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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我欲因之梦寥廓

    作者有话要说:</br><B>2011年第一次更新,在正文恢复更新前~祝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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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r size=1 />  锦书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只觉得头重脚轻眼皮黏涩,几乎当场扑街。

    她与辛格告别后就到了承天医院。红十字会在这里设置了免费救助站。这次帝**队损失可谓惨重,十数人牺牲,近百人负伤,加上误伤的平民数以千计,医院立刻超荷连轴转。承天医院在事变中严重受损,许多外科医生都受了伤,于是连她都被派上台。

    从昨天上午一直到今天凌晨,她上了十四台外伤手术。靠着过硬的外科学功底,倒是不至于出什么差错。只有那些过于严重复杂的手术,她才得去请人代替自己。大家都忙得要死,谁也顾不上换班;终于还是护士长发现了她脸色煞白,才把她赶出去休息。

    锦书坐在手术室外的排椅上,盯着对面的墙发呆。太累了反倒睡不着,只是头疼欲裂,太阳穴一阵阵的跳。承天医院倒是有电话,可根本轮不到她去打——那里从昨天就排着长于三十米的队,想排上至少要两个小时,她哪有那个时间?

    思维似乎已脱离逻辑而进入碎片状态,走马灯似的从眼前掠过。这让她的头又疼了几分。鼻端是浓重的药水味道,锦书看向对面雪白墙上的弹痕,一阵恍然如梦。

    “何医生?何医生!”

    锦书呆滞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叫自己。她还没获得医师执业资格,不免稍有心虚,抬头笑笑:“有手术?”一边撑着椅子想站起来,却腿软的跌坐回去。

    容貌可爱的小护士瞪大了眼睛。“什么手术?我来给你送早饭!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要命似的,你们不要命,病人还要命呢!”

    锦书反应过来,略有不好意思的一笑,双手接过面杯:“谢谢啊。”

    金黄的面条浸在褐色汤里,红辣椒和绿葱花被热水激出诱人香气。尽管只是普通的泡面,然而在她困倦劳顿的此刻,再寻常的面条也成了人间至味。一碗面好像几口就吃完了,锦书满足地长长舒了口气。小护士坐在对面吃泡面,也是心满意足的打个饱嗝相视一笑。她善意的说:“病房里还有空床,你去休息休息吧,看你的黑眼圈比熊猫还重了。”

    锦书眨眨眼:“我不困。”

    小护士撇嘴道:“你们都这样说。”她忽然兴奋起来,神秘兮兮的凑到锦书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诶,昨天你在不在?”

    锦书摇了摇头,掩嘴打了个呵欠:“我昨天上了一整天的台。怎么了?”

    “真可惜,昨天皇储来了!”小护士一脸神往回味,捧着心口望屋顶。“真人真是好帅啊!他来视察的时候我刚好在,还跟他握手了呢!哎哟那可真是……”

    “……他也来过这里?”

    锦书的声音很轻,若不去看她的眼睛,便难以捕捉到她眼底掩住的一丝动容。

    “那当然!”小护士听不得别人质疑自己的偶像,眉飞色舞的比划着,“殿下他事发当天就从帝都赶过来了!按说谁也不会逼着他这样吧?听说人家在前线上是沉稳如山临危不惧,流弹从身边飞过都不眨眼呢!”

    她显然是沈斯晔的狂热崇拜者,比手画脚说了半天却不见对方有所反应,不免有些扫兴。“你……”她看见了锦书似悲似喜的茫然,不由怔了怔:“……你怎么了?”

    心里复杂难言,锦书只得撑着椅子勉力起身,笑了笑:“我去查房。”

    不想遇到的时候总能邂逅,该见面的时候却擦肩而过,这是怎样一种奇怪的缘分啊。

    锦书去查房,耐心的解答了伤员的各种问题,又搭手换药。承天医院实在是兵力缺乏,老专家们都上阵为伤员换药,她一个小研究生自然更不必提。脚不沾地的忙到中午,终于体力濒临崩溃,她只得靠在病房外的走廊墙上,困倦不堪的闭了会眼。

    神智开始有点模糊。耳畔好像有一个清风般好听的声音,催促她醒来;有更多的声音围过来,嘈杂凌乱。“……高烧……谁认识她?……先送到病房去吧……”

    那些声音好像很近,好像又远远地回荡着回音,一**的侵袭着她的心智。锦书努力地试图睁开眼,伸手抓住黑暗里的那一点光,手却酸软的握不住。在神智完全迷乱前,她用仅存的一点力气狠狠咬了下嘴唇,那点刺痛迫着她睁开眼。眼前身影重叠,她终于放弃了挣扎,松开手,跌进了沉沉的深渊暗夜。

    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漂浮,她似乎仍处在桑蒂亚家的小院子里,恍惚听到辛格招呼她去看天际一道虹彩;但回过头时,她惊觉自己其实是漂在一片凌乱砖瓦上,废墟里隐隐伸出一枝葡萄藤。她似乎没有了实体,但仍然有混沌的意识。直到飘到一片开阔地,才遇见了一样没有脚的同类。有儿童向她投掷石块,穿过身体落在地上,完全没有痛觉。已经成为灵魂了么?望着吓得四散奔逃的少年们,意识仍然是一片白茫茫的,仿佛也并不悲痛,几乎没有清晰地意识,也不知自己将去向何方。

    直到她看见立于废墟上的一个挺拔身影。

    他被一群人簇拥,在热闹非凡里却显得格外孤单清冷。锦书飘在半空中俯视着他,看到熟悉的眉宇间那一丝忧虑沉郁,心里忽然莫名一恸。

    但他看不见她。他们似乎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了。他的目光穿过她落到更远处。她没有办法与他说话,或者说,她说了什么他都听不见。无形的透明隔膜隔开了尘寰。但在她陷入绝望的飘开时,他忽然抬起头,悲哀的目光准确地看向了她的脸。他向半空中伸出了手。她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小锦。

    心口处的刺痛让她的身体猛然下坠。在跌落到废墟的刹那,她睁开了眼睛。

    原来是梦。

    梦境的残留仍未消逝。窗外已是暮色西沉。触目所及是清冷严整的白,墙壁,被单,窗帘,全部一尘不染;她动了动,才发现自己左手背上吊着点滴,全身却酸软的像被一头大象碾过。迷乱的幻觉已经消失了,锦书眯起眼仔细盯着药瓶,想看清楚配药成分,未果只得放弃。

    她觉得疲倦,便重新阖上眼。

    这次的睡眠轻松安适了许多。是真正的休息而非痛苦的折磨。再醒来时,手背的针头已经拔去了,房间里没有开灯,角落一片幽微。

    这时候病房的门开了,有人伸手打开壁灯。灯光淡雅柔和,锦书仍下意识的抬手遮了遮眼,却听一个熟悉而好听的声音含笑说:“还好,你总算是醒了。”

    “再不醒,只怕我们的殉国名单上又要增加一个。”那人声音华丽磁性,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悦耳;他走过床边,伸手轻触她的额头,啧了一声:“还有点低烧。”

    锦书放下手,正对上一双如桃花灼灼风华的清亮眼睛。

    桃花眼的主人皮相极佳,白大褂也挺括干净纤尘不染,全没有别的医生那样灰头土脸。他双手按在床尾,看见锦书有些茫然的表情,便俯身微微一笑:“现在感觉如何?”

    锦书耸耸肩,嗓子还有点哑:“就是退烧后的标准反应,不用我背一遍了吧。”

    单手托着利落挺秀的下颌,桃花眼轻轻唔了一声,打量了一眼锦书:“你是哪个科室的?我不记得以前曾经见过你。”

    锦书挠挠头,觉得头发几乎结成缕,洁癖不合时宜地发作,顿时恶心的放下手:“我在外科帮忙,不算是你们医院的人。”

    桃花眼若有所思地颔首,眉头微皱又旋即舒展,对她春风拂面的一笑:“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按铃。”他走到门口又拔脚回来,冲她伸出手:“幸会,我叫苏慕容。”

    锦书懒洋洋的伸手捏了捏:“幸会,何锦书。”

    桃花眼一下子被口水呛到了。

    “你你你……”他瞬间丢掉了潇洒冷静,颤抖的指着锦书,“你说你是谁?”

    锦书眨眨眼,不知何意。苏慕容像是受了极大的震撼,他张口结舌了一会,艰难的说:“何锦书?”

    锦书双手交握,以不变应万变的挑挑眉:“是我。”

    苏慕容脸上表情瞬息万变,他打量着锦书,嘴里念念有词。终于表面上冷静下来,却说出一句很欠抽的话:“原来你就是让沈三胖连魂都丢了那个女人啊……”

    锦书僵硬的瞪着他!“沈三胖?”

    “就是皇储嘛。三胖是我以前给他起的外号。”苏慕容轻松的摊手,“他排行第三,小时侯又胖,怎么你还不乐意么?好啦我来打电话告诉他媳妇找到了,别再跟丧家之犬似的拉着张死人脸——”

    “抱歉。”锦书冷冷的打断他的话,“你说我是他什么?”

    “哎哟弟妹万勿怪罪。”苏慕容笑的欠扁,眼波一挑乱飞桃花。“这次我找到你,他算是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愚兄一时心喜就顺口了。怎么打不通?……他一直占线。算了,教他多担惊受怕一会也没什么。”

    把手机塞进白大褂口袋,苏慕容笑嘻嘻挑拨道:“喂,你不会心疼吧?没事,那小子最皮实,寻常祸害不到的。”

    锦书一阵无语:“……请把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苏慕容掏出手机递给她,碎碎的嘱咐:“长话千万短说啊,记住一次只能说两分钟,超过两分要强制掐信号的。”

    锦书正拨国际区号,闻言颇为诧异地抬头:“为什么?”

    “信号中继塔都坏了嘛。”苏慕容索性在床边坐下来,抹了抹额发。“这不临时加了几台,要是大家都抱着电话哭诉个没完就撑不住了。知足吧,前几天根本不能打电话呢!”

    锦书不理他,拨通了自家爹妈住处的电话。

    “妈妈?是我!……我没事,在医院……不不不,是帮他们做手术,我没事。前几天这里没信号才打不通……您别哭了……我爸呢?心脏不舒服?……告诉他我过几天就能回去——喂?喂?”

    信号果然准时掐断了。

    锦书把手机丢给他,埋着头擦了擦眼,再抬头时除了眼圈发红已无其他异样:“谢谢。”

    “我们一家人,还说什么谢谢?”苏慕容厚颜无耻的笑,“弟妹太客气了。”

    锦书瞪着他,明明可以义正词严,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苏慕容又念叨半天,终于看看表:“好啦,你好好休息,明天我送你去军事基地。这里人手不足,你在这是添麻烦。”他冲她笑眯眯地欠欠身,刚要带上门,锦书忽然在背后轻轻说:“你是不是干过考古?”

    “你怎么知道?”苏慕容有一瞬间很诧异,立刻反应过来眉飞色舞:“哦哦,是三胖跟你说过?没错啊!当年我们在洛城掘墓三百座的时候——”

    锦书笑着仰面倒下,闭眼挥手:“没事了,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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