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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六节

    小班进尺突破三米,在掘进段着实产生震动。段领导们大会小会地表扬王增寿小班的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大无畏精神,扬眉吐气的王增寿的酒糟鼻子更红了,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天天透着得意的目光。全班组的伙计们也十分高兴,多进尺不仅仅是多做贡献,更是能得到井区的嘉奖。他们也就继续盘算着如何再创几个纪录,想方设法挣更多的钱。

    在井下那个狭窄的空间里存在着无尽的变数,事与愿违的事情常常出现。谁也不知道哪根电缆会短路,哪根铁轨会弯折,哪块岩石会掉下来。前一秒钟可能还是一切正常,后一秒内的情况就谁也不好说。但人为的添乱也不是没有。和王增寿吵过架的零点班的班长大刘见王增寿班居然突破小班进尺两米的纪录心里很不舒服,几次交接班时不是让装满岩石和原煤的矿车出轨,就是拧掉铁轨道岔的螺丝,要不就是满掌子头的货,而外面一节矿车也不留。王增寿气得在井下破口大骂大刘不是人。值班段长老梁开始还以为是王增寿多事儿,后来发现所有这些根本就是人为造成的,便向王德章和刘成章如实汇报了大刘的劣迹,大刘于是惨败。段长王德章放出狠话,大刘再胆敢惹事儿,就滚出掘进段。同时为弥补王增寿小班的损失,将大刘小班的两米进尺送给王增寿小班。

    工作忙起来之后,王德章和刘成章就忘了和井区书记张宏云深入聊聊王增寿的事儿,自然也没有安排贾富贵为王增寿写检讨。这天早上布置完工作,两个人赶紧去找张宏云。

    刘成章诚恳地说:“张书记,王增寿的事儿我们俩儿回去后好好研究了一盘,觉得真不能那么做啊。你看啊,王增寿都四十九了,没几年就退休了,兢兢业业在咱们井口干了二十多年,做了多少贡献不说,但就是人品,那真是一个好。他性格还内向,家人都在山东,自己老哥一个在咱这,你说吧咱要那么做的话,我们俩真的于心不忍啊。前几个班,他还领着伙计们创出小班三米的纪录,不容易啊。你看看,能不能给我们哥俩一个面子,就别难为王增寿了。我哥俩求求你。”

    张宏云默默地坐在那毫无表情地半天没吭声。这件事一时还真不好让他表态,因为这件事的起因是源于他的一次笑话。九月末,为了全面完成国家下达的原煤生产任务,六井决定召开《决战四季度,产量破十万誓师动员大会》,以坚决完成年产十万吨煤炭的优异成绩向祖国交上一份满意答卷。会议气氛庄严热烈,群情高昂,铿锵有力的表态发言和一阵高于一阵的掌声、口号声不时淹没整个会场。张宏云被全体矿工的热情极度感染。但冷静下来后,他觉得利用这个机会消灭违章违纪现象,实现安全生产不为此次会战一大亮点。思来想去,他觉得如果设立一个耻辱台,把严重违章人员的照片贴上去,没准会起到意想不到的震撼作用。然而这只是个简单的想法,张宏云还在考虑违章人员及其家属是否能够承受得了。有一天下井,张宏云和胡晓湖一前一后地进入199采煤队检查。见199采煤队因忙于多出煤而造成工程质量下降的问题,胡晓湖事后感概没有强有力的办法制止问题出现。张宏云顺口就说设立耻辱台,把他们的照片挂上,让全井矿工都认识认识违章的人,让他们丢丢人。话只是这么一说,可谁知胡晓湖却大声说好,说马上安排安全办公室立即着手办这件事儿。张宏云说,这事先这么考虑着,等考虑周全了再执行。谁知当场答应了的胡晓湖升井后居然忘了自己的承诺,找来分管安全工作的副井长开始研究此事。谁知事不凑巧,恰恰遇上王增寿违章,胡晓湖瞪大了眼珠子要这么干。自己出的主意自己又出来反驳,张宏云觉得不太好办。沉默了一会儿,张宏云说:“这样吧,这件事儿我知道了,你们俩儿再去和胡井长说说,求求他,怎么样?”

    王德章胆怯地说:“胡井长的脾气谁不知道啊,万一他非要坚持可怎么办?”

    张宏云笑笑说:“不会的。胡井长是刀子嘴豆腐心,听你们一说啊,他也许心就软了,他心一软,就得来和我商量,这事儿呢就结了。呵呵。”

    王德章松了口气:“我们去问问,求求他。唉,人家在井下拼命做贡献呢,这------这咱们在地面背后整这事儿,说不过去啊。”

    听王德章这么一说,张宏云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他催促道:“你们快去吧,去吧。”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王德章和刘成章兴高采烈地回到张宏云办公室,告诉他事办成了。

    张宏云也开心地笑了。考虑到胡晓湖可能一会到自己的办公室来,张宏云赶紧让他俩回掘进段,做好王增寿的安抚工作,但是个人检讨还是要写的,而且就让贾富贵写。其实在张宏云心里,王增寿的检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看贾富贵的文字能力,他手下需要这么个人。

    摆平了这件事,王德章和刘成章边走边乐,心里别提有多美。这种美是发自内心的维护伙计尊严的美,是对伙计爱护的美,是一种自豪的美。

    苟来喜乐颠颠地跟在两位段领导身后不知说什么好。他们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王增寿的违章性质是极其严重的,没酿成大祸绝对是侥幸。严格地讲,怎么处分都不过分。但对王增寿这么个老实人,他们的确于心不忍。高兴之余,苟来喜建议去市场买只鸡回家炖了请两位领导吃。王德章说家里有两瓶存了十年的北大荒酒拿去喝。刘成章见人家又买鸡又拿酒的,自己空手不好意思,就说自己再买点别的下酒菜,咱们好好喝一喝。

    晚上五点,在大部分地方依然享受着晚霞的美丽,许多城市此时正是车水马龙的人流高峰时,中国东部的边陲城市——梅城市的天已经黑了。在兴旺煤矿方圆七十五平方公里的辖区内,在依山而建的生产区和生活区已经看不到白天的忙碌,人们像归巢的鸟儿似的,各自躲进自己温暖的家,觅食,安睡。

    然而苟来喜的家依然热闹着。段长王德章拿来的两瓶高浓度的白酒已经喝个精光,苟来喜昨天才买的十斤泡着人参的散装白酒也剩下三分之二,一大桌子的菜倒是没怎么吃。三个大老爷们紫红色的脸在通红的灯光下越发显得通红油亮,六只眼睛直勾勾地扫来扫去,三个脑袋东摇西晃的仿佛是脖子不听使唤。

    王德章摇晃着抓起鸡爪子,比划半天也没塞嘴里。他举着鸡爪子冲刘成章说:“你------你说,找胡------子(六井其他人私下称胡晓湖为胡子),你,你怕没?”说完,擦了把嘴角流出的口水。

    刘成章好不容易抬起眼皮瞅他一眼,耷拉着头,眯着眼说:“你手------手怎么了?快,快------上------上医院。老苟,他,他怎么是爪子?”

    苟来喜使劲抬着头,努力把眼睛睁大,目光呆滞的看了一会,说:“他手------手哪去了?大爪子------和鸡------啊鸡爪子------一样。”

    王德章恍惚中听他俩这么说,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他刚才要吃的鸡爪子始终没离手,醉眼模糊的王德章吃了一惊:“呀?我,我的------手,啥时候是------是这样啊?”

    “你,你是------什------么,什么变的?我们------都是啊就手,你怎么,啊怎么是鸡------鸡爪子?”苟来喜比划着。

    刘成章似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酒立刻醒了些。他拉起王德章,和苟来喜驾着他腾云驾雾般直奔卫生所。而王德章手里的鸡爪子到了卫生所也没舍得扔。

    第二天,特大的号外顷刻间传遍第六生产区:掘进段段长王德章的右手是鸡爪子。全井上下一片开心的喧闹,没想到喝酒居然喝出这么大的笑话。

    掘进段的矿工们自然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大家有意无意地争着瞅瞅王德章的右手,弄得王德章尴尬得哭笑不得,不时把右手揣进裤兜里藏起来。王增寿抚摸着红鼻子,咧着嘴呵呵呵地笑。王德章急了,说:“你他妈的也笑,还不都是因为你?”

    “关我什么事儿?”王增寿不服。

    “关你什么事儿?告诉你吧,要不是我和刘支书去大胡子那给你说清,就你,早他妈让大胡子处分得跟狗似的。”说完,他情不自禁地瞅了苟来喜一眼。

    苟来喜一扭头,说:“说狗就说狗呗,你瞅我干什么?”

    “你不是姓苟(狗)吗?”王增寿噌下鼻子。

    “姓苟就是狗啊?这话有别人说的还有你说的?”苟来喜伸直了脖子,分明是急眼了。

    气氛有点紧张。刘成章赶紧解围说:“得了得了,大家都是玩笑。我说两句。井口确实是要处分王增寿,处分的还挺狠。昨天我和德章段长找张书记,胡井长说情了,总算不处分王增寿了。但是王增寿得写份深刻的检讨交到总支去。写检讨的事贾富贵业余时间多辛苦点,尽快写出来。井口挺重视。好了,老梁赶紧布置工作吧。”

    贾富贵心里咯噔一下,他瞥王增寿一眼,见王增寿的脸像张白纸,便低头不吱声。

    “还没完了咋地?我干了多少活? 出了多少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就是没检查瓦斯吗?还想把我整死?”王增寿沉默一会后咆哮着说。

    王增寿这一嗓子着实把伙计们吓一跳,就连正在布置工作的值班段长老梁也惊呆了。

    “我他妈去找大胡子去,我看他敢把我怎么样?”王增寿腾地跳起来就往外走。

    伙计们立刻反应过来,有的拦着门,有的拽着他的胳膊。

    “消消火王师傅。”

    “别生气,多大点事儿啊。”

    “先坐下王师傅,有事儿好商量。”

    贾富贵站起来把自己的座位让给王增寿。

    王增寿的眼睛都红了。他瞪着贾富贵吼道:“你写吧!好好写!把我写得越坏越好!把我写死了,你们就出名了!”

    庄乾祥怼他一下,说:“你怎么说话呢你?这该小贾什么事儿?他也是听喝的,领导让干啥就干啥,埋怨他干什么。”

    像钉在那的贾富贵感到莫名的委屈。他压根就没想到王增寿会如此地冲他发火,更没想过要写什么检讨,出什么名。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雨点怎么就偏偏砸自己头上?

    王增寿还是不肯罢休:“他不是能写吗?就让他写。”

    贾富贵说:“王师傅,我------”

    “拉倒吧。你别说了,你们耍笔杆子的就知道整人。”王增寿依旧不依不饶。

    “谁他妈在这撒泼?”

    门一开,随着一股凉气,一个炸雷般的声音挤进来。

    “胡井长。”

    “胡井长来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打着招呼。

    王增寿此时也不咋呼,坐那蔫了。

    矮胖的井长胡晓湖摸一把自己的光头,瞪着圆眼珠子骂道:“妈个巴子的,你他妈还有理了是吧?你以为全井一千多号人就你贡献大是不?全国的矿工就你贡献大是不?躺在功劳薄上享清福啊你?我告诉你,功劳再大你也不能违章作业!违章了就得接受批评。你还有理了你,你还老虎屁股摸不得了你。你是先进,是劳模,这我们都知道,但是你绝对不能在违章违纪上也当先进,当劳模。你不仅要当生产上的先进、劳模,你也得当安全上的先进和劳模。你们段长和支书给你讲情,让我们体谅你,说你不容易。我们同意了。怎么?让你写检讨就是往死里整你吗?告诉你,这件事儿,开除你都不过分。让你检讨也是照顾你,你给我想明白了。说吧,检讨写还是不写?”

    “那班前大会上检讨多丢人啊。”王增寿软了。

    “丢人?知道丢人你还违章?说,写还是不写?”胡晓湖不依不饶。

    “那就写呗,不都安排人写了嘛。”王增寿耷拉着头,小声嘟哝。

    “安排谁给写了?”胡晓湖冲王德章和刘成章说。

    “小贾,贾富贵。”

    “哪个是?”

    “我-----我。”

    胡晓湖眯缝着眼,上下打量着贾富贵,沉吟片刻,说:“好好给我写啊,用点心。”

    “一定一定。”

    王增寿已经被批得无精打采。胡晓湖见状笑了:“好了,你也别往心里去,该工作还得工作,只是不要违章了,更不要违章指挥,全班伙计们的生命都掌握在你手里呢,对吧?”他拍着王增寿的肩膀。

    掘进段的门呼啦开了,眼圈挂着煤尘,头发湿乎乎的郑经经风风火火地进来。他是零点班5904掘进队的班组长,掘进段团支部书记,不知听谁说胡井长在掘进段,就赶紧洗吧洗吧跑回来。

    “胡井长来了。”郑经经热情地打着招呼。“我在浴池就听说胡井长来指导工作来了,就赶紧洗洗,回来听听。呵呵呵呵。”

    胡晓湖皱着眉头没吱声。

    郑经经发现王增寿唯唯诺诺地坐在那像受气包似的,心里便明白几分。他满脸堆着笑说:“胡井长,王增寿的事我们都知道了,这是个血的教训。我们团支部准备把王增寿作为帮教对象来进行帮教,尽快让他有个认识。最近听说他还有点不服气,这怎么行啊,这个事,我们团支部一定要管。不行的话,我们就上报矿团委,把他当做反面典型来帮教。”

    胡晓湖又一皱眉,他不停地眨着眼睛盯着刘成章。

    刘成章有点慌。郑经经的一番话不仅让他没有准备,在场的所有人都晕晕乎乎的,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胡晓湖的脸阴沉得吓人。他发现郑经经的话居然让大家愣神,就大发脾气:“你们是不是都有病啊?啊? 刘成章、王德章,你们也有病是不是?啊?”说完,差点把郑经经推个趔趄,转身气哼哼地走了。

    值班段长老梁还想继续布置当班任务,可是现在也没有了情绪。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吧走吧,都去换衣服下井。”

    王增寿刚要起身,郑经经却一把按住他:“不行,你不能走。”

    “怎么地?”王增寿一抖肩膀。

    “我们今天上午要开团支部会,你得检讨检讨。”郑经经继续按着王增寿不撒手。

    “你团支部还管着我党员了?”王增寿挣扎着起身。

    郑经经依然不撒手。

    庄乾祥一把扯开郑经经,涨红着脸说:“滚,什么玩意?你才干了几天活?你个小屁孩?你算老几?”

    陈晨也冲上来说:“团支部怎么的?团支部还能管着党支部了?王师傅是党员,归刘支书管,你一边呆着去。”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们班九个人五个青年,可以组成团小组了,团小组要在煤炭生产中发挥重要作用,起骨干带头作用,你懂吗你?现在我任命贾富贵为你们班团小组长------”

    还没等郑经经说完,庄乾祥一句“爱谁谁”的话打断了他,伙计们拥着王增寿入井去了。

    随着人群走出掘进段,贾富贵抬头看看,他发现今天的天空挺蓝挺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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