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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十四、魔教教主

    不知道站了多久,段云袖缓缓地朝金陵城里走去。大雪纷纷扬扬,寒冷彻骨,她却丝毫没有知觉,只是凭着模糊的记忆往回走,留下一串斜斜的脚印。

    朦朦胧胧中她到了回春医馆的大门前,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童见她脸上毫无血色,迎上来问道:“段姐姐你怎么了?”

    她只微微摇头,茫然地朝后院走去,不知不觉间竟到了药房。她推门进去,里面的蒸气已经散去,但仍然弥漫着药香。她站了很久,看着满室的寂冷凄清,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想不起来,直到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她再次睁眼时发现昏涨得厉害,只知道被什么紧紧抱着。她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被窝里,被金姝圈在怀里。

    她动了动,金姝也醒了,睡眼惺忪。她便挣扎了一下,却见对方不为所动,一双丽眼盯着自己,气息扑过来。

    “你和她缠绵一夜,而我连抱你一下都不许?”

    她的眼睛稍稍睁大,却忆起自己曾许诺在先。她眼睑轻动,最终只是答道:“你随意吧。”然后闭上了眼。

    金姝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一股火腾跃出来。好不容易盼着她回来了,人却直接去了药房,然后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躺在冰冷的地上。如果不是自己挪她到被窝,又用身子焐暖她,恐怕这会儿她已经去见了阎王爷。可人家一醒来一副万念俱灰毫无挂碍的神色,真是令人气极!

    她一翻身便压住了段云袖,挑起对方下巴,“这可是你说的!”

    段云袖看身上薄怒的女子一眼,笑容清淡无痕。她此时身子极虚,脑袋也沉,但她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心都不在了,身子又有什么重要?

    她不再应声,只闭上眼睛,好像刚刀斩下来也无所谓。

    金姝的眼眸却眯起来,恼怒转为恨意,一俯身便吻住了段云袖的唇,然而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没有挣扎,没有应和。

    金姝银牙一动便咬破了段云袖的上唇,然后看那鲜血在浅淡的红色上染开。

    可受伤的人完全没有反应,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强烈的挫败感袭击了金姝,她哗地一把扯开了被子,让两人的身子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段云袖!”

    段云袖的身子因为冷意而微缩,然后睁眼看她,却看到一双闪着泪光的眼。

    “你到底有没有心!她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让你记一辈子,而我为你赔上性命你都不屑一顾是吧!”

    段云袖只觉得冷气袭身头痛欲裂,然而自己却必须撑着。

    “你知我只爱她,何苦逼我。”

    “但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段云袖的神色僵冷,“我知道。”

    “你就不能看看别人,尝试一下喜欢别人吗!”

    段云袖凄凄一笑,阖上眼眸。

    金姝听见对方无声的回答,只觉心痛如割。

    半月后。

    段云袖看着靠在躺椅上的哥哥,默然无语。而段风潇望着自己的妹妹,深深叹气。这一个月以来他一直强自撑着等她,却没想到她回来后便极少开口,几乎不再说话,神色浅淡得好像这世间的一切与她都再无干系,这样的她怎么能够接下自己要托付的重任?

    他斟酌许久,终于打破沉默,“袖儿,你的伤我明白,可你还有我,难道哥哥在你心中根本比不上那叶秀裳吗?”

    她看了看哥哥,淡若无痕地笑,“哥哥别再提她了好吗?”

    段风潇很想训斥自己的妹妹一顿,但想起自己也尝尽其中苦楚,便按下了这心思,转而长叹一声,“袖儿,你只知失了那人,可知哥哥我,也撑不了多久了…….”

    她身子一震,双眸睁大,惊喊:“哥哥……”如今的自己已经不起生离死别,哥哥的存在是最后的慰籍,如果哥哥也要离开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段风潇却只能无奈地笑,“我要对不起住你了,袖儿,我陪不了你几日了……”

    她一个箭步冲到躺椅边,抓住了哥哥的手臂,“不!”

    段风潇却接着她的力量站起来,“来,袖儿,我真气有些不聚,你帮帮我……”

    她忙将哥哥扶到旁边大床上,自己也盘腿运功,双掌抵住哥哥的掌,将自己仅剩的真气渡过去。虽然她半月前损耗的真气过多导致自己也很虚弱,但此时就是让她付出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被骗了,因为哥哥体内的真气如洪流般朝她涌来,并且牢牢吸住她,不让她有撤退的可能。

    她大喊:“哥哥!”

    段风潇安静地笑,“这些真气于我已是负累,还是留给你吧。”

    哥哥说的也许是实话,但她岂不知就算如此一个武林高手如果真气耗竭也就等于自刎了。因此她立刻运转自己的真气去抵挡,奈何她此时剩下的真气比起将无极**练到第九层的哥哥来说是微弱不堪。而且她还听到哥哥说道:“你再挣扎我们兄妹俩都会丧命,我会死得更快……”

    她的眼泪留下来,声音悲凄,“哥哥……”

    段风潇却只是笑,面具下的眼眸如微风般温柔。

    大殿上潜龙教的精英云集,而他们听完殿上一名黑衣男子宣布教主谕旨后都骚动起来。

    殿上的段风潇将此情形看在眼中,却不十分在意。按教规作为教主的他可传位给教中任何人,只要新任教主能挫败其他人的挑战。妹妹练成了“惊鹤剑法”,原有内力在逐渐恢复,如今又继承了自己几乎所有内力,足以傲视群雄!

    至于想挑战且有能力挑战教主之位的,莫过于除了教主外武功最高的两人——霹雳堂堂主厉焚风和鸿渐堂堂主上官赫!这两人也是段云袖最大的威胁,如果不能让他们臣服,教主之位根本无法坐稳。

    厉焚风和上官赫也果然非常不服,只是按教规就算挑战也要等新任教主继位之时才行,此刻只能克制住不满等待时机。

    金姝看着段风潇旁边卓姿冷然的段云袖,心里陡生悲凉。此时如果自己站出来说出当日是段云袖拆除了火线导致计划失败,她就算武功再高绝也坐不上那教主之位,而厉焚风和上官赫两虎相争,对自己最为有利。可是,却开不了口,开不了口……

    教主继位大殿很快就要开始了,深谷中仍然幽静,而幽静中却潜着汹涌的暗流。

    段云袖站在哥哥的房间,神色凝重,“哥哥,这教主之位……”

    段风潇点头,“我明白,但却不得不委屈你了,因为这是我对义父的承诺……”

    “你对他的承诺?”

    “不错。”

    随后他将前情慢慢道来。原来三年前南迹天练功走火入魔,内伤甚重,于是让他总理教中事务,于是他有了机会布下迷阵引叶敬成入网。后来南迹天见自己内伤久久不愈,在黑白大战前传位于他,但为免毕生精力付诸东流,便让他发誓要将潜龙教发扬光大。本来厉焚风和上官赫论武功和能力都可做下任教主,但两人仇怨颇深,无论哪方坐上大位都容不下另一方,必会造成教中动荡,需另有能人执掌大权,让两人相互制衡。毒姬嗜好炼毒,去年便让金姝代理万毒堂,隐先生也觊觎教主大位,但这二人都无法制住厉焚风和上官赫。

    在他看来,自己的妹妹虽然涉世不深,但意志卓绝剑法超凡,张时气势凌驾天下,实是眼下最佳人选。

    虽然南迹天并未待他如亲生,反而多有约束,但毕竟救了他性命还传他武功,助他实现了报仇大计。他必须信守承诺,选一个得力的新主执掌潜龙教。

    听哥哥讲完缘由,段云袖沉默许久,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南迹天对哥哥有再造之恩,且助哥哥完成了复仇大计,于哥哥于段家都有恩情,自己便该代哥哥完成未尽事宜,何况这是哥哥最后的嘱咐?

    罢了罢了,身陷红尘,何人能挣脱?

    她看了看快要油尽灯枯还要撑到最后一刻的哥哥,心底悲伤漫延,脸上却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我代哥哥便是。”

    巳时到了,潜龙教四堂精英云集一堂,由四大堂主率领着站在殿中,留出中间的一条通道。

    段云袖在众人的簇拥下从殿外走来,只见她一袭紫色纱袍,长发披在身后,一颗水滴大小的紫色水晶由银丝系住垂在额际,脚步挪动间毫无声响,却又似在驭云驱风。

    金姝看着段云袖,无法不为其绝色容颜所惊叹。纵然看过千百次,纵然曾用手指细细摩挲,她却发现自己仍然看不够。

    段风潇坐在高椅上看着妹妹走上来,徐徐起身,清了清声音,对殿中众人说道:“教中众位兄弟今日都到了。段某不才,得义父信任,执掌大位,但如今身体抱恙,难以再当大任,因此禅位于段云袖,望其将我教发扬光大,威名长存!”

    说完他将右手紫色扳指取下,为妹妹戴上。

    段云袖看着手上的玉扳指,转过身去面对殿下众人,清冷的声音传遍大殿,“段云袖不才,入教尚短,但我必付出心血,将我教发扬光大,保其威名长存!”

    她的声音并不宏亮,却极清晰地钻入了每个人的耳朵。功力稍低的人只觉得头脑有些发昏,暗自惊诧新任教主内力竟如此之强!

    她扫视整个大殿,又说道:“如哪位不服,段云袖接受其挑战。”

    她脸色冷凝,卓姿超然,一种驾凌天下的气势开始散发出来。殿下的金姝一惊,才发现那柔弱的女子之身原来蓄着如此强大的气势。

    上官赫看众人都面面相觑不应声,连厉焚风也沉吟着,不由得冷笑一声迈步而出,“上官赫不服,想领教领教惊鹤剑法!”

    黑白一战后教中众人都在传段云袖的惊鹤剑法是如何厉害,如何剑挑叶敬成令其狼狈落败,但上官赫并未亲眼见到,而他自己的回龙枪却曾挑落黑白两道数十名高手。

    段云袖看着殿下的上官赫,冷然一笑,“听说上官堂主的回龙枪枪法卓绝,段云袖也想见识一番。”

    教众齐齐退向四个角落,只剩下殿中的上官赫。他将手中黑色长枪一挥,横握身前,“那好!我就来会会你段家的惊鹤剑法,看它是像传说中那般厉害,还是只是以讹传讹,虚张声势!”

    段云袖伸手将一教众呈上来的惊鹤剑接住,神色转为淡笑,“上官堂主,你若能在我剑下走过三招,这教主之位,我让予你便是。”

    众人听见这话,都交头接耳,又去看上官赫。果然上官赫脸上狭长的刀疤变得狰狞,眼中精光暴涨。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休怪我不客气!”

    段云袖笑了笑,“好。”

    上官赫右臂蓄力,身子和长枪同时如蛟龙出海般袭向殿上的段云袖。

    段云袖轻笑,身子一动,腾跃半空如孤鹤在天。而她在半空停留半刻便如风般回旋,一剑刺向上官赫喉头。

    上官赫大惊,长枪一圈复斜挑,如游龙盘旋。段云袖却不回避,惊鹤剑竟然缠上神龙枪枪头,如鹤啄龙头,上官赫感觉一股绵柔却霸道的内力从枪头上传过来,竟让自己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回龙枪。

    段云袖微微一笑,“上官堂主,你还有一式……”

    看对方竟然是那般云淡风轻,好像自己这全力一搏不过是小丑作戏而已,上官赫大喝一声,运上全部内力去阻挡那股如风般绵柔却如风般席卷万物的内力。

    然而他发现自己的努力是徒劳无功,对方紫袍轻动手腕微扬,自己的回龙枪已然脱手朝殿外飞去,刺穿那颗生长了一百多年的古枫。

    众人看着回龙枪的枪柄在古枫上振动不已,都呆住了。

    上官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他回过神来看到两手空空如也,脸色如白纸般惨淡。他呆滞了很久,终于吐出一句话。

    “属下甘败下风……”

    段云袖看他一眼,“那以后就劳烦上官堂主打理鸿渐堂了,过往一切不究,新功昭彰全教!”

    上官赫的吃惊不亚于刚才,他抬眼望去,只见新任教主站在殿上俯视众人,才知对方不是自己眼见的弱小,也不是只有高绝的剑法,而是可以君临天下进退自如的奇女子!

    他垂首抱拳,“上官赫领命!”

    段云袖点了点头,又扫视众人,问道:“还有谁想一试?”

    众人都看向厉焚风,却见他沉默不语,金姝和隐先生也站在那里没有动静。

    而上官赫跪倒在地,“上官赫和鸿渐堂愿追随教主左右,成就我教霸业!”

    上官赫这一跪,其他教众便纷纷跪了下去,“我等愿追随教主,成就我教霸业!”

    最后隐先生、金姝和厉焚风也跪倒在地之时,“我等愿追随教主,成就我教霸业!”的喊声响彻了整个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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