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二十三 标语
秦世银在村后靠边的一堵墙上看到一条新写的标语，“甩着脖子修农田”。秦世银眯着眼想了想，试着扭了扭脖子，“他老娘的。”笑笑离去。
他直接向地里走去，不时扭扭脖子。
林荣利来得晚了点儿，他见几个男生一边锄地一边扭脖子，就问怎么回事。
郭树民拄着锄说：“标语号召大家这么干的。”他讲了秦世银看到的标语。大家笑了一通，继续锄地。
“你怎么不干？”林荣利见秦世银给一个男同学指点着没锄去的草。秦世银中午去山里打鸟，懒得再回去拿锄。
“忘拿锄了，明天多干点儿。”
“拿去！”
秦世银盯着地。片刻，他一转身急急地走了。
秦世银走路时不甩胳膊，胳膊稍向前弯曲，拳头虚握，步子大，频率快，显得风风火火。
村口坐着几个村姑，见秦世银远远走来，甲村姑说：“看，《地雷战》里的日本人。”
大家笑。等秦世银走近，甲村姑笑说：“你逃出来啦？”
秦世银抬脸看一眼，皱着眉朝村里一指，“忘拿锄了。”
“你们又不挣工分*，忘就忘了呗。”
秦世银停了步，忿忿地盯着地，突然把脖子扭着向前一伸，“显他是副班长、团书记……大组长了吧。”
“来，坐会儿。”甲村姑指指一块石头，“现在他又看不见。”
秦世银想了想，很坚决地走过去坐下，腰板很直，双手扶膝。
甲村姑笑，“你是山东人？”
秦世银有力地点点头。
“你脾气不好？”
“嗯……”又转脸问，“你咋知？”
“你的斗鸡眼……你的眼跟好斗架的鸡的眼一样。”
秦世银含一丝涩笑，拍拍膝盖。
“你爸是个工人？”
“嗯，嗯嗯。”
“你家挺穷？”
“嗯。”秦世银涩着眼很认真地上下打量甲村姑，“你听谁说的？”
“会算。”
众村姑也笑着为甲村姑涂色，说她算得很准，很有名。
秦世银想了想，笑，他挥挥手，“真会算就给我算算将来。”
“婚姻？”
大家笑，秦世银红着脸摆摆手，“算……工作。”
甲村姑闭着眼默念了一时，睁开眼说：“你将来是个打铁的。”
众村姑笑，有人捶打甲村姑的背。
秦世银紧抿着嘴，过了片刻，他说：“打铁也行，现在工厂里打铁用汽锤，挺好。”
村姑们问什么是汽锤。
“一个大机器，”秦世银讲了汽锤的形状，“打的时候用脚踩踏板就行。”
众村姑惊讶地说好。
“你将来娶个挺厉害的老婆。”甲村姑指一下秦世银。
笑声中，秦世银也盯着地笑，他摆摆手。
“他老婆长得啥样？”
甲村姑想了想，“大个，圆脸，大眼，丰满壮实，不丑。”
村姑们叫：“好媳妇呀。”
秦世银指一下甲村姑，笑说：“哄人呢。”
“比他厉害？”
“开始差不多，后来打得多了，他就开始忍让，嘴上嚷得挺凶，他老婆一动手，他就跑出去了。”
村姑们指着秦世银哄笑。
秦世银认真地眨着眼，渐渐又眯起来，喷个不屑的笑。
“看不出来，你也怕老婆。”村姑们仍笑。
秦世银的脸上渐渐绽出丝狠，他站起来，紧张地想了想，走开，几步后停住，转回身，背着手弯着腰，看着甲村姑说：“你骗谁呢？谁信呢？迷信。”急急地走了。
**
下午收了工，林荣利找到小队长，说了那条标语的事。小队长揪着腮帮子想了想，让人把写标语的人叫来。
进来个近三十岁的年轻人。
小队长亲切地拍拍年轻人的肩，让他甩甩脖子。
“干甚？”年轻人警觉地看看林荣利。
“甩甩，看你会不会。”
年轻人困难地扭扭脖子，“他妈，脖子又不是鞭子，你会甩？”
“闹了半天你也不会，那你咋让别人甩？”
“……我让谁甩？”
“谁看了你那标语你让谁甩！”
年轻人皱着眉想，似乎想不起来。
林荣利对他说了那个错字。
年轻人叫：“不可能，我能‘膀’和‘脖’不分？你看错了。”
“那标语上的确是‘脖’。
“不可能，要是‘脖’，我给你甩一天。”
“你可能一时疏忽，的确是那样。”
年轻人似乎红了眼，原地转了转，奔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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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分：过去生产队对社员的工作量的记录，劳动报酬的分配将以此为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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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树民拄着锄说：“标语号召大家这么干的。”他讲了秦世银看到的标语。大家笑了一通，继续锄地。
“你怎么不干？”林荣利见秦世银给一个男同学指点着没锄去的草。秦世银中午去山里打鸟，懒得再回去拿锄。
“忘拿锄了，明天多干点儿。”
“拿去！”
秦世银盯着地。片刻，他一转身急急地走了。
秦世银走路时不甩胳膊，胳膊稍向前弯曲，拳头虚握，步子大，频率快，显得风风火火。
村口坐着几个村姑，见秦世银远远走来，甲村姑说：“看，《地雷战》里的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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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世银抬脸看一眼，皱着眉朝村里一指，“忘拿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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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世银停了步，忿忿地盯着地，突然把脖子扭着向前一伸，“显他是副班长、团书记……大组长了吧。”
“来，坐会儿。”甲村姑指指一块石头，“现在他又看不见。”
秦世银想了想，很坚决地走过去坐下，腰板很直，双手扶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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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世银有力地点点头。
“你脾气不好？”
“嗯……”又转脸问，“你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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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世银含一丝涩笑，拍拍膝盖。
“你爸是个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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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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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村姑笑，有人捶打甲村姑的背。
秦世银紧抿着嘴，过了片刻，他说：“打铁也行，现在工厂里打铁用汽锤，挺好。”
村姑们问什么是汽锤。
“一个大机器，”秦世银讲了汽锤的形状，“打的时候用脚踩踏板就行。”
众村姑惊讶地说好。
“你将来娶个挺厉害的老婆。”甲村姑指一下秦世银。
笑声中，秦世银也盯着地笑，他摆摆手。
“他老婆长得啥样？”
甲村姑想了想，“大个，圆脸，大眼，丰满壮实，不丑。”
村姑们叫：“好媳妇呀。”
秦世银指一下甲村姑，笑说：“哄人呢。”
“比他厉害？”
“开始差不多，后来打得多了，他就开始忍让，嘴上嚷得挺凶，他老婆一动手，他就跑出去了。”
村姑们指着秦世银哄笑。
秦世银认真地眨着眼，渐渐又眯起来，喷个不屑的笑。
“看不出来，你也怕老婆。”村姑们仍笑。
秦世银的脸上渐渐绽出丝狠，他站起来，紧张地想了想，走开，几步后停住，转回身，背着手弯着腰，看着甲村姑说：“你骗谁呢？谁信呢？迷信。”急急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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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甚？”年轻人警觉地看看林荣利。
“甩甩，看你会不会。”
年轻人困难地扭扭脖子，“他妈，脖子又不是鞭子，你会甩？”
“闹了半天你也不会，那你咋让别人甩？”
“……我让谁甩？”
“谁看了你那标语你让谁甩！”
年轻人皱着眉想，似乎想不起来。
林荣利对他说了那个错字。
年轻人叫：“不可能，我能‘膀’和‘脖’不分？你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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