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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春教风景驻仙霞

    第一百三十一章春教风景驻仙霞

    青铜连枝灯上放着十数支宛如小儿手臂一般粗细的大红蜡烛,上面用金漆绘制着交缠在一起的飞天龙凤,精致中见得大气,隐隐之间透出一种不凡气度出来。烛影摇红中,身披大红嫁衣的女子此刻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低垂着头,云鬓花颜,只看得见一个隐约的轮廓,却有着难言的美丽。青丝从细腻白皙的脖颈上滑下来,露出修长的脖颈,在昏黄的光晕中勾勒出一弯浅浅的弧线,仿佛新月一般瘦瘦的,显出一种别样的静好意味。此刻房中一室悄然,只听得见点滴更漏声在寂静中一点一点地滴落下来,却并不显得凄清冷寂,反倒是一种淡淡的温暖在空气中悄悄弥散开来。嘉树伸出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烛光的映衬下仿佛玉雕一般精致,手背上是喜庆又不是大气深重的红色,红白相衬,越发显得他贵气逼人。他伸手到桌上,取了喜娘早就备好的酒壶,拎起来到了两杯酒,用手端了,走到床前,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谢鹔鹴,微笑道,“喝了合卺酒,我们才算是真正的夫妻。”女子抬起头来,灯下的绝世容颜中生出一丝以往少见的娇美来。她盯着面前执着酒杯的那只手,样子有些犯难,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着下唇对嘉树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不会喝酒。”她说的是实话,以前和夏语冰成婚的时候,听到她不会,夏语冰直接将酒杯放下了。她是沾酒必醉,以往倒还罢了,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若等下也一醉不醒,那让嘉树一个人怎么办?难道还要让以前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再在嘉树身上重演一次?听完她的话,嘉树也愣了一愣,他到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新婚之夜新娘子若是因为不会喝酒而喝了合卺酒醉倒,这样的事情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本来小七那群人嚷嚷着要来闹洞房,他念着谢鹔鹴脸皮子薄,还有心里也不愿意让自己好好地一个花烛之夜被那群小子给破坏了,将他们打发掉了,本来以后之后的事情都会一一顺畅,哪里知道原来还有其他的问题在。还好他反应迅捷,立刻就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对谢鹔鹴说道,“这样吧,你就端着杯子稍微抿一点儿就是了,剩下的我来帮你。”谢鹔鹴点了点头,这才伸手将他手中的酒杯端了过来。嘉树顺势在她对面坐下,端起酒杯的手臂与她的轻轻一挽,那杯酒便送入了喉中。

    不远处的窗户上,映出两个宛如交颈鸳鸯的影子,侧影隽永消瘦,如同挂在树梢间的那轮瘦月,清雅之中,带着婵娟般的美好。卫小七带着一伙人站在窗户下,看着上面的那两个人,口中忍不住低声呢喃道,“乖乖,咱们首领真真了不起。”他话音未落,一道细小着,在月光下泛着点点银光的影子在黑暗中朝他飞快地飞过来,快到连他尚未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脸上就已经是一凉,一阵细微的疼痛瞬间传来,与之一起的,还有嘉树淡淡的,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你们要是再来听墙角,我让你们今晚上站在院中听一晚上。”虽然声音的确淡到听出任何情绪来,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此刻他们首领的心情一定不怎么好,众人顿时皆做鸟兽散,小七回过头来一看,身后早已经空空如也,哭丧着脸对着窗户上那两个影子拜了一拜,口中喃喃道,“走了走了,立马就走。”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好不容易找、据说十分隐蔽的听墙角最佳处——在强大的两人面前,再隐蔽也形同于luo奔。

    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最终淹没在清寂的月色中,谢鹔鹴偏过头嗔怪地看了一眼嘉树,说道,“都怪你,看看你把他们惯成什么样子了。”嘉树低头一笑,却并不辩驳,灯下女子,容颜是世间最美丽的花朵,真实而又质感,近在咫尺,伸手便可触摸。他已经记不起自己等待这一天究竟等了有多久了,这一路行来,满地荆棘,从来都是她在自己身边一直陪伴着,不畏艰险,为他出谋划策,又几次救他于生死边缘,更有时候,为了救他,却将她自己至于险境。如此情意,并不是单单地用几个字几个词就能够说尽写尽的。他渴盼着能够长久地呆在她身侧,可以与她一起共拒这世间森凉人情冷暖,可以在她受伤之后能够给她足够的抚慰和温暖——只因这世间,他除她之外,再无可以亲近之人。并不是说感情的奇妙,只是因为这如许多的日子里,她呆在他身侧,给他了一份旁人不能给予的安定和温暖。还好,从今往后,岁月寂寂无声,缓缓从他们身边流过,她都还是会陪在自己身边,与他一起共看天间流云,岁月繁华。

    他的妻子有着这世间最美好的容颜,眉目之间的风姿,是连世上最好的画师都难以描摹的情致风姿,如今这个人就静静地坐在对面看着他,嘉树心念及此,心中一动,伸出手来扣住谢鹔鹴端着酒杯尚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她的手纤瘦,自己的手掌刚好能够将她的手包住,再也不多出来一点儿,也不少一点儿。女子的手掌细腻温软,因为习武的关系,她的手上没有像一般女子那样细若无骨,虎口上隐有薄茧,想来是这些年练剑所致。嘉树的手指一寸寸地向上移,却并不看她的手,放佛是要用自己手来代替眼睛,这种方式来将她过往的生命一一看透。食指和中指上有着豆大的老茧,当是写字的关系吧。他这样想着,继续将手往下移,触碰到虎口的另一端,身子却微微一震。那一端——什么都没有。他忽然记起来,一年前的那个雪夜,他在自己房中见她,那个时候的她,像是大病未愈一般,容色苍白,自然不复今日艳丽,满脸血纹遮住了她的绝世容颜,她却恍若未觉一般,身上依旧带着就是皇家公主也没有的风华气度,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个时候,他无意中见到了这只残缺不全的手,在她那只本应该完美无缺的手上,那样刺眼。那一瞬间,他情愿双目失明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一幕,那只手,本来应该做的,是花间扑蝶,月下赏月般风雅曼妙的事情,可是此刻,她却连是一双筷子都没法握住。

    嘉树心中一叹,但是很快,他心底的那份伤感就被满目的大红色冲淡,又转为微微一喜,他将那只手执起来,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修长的眼睫在她手心轻轻划过,有些痒。只听男子声音低沉,像一泊湖水般在暗夜中缓缓漾开,“连城,从今晚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他说得缓慢,却显得十分郑重,他是从不轻易许诺的男子,一旦许下承诺,便会用一生的时间去完成。谢鹔鹴身子一震,以前的那场婚姻,总是参杂了太多的原因,她和夏语冰,其实都是身不由己。而这一次,她能够和嘉树走到一起,想来亦可称是上天眷顾。可是,她却觉得,自己担不起她这样的承诺。谢鹔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嘉树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含笑打断她,“你是我的妻子,是我这一生最珍爱的人,你若当不起,哪还有谁?”她唇角微动,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再看时,眸光中已经含了几分水意,谢鹔鹴伸出手来抱住嘉树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道,“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你当我是你妻子,我便拿你当我丈夫。夫妻之间,永不相弃。

    高照的烛火映进她绝美的双眸,里面竟然隐隐含了些许凄凉的意味。她闭上眼睛,一颗豆大的泪珠从白皙的脸庞上滚落下来,瞬间没入嘉树的喜服上,洇出一道深红,犹若鲜血。

    风过庭院,隐隐之间竟吹来点点花香,仿佛重回春夜。却也只是夜半阑珊时候的春夜,繁华到头,终归免不了几许寂寞几许清冷,在夜中侵入人心底。

    窗户上映出两道清隽的人影,高烛红妆,缠绵之处引人遐思。起初只是相对而坐,到后来却又相偎在一起,鸳鸯交颈,但愿可以从此白首,不负一心。

    临都城中人人脸上皆是喜气洋洋,他们敬爱的首领大婚,娶的又是他们全部人都喜爱感激的救命恩人,这样的好事,叫他们怎么不高兴?可是,高兴也只是他们的,别人却羡慕不来。临都城外不远的山上,一名青衣男子要要看着临都中一片红灿灿的喜气洋洋,将手中的白瓷酒壶灌满酒杯,对着城中的府衙摇摇一敬,“愿他能让你从此安好,不复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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