下?”

    意识到问题所在,沈斯晔无语地把拿在手里的眼镜架回鼻梁,伸指一推。

    他不知道自己戴不戴眼镜的气质有何区别,但何江天颇为明显地悚然了一下:“……伦敦?”

    沈斯晔好心地提示:“还有苏慕容和物权变动论。”然后他很郁闷地看见何江天低头看了一眼能显示万年历的高级腕表。确认没有时空错乱后,何江天挤出来的微笑比他刚才还要僵硬好几倍:“……真是失礼了,殿下。”

    作为同行,沈斯晔绝不相信他还没有某种猜测。两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了一小会儿,沈斯晔建议道:“不如来我这里坐一会?她的室友似乎出门去采购了。”

    何江天锐利而狐疑的盯着他。看出他想问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沈斯晔不由叹了口气,再次邀请:“请进来坐一坐。”

    把一言不发的何江天请到沙发上坐下,沈斯晔转身去泡茶,借以稍稍缓解自己有些莫名的紧张。果然不负他律师的敏锐,何江天皱着眉头接过茶盏,半点喝茶的意思都没有,毫不客气地开门见山:

    “殿下,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想我也不需要知道。但我希望了解,您和舍妹是否正处于某种关系状态?”

    他大舅子是一位真•律师。沈斯晔一紧张,法言法语就自动冒了出来:“自然人之间以精神利益交换为目的适用无因管理的权利义务关系。”

    能冷死人的沉默。

    沈斯晔似乎听到有一群乌鸦正分高低声部唱着歌从窗外排队飞过。

    何江天露出的表情很复杂,看上去他快要被气笑了,可是他并没有笑。“你在追她?”

    考验的时刻到了。这时可不是饶舌的时候。沈斯晔老实的承认道:“……我正在追求永久共同合法生活的目标。”

    何江天连茶都忘了喝,他死盯着沈斯晔,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问:“你还想把小锦娶回去?”

    沈斯晔苦笑道:“就我个人而言,我对于入赘并无意见。”又是一次偷换概念,但谈话双方显然都没在意。何江天眉间拧成一个川字,他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面前的人,像是在心中扫描对方有无劣迹。彼此沉默了一时,何江天终于启口道:“小锦呢?她怎么想?”

    沈斯晔只能回答:“……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她对我也持有同样的感情。”

    “她什么都没告诉过我们,家父家母也不知道。”何江天颇为不赞同的摇头说,“这样隐瞒,难道你是为了日后摆脱这段关系的方便?”

    天上没有六月飞雪,沈斯晔觉得自己要冤死了。“我想她是担心家人的反对。令尊当年有机会参加工党组阁,我又有这种身不由己的身份,她会担忧,也是人之常情。”无论如何,示弱和示好总是有必要的,他想。“小锦是我希望与之共度一生的人,我想我也能保护好她……”

    可是这种干巴巴的请求真的半点感动作用都没有。沈斯晔发现自己素日的能言善辩似乎失语了,临场状态非常糟糕,他的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电锅滴滴响起来,暂时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沈斯晔如逢大赦地匆匆起身去关火。在厨房里,他才觉得自己手心竟然出了点汗。

    面对着对宝贝妹妹有非分之想的小子,何江天连敬语都懒得说了。“你会做饭?”

    从开放式厨房踱步出来,沈斯晔微微叹了口气。“我在英国八年,不会做饭怎么活得下来。锅里还给小锦煮了汤。她月底答辩,中午经常只啃面包,我怕她会营养不良。”

    他已经不期待自己会留下什么好印象了。但很意外地,他看见何江天眼底有一丝触动,再次开口时已经不那么生硬:“那小锦呢?她愿意放弃如今的事业跟你回国?”

    这句问话又狠又准地戳中了沈斯晔的痛处。“……除了事业,我会尽我所能的弥补给她。”

    他有些疲倦地垂下眼,低声说道。“我大概是要牵累她了。请您和您的家人原谅。”

    “去年榄城生变后我第一时间赶过去,其实是为了找她。在找到她之后,她答应做我女朋友……我想,我大概也很自私,不顾一切的想把她留住。不知道她将来是否会恨我,但至少我绝不会后悔这样做。”

    看着对面露出一丝叹息的青年,何江天终于露出了惊愕神色。

    “我到现在一直克制着没有碰她,是因为太珍视她了。”沈斯晔看向惊讶无语的何江天,微微苦笑起来。“何先生,我和小锦目前仍是纯粹的精神恋爱,尚未更进一步。”

    或许是终于被触动了心底的某个角落,何江天沉默良久,淡淡说道:“按理说我不该干涉锦书的个人生活,我毕竟只是她哥哥。但小锦是我们全家的掌上明珠,谁都希望她能过得好。” 何江天看了眼严肃端坐的沈斯晔。“——倘若小锦自己心甘情愿,那我无权说什么。但我想亲耳听她确认这一点。”

    沈斯晔连忙点头。

    “至于将来,她是太子妃也好皇后也好,我都不管。”何江天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眼底的冷意与他温和外表颇为不衬。“锦书从小环境单纯,她根本不懂怎么应对复杂的人际关系,很难成为殿下你的助力。新鲜感过去之后,你可能就会厌倦了她,到那时,你让锦书何以自处?”

    “人际关系我会处理,我是要娶妻,不是要聘请助理秘书。”沈斯晔无可奈何地笑笑。“小锦是我希望能一生守护的人,至少到我能预见的未来,我绝不会始乱终弃。”

    更多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何江天用他那双与锦书颇为相似的眼睛定定看住沈斯晔,像是要看出他的话是否出于本心似的;良久,他终于叹了口气,移开目光。

    “我的意见对小锦来说可能并不重要……但家父恐怕会对这桩婚事颇有微词。”

    “所以我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沈斯晔苦笑道,“令尊的政治观点我很清楚,但那和我喜欢小锦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想让锦书留下遗憾,所以恳请您暂时对令尊保守秘密。”

    何江天锐利地看了他一眼:“还要保密多久?”

    “至多到今年年底。”沈斯晔回想起临行前祖母对他说的话,目中就落了一丝无奈。“您大概也能理解,我现在正被家里逼着结婚。到年底已经是我争来的最大空间了。无论如何,我想让她毕业工作后再议婚。”

    “……那时候,我自然会上门向岳父大人负荆请罪。”

    约了与哥哥七点钟在实验楼下见面,锦书打着呵欠准时出门下楼。看清哥哥身边的沈斯晔时,她的半个呵欠被硬生生吓了回去。气流呛得她咳嗽起来,锦书心念一转,立即咳得越发剧烈,借以稍稍化解尴尬,以及为自己争取一点理解现状的时间;但没等她想明白这两人是怎么掺和到一起,已经有人轻柔地拍上了她的背为她顺气。

    她抬头看,是哥哥。

    何江天左手拍着妹妹的背,右手递来纸巾,埋怨道:“谁让你跑这么快的?咳嗽也是活该。”话是责怪,语气里可半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余光看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的沈斯晔,他从容地笑道:“小嫣让我问候你,说谢谢你的礼物。”

    被哥哥不着痕迹的挡在身后,锦书只好顺着他的话问:“……宝宝起名字了么?”

    “爸给起的小名是田田。”提及宝贝女儿,何江天的眉目间总算柔和了不少。“取义‘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大名是一个‘霖’字。德语名是她外婆选的Helena。你觉得怎样?”

    “都很好啊。”锦书笑了,“很干净的名字,也蛮可爱……我们去哪里呢?”

    沈斯晔在一边欲言又止。

    “今天我请客。”何江天留意到沈斯晔的表情,不动声色地笑了,亲密地伸手揉乱妹妹的头发,“市区有家非常不错的法国菜,以前我都在那里请客户。怎么样,想吃火焰薄饼么?”

    一路上,锦书都被哥哥的各种话题缠住了。沈斯晔被扔在后座独自坐着,居然一句话也没能说上。他看着前排不断与锦书说笑的何江天,不觉心底里叹气。

    这是要隔离他和锦书?何江天尚且如此,真不知道将来去谒见岳父母会是怎样。

    正在默默盘算,锦书忽然从前座回过头来看他,明亮的眸子在光影暗淡的车厢里闪烁。她的眉尖微微蹙着,淡淡的忧虑之色溢于言表。沈斯晔心底一软,忍不住想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可没等他触及柔滑肌肤,何江天忽然猛地一踩刹车!

    他看向后座上没系安全带以至于撞到了额头的皇储,冷静地微微一笑:“我们到了。”

    等到大餐上桌,锦书终于忍不住问:“你们……是怎么遇到的?”

    然后她看见她最亲密的两个人心怀鬼胎地对视了一眼。沈斯晔看来今天是拿定主意装聋作哑了,噙着淡笑不语;何江天观察着杯中酒液漾出的波纹,莞尔道:“你们是怎么遇到的?都住对门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他明显没有聆听恋爱家史的兴致,摆手道:“别眉来眼去的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吃饭吃饭。”

    席间何江天拖着沈斯晔讨论法律问题若干、股指问题若干、政党大选问题若干,看上去相谈甚欢,让锦书轻微地松了口气,心情慢慢安定下来,这才品尝出食物的美味。

    如果恋人不能见容于父兄,最痛苦的还是夹在中间的人。偶尔沈斯晔与她目光相会,都会安慰地对她温暖一笑。何江天谈笑之余只当作不知道,看向她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深思。终于在锦书又一次偷看沈斯晔时,何江天放下刀叉,拿起餐巾从容镇定地拭净嘴角,出声唤道:“锦书。”

    “嗯?”锦书连忙咽下一只牡蛎,“哥哥?”

    何江天看着妹妹清澈纯净的乌亮眸子,一时竟有些心软。“你……”想起妹妹小时候跟在自己身后乖巧可爱的样子,还是不忍心逼她在此刻抉择。再看一眼旁边的沈斯晔,又忍不住妹控发作、火气上涌,选择了杀伤力比较小的一句话:“毕业后怎么打算?”

    锦书不疑有他,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燕大还没理我,再收不到录用通知我就只能去华亭或者羊城。”她蹙起秀丽的眉梢,叹气道:“可我喜欢燕京。”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第一局的胜负似乎已经决出了。何江天有点懊恼地咳嗽一声。“工作先不提。个人问题呢?你愿意——”他看了眼淡然端坐的沈斯晔,微微眯起眼睛。“——你愿意和他在一起?”

    锦书一怔,脸颊霎时好像一路烧了起来。男人们还在等待回答,没有办法逃避。终于她轻轻点点头:“嗯。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我回国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想回去。”她的两腮嫣红如染,神色间却已经恢复正常。“其实找不到燕京的工作也没什么,我之前还有去榄城的机会的,可惜放弃了……”

    闻言,何江天忽然对准妹夫升起了一股深深的同情。

    自己妹妹不解风情到这个份上,得多痛苦才能忍到现在还没吃干抹净啊?心态忽然转成好笑和怜悯,让他不知不觉间对沈斯晔的敌意已经打消了八分。又想起去年在伦敦的一面之缘,不得不承认其实他也可以和沈斯晔聊的投机。

    妹妹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那么嫁个爱她的人总没有错,何律师自我安慰地想。他这时心态变了,反觉得自家妹子就该配一个学识气度身份相貌都好的人;沈斯晔勉强可以达到目标。再打量灯下一双人时,也觉得还算般配了。

    一番心理斗争后,何江天再看沈斯晔的目光终于变成了正常的、看待东床快婿的温和。锦书在这时起身去盥洗室,趁此机会,何江天对他举起杯子,笑道:“来,我为之前的无礼道歉。”

    虽然何江天的笑容很和善,但沈斯晔不敢大意,仍旧谦和地微笑着举杯:“没关系,都是对锦书的一片爱护之心,我只有感激的。”他算见识到这位“和善”的大舅子的冷酷面目了,拜何江天所赐,他的前额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等我筹备好一切上门求亲,还请何先生在令尊面前加以美言。”

    何江天闻言反倒来了兴趣,端着杯子问道:“你要筹备些什么?”

    沈斯晔举杯浅酌,淡淡敛下眉眼:“我父母的离婚和再婚。”

    何江天第一次露出了被噎到似的惊愕神色。

    沈斯晔打量着杯中色如琥珀的红酒,淡漠眉宇间未曾有一丝波动:“那些事我自会处理,影响不到我和锦书。但让舆论接受毕竟需要时间,可能还需要公共关系。何先生大概也对我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有所耳闻?”

    何江天不由叹气道:“是略有所知,我只担心锦书应付不来。”

    “无碍。”沈斯晔反倒笑了,只是笑意间没有温度。“长安宫现在的女主人是家祖母,下一任女主人会是我的妻子,与别人没有关系,用不着锦书去应付。”

    虽然不重要,但在皇室里决定地位尊卑的,并不是辈分和年龄。别说还有正牌婆母在,要让锦书去屈身侍奉姚氏夫人,他也不用当这皇储了。皇帝已经明确表态不再立后;而他将来的妻子,却是经过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六礼,明媒正娶的储妃、帝国未来的皇后。单这一项就是天上地下,何况他的婚事还担负着转移公众视线、提高民调支持率的任务。

    这时锦书走了回来,他与何江天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同时换上了其乐融融的表情。锦书反倒吓了一跳,抿着嘴唇困惑地看了兄长和恋人一眼:“你们——”

    沈斯晔微笑:“没事,听话。”锦书微微嗔了他一眼,看向端着杯子似笑非笑的哥哥,终于低低的哼了一声:“……管我什么事。”

    何江天来美国是出差,与妹妹和准妹夫一晤就得匆匆离去。

    皎洁的皓月从中庭洒下来,照亮了泉水里活泼的雪花大理石雕像。草坪上似乎飘渺着朦胧的银色雾气,路边弥漫紫罗兰的芬芳。锦书来时没心情四顾,这时才发觉这家餐厅居然有一个如此美貌的停车场。自然账单也相当可观。不过她哥哥是有钱人,过手的案件金额动辄数以千万计,在这里请一顿饭大概算不了什么……

    “下一次见面,大概就是参加你们的婚礼了吧。可惜我闺女太小,不然可以做花童。”

    何江天开着他的名车过来,总算有了心情调侃。锦书红着脸不理他,沈斯晔揽着锦书的腰但笑不语,他觉得与锦书绑在一起比较安全。何江天看见他们亲密相倚的姿态,不由哂道:“怎么着,送你们回去还是等人来接?”

    “方便的话,可否送我们一程?”沈斯晔立即顺杆爬上去。“麻烦何先生了。”

    “还这么称呼多见外。”何江天似笑非笑地倚在车门上,点燃一根雪茄。“——是不是,妹夫?”

    沈斯晔僵了一瞬间,立即从善如流的微微欠身,恭敬改口道:“兄长大人。”

    何江天大笑,弹掉烟灰拉开车门。“上车,我送你们回去。这回记得系上安全带。”

    一场危机消弭于无形,不由得让沈斯晔很得意。即使发现电梯坏了,这份好心情也没被影响。他轻轻哼着京戏《空城计》的调子,拉着锦书的手爬楼梯。锦书才爬到五楼就开始喘气,爬到十楼时,终于瘫到地上不肯迈步了。

    “还有四层。”那可恶的人含着笑意居高临下看她,端的是神定气闲。锦书捂着岔了气的胸口呻吟道:“不……让我死在这里好了……”

    沈斯晔同情地蹲□,拂去她额头的细汗:“真的走不动了?体力这么差?”

    锦书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她以往还偶尔去健身,年初回来就宅在实验室为论文拼命,自然严重缺乏锻炼。沈斯晔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活动活动肩臂。

    “看来下个月我们该少交租金,至少要少交电梯费。”冷静的评价完,他低声笑起来:“起来吧,我背你上去。”

    “……我自己能行!”锦书吓了一大跳,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即拒绝。沈斯晔并不多劝,袖手从容笑道:“哦,是么?那你就自己走。”

    锦书勉强又爬上去一层楼。沈斯晔在这时轻松愉快地跟上来,最可气的是他还在原地踏步,好看的微笑格外可恶:“怎么,还走得动?”

    锦书白了他一眼,扶着墙壁站起身。不料低血糖发作,刚一迈步就是眼前一黑。她在摔倒之前已经被牢牢扶住,得以没有和地面亲密接触。温暖而坚实的手臂撑住她的身子,沈斯晔在她身后轻声叹道:“又不是没人管你,何必这么逞强。”

    言罢,他已在她身前半蹲下,将后背对着她,命令道:“上来。”

    锦书怔了怔。

    “上来。”

    眼底微微酸涩,视野在昏暗的楼道里忽然模糊了。锦书咬住嘴唇,慢慢弯下腰去,将自己的重量完全交付于他。体温透过春衫传来,她把脸颊贴在他的肩头,下颌被硌的有些疼。她从不知道,原来这样清瘦的人也会有宽广足以让她依靠的脊梁。昏暗里谁都没有说话,耳畔只听得见稳稳的脚步声,一级一级走向他们曾分享无数愉悦的小公寓,走进窗下明月光。

    月亮堂堂,跳过门堂。

    锦书恍惚想起了幼年时母亲曾在床边哄她睡觉的歌谣,柔软的吴地口音带她入梦,又在二十多年后将她的回忆从梦里唤醒。四分之一个世纪因为爱而首尾相连,锦书的眼底忽然有一股热流涌过,不受控制的涌上面颊。似乎是感到了肩头湿意,沈斯晔停下来:

    “小锦?”他没有听到回答。“……你哭了?”

    背上的女孩子鼻音浓重的否认:“没有。”

    “马上就到家了。”

    “嗯。”

    沉默了一小会之后,锦书轻轻唤他:“阿晔。”

    “嗯?”

    “没什么。”她将脸贴在他颈边,从楼道窗扉看向窗外的一轮满月。“……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就像今天这样,好么?”

    他的回答简短而令人安心:“好。”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自然人之间以精神利益交换为目的适用无因管理的权利义务关系”,没记错的话是从中国民商法律网论坛里看来的……

    我今天更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啊啊啊自我表扬转圈撒花放鞭炮求摸头~~~

    以及这是恢复三日一更之前的最后一击

    10.10日,更新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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