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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二章 紫鸢花落

    [一]

    又一世绝望的繁华,天帷地幕,镌刻长长悼念。紫鸢花落,香残韵散,孤魂无寄,泣夜声声。一抹紫衣舞蹈在失了夜风的窗台,翩跹灵动,旋转出纷飞的忧怨。微明的烛台映照浅浅笑颜,盈盈粉泪,惨白了朱面柔眉,轻轻的颔首,再无法重回大唐那次惊世骇俗的回眸。憔悴的容颜,枯萎,凋零,隐没在漆漆夜色之中。淡淡的磷火,摇晃摇晃,点缀着森然孤寂的坟地,苍白的裙袂,沾满冰冷的清露,打湿来时的愁绪。带血的手指,抚摩出参差的誓言,在低矮的碑额,刻骨的是恍若隔世的遗愿,再浓的浊泪,涤荡不尽几世的埃尘。曾以为你是琅琅清苑的仙葩,竟也这般凋落无暇。

    [二]

    天微微凉,夏至已至!在小四的书里,夏至是个疼痛的字眼,饱含了鲜血淋漓的青春和伤痕累累的爱情。我喜欢他的文字,喜欢他明媚笑容深处浅浅的忧伤。这个不期而至的凄然夏至,竟也像他说的那样起了穿山越岭的风,只要轻轻一碰,天就会掉下泪来。回想一夜热浪的侵袭,竟未想到是夏至到来的前奏,包裹整个世界的,除了朦胧的烟雨,还有满山遍野的心伤。未眠的花瓣,憔悴在形将枯槁的叶间,残脂淡粉,再留不住这一夏的嫣然。泪垂几许,回望摇曳在笔直林荫间的香樟,埋葬的难道仅仅是紫鸢柔魂吗?那些轰轰烈烈的昨天,不也停留在岁月的断层深罅,无法重拾!

    [三]

    雨雾弥蒙,隐约的落寞,延展在微微的灰色琉璃墙。风潇潇兮,剥蚀的岁月,淹没在失了温热的断壁残垣。纤纤弱手,柔柔素颜,轻眉深锁,打翻了残脂淡粉,却换不回蜷缩在月色深处的沉沉思恋。紫色的纸伞,淋漓的泪雨,轻轻踮起脚尖,寻着梧桐枯叶,宛如舞蹈在亭亭荷叶间的蜻蜓。一次一次浅浅的回眸,仿佛遗世的孤灯,泛黄了记忆里的点点滴滴。阵阵疼痛,翻腾在潮湿的皮肤深处,冰凉了滚烫的血液,僵硬的手指,再握不住散落满地的黄叶,任由纷飞的泪水,埋葬着飘扬的雨烟。一袭缟素,日出等待到迟暮,却换不回云影徘徊柳叶鱼塘中随风摇曳的依恋,独幽怜。

    [四]

    那天,突然和朋友谈到紫鸢。他说,紫鸢花开在他家老屋的后面,那一抹淡淡的紫,一直都摇曳在他童年的记忆里。他说,那天正是紫鸢盛放的季节,漫山遍野的紫色比画作里的写意更来得娇妍。我知道他是懂紫鸢的,就像我熟知家乡那些叫不出名儿来的花花草草一样,它们的开落凭感觉就可以得知。可是那天,他说紫鸢花正开得很漂亮的时候,我的眼泪就晕湿了闪烁着微光的屏幕。不知那是否是一种慰籍,总之我的哭泣辜负了别人一番好意。我总是在想,那些一场场梦境里紫鸢的兀自凋零,一定是真的。它们埋在深深的泥土里,再开不出紫色的忧伤,再吹不起弥漫的馨香!

    [五]

    家乡的景致,清晰明亮,如雨后洗练的天空。淡淡的馨味,弥漫在青青的旷野,微微颤动的指尖,蓦地,感触到暖暖的温度。城市的燥热,已随着列车的颠簸,消逝在这一方碧霄晴空。朗朗的风儿,柔柔地掀起裙角,沁骨的温暾,抚摩出枝叶密密的脉络。绽开在微蓝天幕下的清丽笑颜,隐没在白云的羽衣霓裳深处,终于,有一片恬静的泥土,安睡我宁谧的心绪,起伏的胸腔,溢满甜甜惆怅。细碎的阳光,淹没这个久违的小镇,明媚里跳动着炊烟袅袅,干净的眉眼望穿接天的纯白。低矮垣墙边倚靠的少年,讲述着关于等待的动人传说,凄凄风雨见证过那份地老天荒的美丽坚守。

    [六]

    这一大段心情的空白,是罹痛后无助的沉淀。发生在这一季夏日的无端忧怨,竟长时间长时间荒芜了心的菁菁原野。在不适合强说愁绪的年岁,我始终弄不清自己是真的惆怅,还是敏感于世人的碎语闲言。当失眠的自己变得嗜睡,才悔悟那三尺小床再不会是我醒不来的噩梦。那些在屋顶泣不成声的日子,是轮回岁月中雾霭弥蒙的画面,伴着钢琴哀怨的恨忿,颓唐了青春里最铿锵的对白。无数个天朗气清的微明晨曦,花瓣柔软的呼吸吹落眉稍瘦削的等待,苍白的指纹沁满淡紫色的伤寒。明媚的阳光,镂空了灵魂浅浅的罅隙,枯萎的容颜隐没在无穷高渺的天幕,散落满目的寂寥!

    [七]

    泪眼残花,两不语。唯枝头轻轻的秋,染痛阵阵燥热的离愁,别意深深,冷落缱绻忧眸。风妒娇花催香落,蝶恋凋蕊侬恋谁?微微呓语,叠韵缠绵,馨香了幽幽别苑,这方栖满紫鸢花魂的墨土,留来做冢,该多美。素颜旧钗,雪袖薄裳,轻柔的脚步,抚过瓣瓣孤芳寸寸颓丧,仿佛是三生石上那久远的诺言。廊尽情长,纵使泪落肠断,也解不了苦痛些许。没有轮回,没有转世,江水难竭,山终有棱,短暂的是风筝漂泊的生命,无果的是紫鸢绝望的等待。启朱唇,尽苦汤,奈何桥,终相忘,彼岸花,留残香,叶独摇,此情殇。离恨无人祭,回首空觅寻,葬身寒露夜,夙怨从此绝!

    [八]

    夜夜长梦,醒在北国渐浓的秋意里,凄凉童话里的残忍背叛似乎很适合以此刻的荒芜作背景。记忆中的点滴痛楚,打败了地壳的深埋,燃烧成旷野里最苍白的磷火。在这片失了阳光的雨带,任何的温暖都是无法原谅的奢侈。所有曾经以为会永远隐匿深林的过往,竟在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迷离秋夜,马不停蹄地闯入我的梦中,惹哭了心底久久尘封的往事。那些夏天,那些冬天,那些曾经沧海的青春年岁,那些风华正茂的少年时光,在岁月无情的变迁里风化成泛黄的旧笺,记录着无比悲凉无比疼痛的人生轨迹。告别芳草凄凄烟花冷寂的无语年华,执一寸含泪的思量,默然成长。

    [九]

    帘外秋雨湿梧桐,冰寒了漫天思绪!紫灰色调的天空,再找不到飘飘洒洒的浪漫樱花。丝丝缕缕的涓涓细流,朝着地面最寒凉的深渊,义无反顾地终结了漂泊的宿命。总是会在一些风雨飘摇,连月不散的日子里,蜷在低矮潮湿的屋檐,透过朦胧的泪花,努力去看穿满世界无法救赎的凄凉。注定无法恬谧的生命,在昏暗的房间里,唱出短暂却也妩媚的郦歌。一年一年,古老的传说一直一直赞颂着不朽的情意,散落人间的,除却凄然悲怆的冷雨孤风,还有生生世世千年不散的期许。所有静默的转身,都不曾隔断那天上人间生死相随的惦念与挂牵。秋意甚浓,更深露重,人心苦寒。

    [十]

    七月,流火里的微热,渐次湮灭在最阴冷的罅落,月升日沉,暗淡的天光,别了迷惘的经年,纷乱的思绪零碎了原本整齐的心境。荒凉墓冢,已再寻不到碑文散落的痕迹。多少风光霁月,流淌成恢弘昂扬却也卑微残忍的历史,所有逝去的人和事,都在某一段时光刻度里,遗留下刻骨铭心或是云淡风清的真切记录。在那些散佚的旧竹书里,还能找到我们久远前世里荡气回肠无怨无悔的动人故事吗?那些支离破碎的笔迹是否流水般再无法串连起我们凄凄艾艾的生生世世?如今,你我的转身,属于身后墓碑上坚贞的铭文,在被风雨磨蚀之前,都是岁月对我们一次次转世轮回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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