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女频小说 > 回首又见他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胜男挂掉电话之后,迅速奔回到病房,只见呈30度角卧着的梁绍禹正艰难地用修长却有些使不上力道的左手攥着水彩笔,哆哆嗦嗦地挥动着,胜男走过去,只见偌大的白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开庭前勿来。”

    胜男一眼逢上梁绍禹的眸子,只见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深沉坚定着,似乎是对某个前因做出的决策,倒与昨天的自尊受挫有严格的区别,便问:“为什么?“

    梁绍禹动动唇角,发现自己醒里之后脑子坏得厉害,那个字怎么写?

    案情,把柄。

    梁绍禹想着想着,便急出一头汗丝。

    “不利。”

    梁绍禹吃力地写到。

    胜男这才明白梁绍禹是为了她的孩子,可是,还有三天才开庭,让她三天不见这个病重的人么?

    胜男打量着梁绍禹,只见他面色白得像透明的玉,一动不能动地躺在病床上,甚至自己无法翻身,握住笔的手像是被冰块冰冻过一般僵硬,心下不由紧成一团:护士会好好照顾他么?他居心不良的爹会不会再做出让人意外的事?他的弟弟会不会来找麻烦?

    “我没事,走吧。“梁绍禹歪歪扭扭地写道,写完之后,英挺的鼻梁尽是透亮的汗珠。

    胜男帮他擦一把汗,再看一眼正在用白白的小拳头给梁绍禹捶腿的延延,一把抱在怀里。

    闭上眼睛,孩子的小毛衣软绵绵的,微微散发着家中的洗衣液的香气,孩子的头发有婴儿洗发液的味道,胜男一直给他用婴儿的洗发液,那是她永远的婴儿。

    延延乖乖地偎在胜男的怀中,轻轻用小手掌拍着胜男的后背:“妈妈,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么?延延和哥哥去教训他,还有梁爸爸!“

    “没事,我们回去吧。“胜男将怀里的宝贝拥得更紧了些。

    “可是。。。。。。。。“延延扭过头,眼巴巴地望着梁绍禹,黑葡萄似滴溜溜的大眼睛全是不舍。

    “听话,梁叔叔现在需要休息,我们不能打扰他。“胜男看一眼正在摆弄CD碟的文文,脚下却像是被粘住了似的:”文文,咱们回去吧。“

    脚下的地毯软软地裹着胜男的鞋,毛茸茸的毛毡犹如吸盘一样吸紧了。

    梁绍禹却冲着胜男坚定点头,回去吧。

    胜男一咬牙,扭头不再看那人:“好好养病。”说完,便抱着延延走出病房,刚走出病房,梁绍禹便加紧练习起来,努力将手中的握力器握紧,一面吃力地发音:ABCDEFG,胜男,延延。。。。。。

    胜男忽然觉得,这场官司是要赢的。

    胜男本以为,这场官司是要赢的。

    回到家,胜男先将延延的小衣服用洗衣液泡上,手洗,再将一堆自己和文文的衣服扔洗衣机,之后,将文文床底下搜出几双臭袜子和延延的小袜子放一起泡上,然后,开始抱新一本厚厚的《民法》,一本《婚姻继承法》,继续琢磨。胜男不是爱书人,几天下来,《民法通则》部分已被她看得厚出两倍,《婚姻继承法》的相关部分,也被她翻得柿饼子一般。

    不得不说,民法通则的第十六条,看得她心里别别扭扭的,像是一条蚯蚓在他心里扭扭曲曲,别别扭扭:

    未成年人的父母是未成年人的监护人。

    未成年人的父母已经死亡或者没有监护能力的,由下列人员中有监护能力的人担任监护人:

    (一)祖父母、外祖父母;

    (二)兄、姐;

    (三)关系密切的其他亲属、朋友愿意承担监护责任,经未成年人的父、母的所在单位或者未成年人住所地的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同意的。。。。。。。

    ——听区律师的解释,她既是孩子父亲的妻子,便自然是孩子的法定监护人,可是,孩子的亲妈尚在……

    “妈妈!吃!”延延抱着一个奶酪小碗,舀起一勺送到胜男嘴里,胜男往后仰一下头,小心地用牙咬一丁点,将延延搂在怀里,继续看法条。

    “妈!周家二少爷杀人的事在网上闹翻天了!大家都一起谴责他,要他偿命!“周绍勋”三个字都生成词条了!”文文一边上网,一面在卧室里惊叫道:“他们周家这次可麻烦大了!各界人士都谴责这个败家子!周家的股票现在比梁叔叔的股票跌得都厉害!”

    胜男心下一沉:那日就是区律师处理周绍勋的案子去了,他真的有时间帮自己打官司么?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区律师和他的徒弟约她一起讨论案子,没有缺席,第三天的时候,却只有他的徒弟——一个只有三年律师经验的新律师在场。新律师一张年轻光润的脸洋溢着青春,微张的嘴角洋溢着学生才有的生涩。

    胜男心下忍不住揣了小兔子一样,心几乎时不时从自己的口腔里蹦出来了。

    三天内,梁绍禹都是用短信和胜男联系的。

    早上一条短信:“起床了,勤劳的处女,在电话的另一边,有人一起同你吃蒂凡尼的早餐。”

    胜男于是想起小沙漠中的《moon River》,不以为意地笑笑,回复道:“但愿你今天可以摘掉胃管。”

    中午,梁绍禹又来一条不期而至:“乖乖吃午餐,为打胜仗保持充足的体力,以及皮肤润泽的美貌。”

    胜男正与区律师继续交谈,怔了一下,将手机又放入皮包中。

    晚上,胜男哄延延入睡时候,梁绍禹又一条信息轰炸过来:“乖乖早休息,别忘记带延延运动一会儿。晚安,BB.”

    胜男回复道:“晚安,安心养身体。”

    这是第一天的短信,第二天的短信,梁绍禹似乎精神好了许多,来自浪漫国度的法式语言席卷而来。

    早上的第一短信:“清晨醒来,伴着护士身上的薰衣草香我睁开眼睛,这香气,让我想起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园,以及,波城古堡临水,葡萄美酒香醇,阿尔卑斯山在远处带着松香的气息高耸入天,我身体尚未恢复,写不出更好的文字,便愿自己康复之后,携你和孩子前往。”

    胜男抚摸着已滑了许多丝絮的手机屏幕,思考良久,终于回复道:“身体好些了么?”

    十几分钟之后,接到了梁绍禹的回复:“胃管已摘除,另,你所看到的短信,每一笔皆出自本人之手。

    胜男情不自禁地微笑,发出一条:“别累坏了,我要去律师事务所了,勿回。“

    中午,梁绍禹不知是脑子坏掉了,还是真正恢复了浪子本色,竟短信道:“午后的阳光如天鹅绒般抚面,不知是否如你的丝袜。”

    胜男气手指痒痒的,耳朵也热热痒痒的,恨恨地回复道:“你是在给浪莎做广告么?穿芙蓉姐姐的丝袜去!”

    晚上,梁绍禹广告人的毛病再度泛滥:“我抬眼望见法国洛兰的名画《有舞者的风景》,宝蓝色的皓空下,一男一女在舞。”

    胜男心下奏起一股细细音乐,蓝色的河水如在她心中欢畅流淌,她笑着回复道:“画里还斜倚着橘色的毛毡瘫痪掉的,不能跳舞。”

    十分钟后,梁绍禹回复道:“他只是暂时累了,休息一会。等他站起来时,会撑起一个家。

    胜男盯着屏幕,凝望了许久。

    第三天,梁绍禹早上的短信又恢复简捷:“明早我陪你上法庭。”

    正在煎鸡蛋的胜男急忙回复道:“医生不是说两周内不准下床么。你明天来的话,一辈子不准见我,给我好好休息!”

    梁绍禹回复道:“言下之意,你会一辈子都要见我?”

    胜男不知如何回复,油溅撒出平底锅,化作活泼的一滴,滚烫着喷在她的手上。

    待到中午,胜男没有收到梁绍禹的短信,晚上亦没有收到,直到睡前,才收到梁绍禹的短信:”延延是我们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可是,当胜男等到的不是区律师,却是那个年轻的杨律师时,胜男的脑袋嗡了一下。望着年轻的杨律师青春的黑边金属镜,她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一个黑色的漩涡,急速望无边的黑洞旋转着,旋转着,一霎间,她的天黑了。

    ”别紧张,小杨再怎么说也是区律师的徒弟,咱们能赢。“家琪抱着延延,用力按住胜男的肩膀。

    ”妈妈我们来做什么?“延延好奇地问。

    ”来看马戏团演出。“家琪每好气地瞎掰着。

    开庭时,胜男看到张颖一副慈母的眼神,以及,盘起的头发,几乎不着痕迹的贤淑妆容,还有贤良的紫色开襟毛衣。

    抬眼,法官五十出头,自己父亲的年纪,更同情年岁大的人的年纪。

    胜男当下心凉了半截,高贵雍容,自己怎么及她;美貌,自己怎么及她;律师,自己怎么及她。

    胜男的泪刷地涌下眼眶。

    于此同时,梁绍禹正在阿火的带领下练习唱歌。他喜欢的爵士乐歌,阿火喜欢的少数民族歌。阿火一遍遍弹着吉他,动情歌唱,梁绍禹吃力起发着音,且心里七上八下。

    法庭那边,张颖声泪俱下:“法官大人,我是女人,我不知道你理解不理解一个女人的感受:自己怀着孩子,面对种种妊娠反应:抑郁,呕吐,腿脚肿,脸上起色斑,为了孩子而变得臃肿得像面包的身体,这对任何女人来说,全部都是巨大的压力,压得孤单的我喘不过气来,在这个时候,心爱的男人却与别的女人结婚了,我是什么感受!我承认,怀上这个孩子,当时是我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可是,我真的爱这个男人啊!我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去医院检查,他们两个人却相互扶持抱拥着看夕阳;我蹲不□体的时候,他们恩爱着同床共枕,孕妇的神经是脆弱的,而且我孤苦伶仃,又没有充足的经济来源,所以,我当时想毁掉那个孩子,难道有错么!”

    胜男吃惊地望着张颖,下面的话,她已无法入耳,她头脑一直在嗡嗡作响,直到那个声音又放高了些,字字句句,如雷爆耳。

    “她说我这四年来没有看过孩子一起,我的宝贝给她之后,第一次住院,是XX年X月X日,第一次走路,是XX年X月X日,第一次会说话,是XX年X月X日,我无时无刻不在在暗地里关注着我的孩子。可是,我从来不敢现身,甚至,我在孩子走路的草地只有两米的地方,我偷偷看着他蹒跚左路,在暗地里看着他背着小书包上幼儿园,直到,卓胜男身边的男人越来越多,先是陈家琪,再是那个长得很像孩子的爸的男人,卓胜男小姐年轻,她无数次留这两个男人过夜,这两个男人的车一次次停在她的门前,停在她家的车库,甚至有一天,她竟然大半夜跟着那个男人出去了,白天才回来,她的生活这样紊乱,哪有时间照顾孩子?”

    胜男只觉得天崩地裂,一股股泥石流砸在她的脑袋上,砸得她终止了思想,失去了语言。

    “卓胜男小姐,我的当事人说你经常留男子过夜,属实么?”胜男觉得对方律师狡黠的眼迸射着绿光,一团团绿光几乎要将她烤化掉。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