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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4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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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前一夜淋了雨,又或许是伤心的哭了一夜,早晨醒来后周晓红头昏脑胀怎么都爬不起来了,陈嫂上来看了看,原来是发了高烧。

    “妈妈,你怎么搞的?”妞妞趴在周晓红的床头,小手放下她的额头上,问道。

    “妈妈发烧了,头痛痛。”周晓红无力地对女儿笑了笑,回答。自己的身体真是经不起折腾,才这么几天就挺不住了,不知曹秋成之前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那妞妞今天不去幼儿园了,在家陪妈妈好不好?”小丫头歪着脑袋说道。

    周晓红开心地笑了,还好有这么个小人在她身边,不然真不知该怎么办,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你哟!成天就想着逃学。”

    妞妞噘着小嘴不乐意地摇头,“我可以给妈妈倒水,还可以给妈妈拿药,妞妞照顾妈妈。”

    想起曹秋成走那天对自己说的话,周晓红心软了,“好,那妞妞今天就留在家里照顾妈妈。”

    于是,小丫头像是个小大人似的围着周晓红转,一会儿摸摸她的头,一会儿给她盖被子,还帮着陈嫂拿药端水,等周晓红吃了药又睡下后,妞妞跟着陈嫂来到楼下,陈嫂打扫房间卫生,她则一个人坐在客厅看动画片。

    看了一会儿电视,妞妞像是想起了什么,拿起电话拨通爷爷奶奶家的号码,电话是曹峰接的,小丫头嘴巴呱啦呱啦汇报起来,“爷爷,我跟你说,妈妈今天生病了,头好烫,妞妞没上幼儿园。”

    “妈妈生病妞妞为什么不去幼儿园?”曹峰奇怪地问道。

    “爸爸不在家,我要留在家里照顾妈妈。爷爷,我给妈妈倒水,还喂妈妈吃药,妈妈现在睡着了,爷爷,妞妞能干吧。”小家伙自夸地说道。

    “能干,我家妞妞宝宝最能干了。”曹峰笑道。这几年,因为儿子婚姻问题,他们父子的交流少之又少,反倒是每次宝贝孙女来家小住时,小嘴就会一直不停地说,只有吃饭和睡觉才能让她安静下来,曹峰都搞不清楚,她成天哪来的那么多话要说。但正因有了她的存在,曹峰觉得退休后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过了,忙忙碌碌一辈子,含饴弄孙也非常不错。

    “爷爷,你和奶奶能来看看妈妈吗?”妞妞问道。

    “……”曹峰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周晓红和儿子结婚这么些年来,见面的次数用五个手指都绰绰有余,儿子出事以后,儿媳显得异乎寻常的镇定,里里外外张罗的有条不紊,他们老夫妻二人嘴上不说,心里到底还是有所感触的。

    “爷爷,我想你们了,来看看妞妞吧,顺便给我买好多大苹果,挂了。”妞妞也不理会曹峰的沉默,自顾自说完便把听筒放回到机座上,搞得另一头的曹峰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去,势必要和周晓红碰面,尴尬在所难免。不去,宝贝孙女肯定会失望。

    最后考虑再三,曹峰和蔡红英还是拎着水果上了门,周晓红还没醒,是妞妞给他们俩开的门,见到二人,小丫头欢叫着扑进曹峰的怀里,张开手嚷着要曹峰抱。

    “爷爷,给妞妞买大苹果了吗?”妞妞搂着曹峰的脖子,甜甜地问。

    曹峰笑得乐开了花,揪了揪孙女的小鼻子,“买了,还买了橙子,香蕉,你这个小馋猫。”

    蔡红英把手上的水果交给陈嫂处理,曹峰抱着妞妞在沙发上坐下,面前的电视机还是开着的,曹峰顺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妞妞,我们把电视机关了好不好,爷爷陪你玩游戏。”

    妞妞听话的点了点头,曹峰关掉电视机,带着妞妞到了楼上的房间,拿出童话书给她讲故事。

    周晓红从迷迷糊糊的梦境中醒来,梦中好像曹秋成完好无损的躺在自己身边,可醒来的时候身边连个人影都没有,她隐约听见隔壁女儿房间有说话的声音,那语音像极了曹秋成,她欣喜地跳下床,光着脚跑到女儿房间门口,推开虚掩的门板,她看见一个人背对着自己坐在地板上。

    “妈妈!”坐在曹峰对面的妞妞看见了周晓红,大声叫了起来,爬起来跑向门口的周晓红,仰起小脸对周晓红说,“妈妈,爷爷在给我讲故事。”

    “爷爷?”周晓红皱皱眉头,小声嘟囔,然后看向慢慢起身的人。

    曹峰从地板上慢慢站起来,转身看向周晓红,只见儿媳妇顶着一头蓬松散乱的头发,穿着睡衣,连鞋都没穿,他不禁皱皱眉头,这是怎么回事?也太不注意形象了。

    “爸……爸!”周晓红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慌忙看向自己的脚,原来不是他而是公公,他们父子俩的声音太像,以致于她听错。

    “我和妞妞奶奶来看妞妞,听说你生病了。”曹峰沉着声音说道,表面自己的立场,他只是来看孙女的,而非来探病的。

    “只是小感冒,没事。”周晓红将脸颊旁的碎发压到耳后,虚弱地笑了一下,公婆肯屈尊降贵来已是天大的恩惠,丈夫还在的话根本就不可能。

    “已经生病的人还光着脚,去把鞋子穿上。”曹峰命令道。

    周晓红赶紧领命跑回房间去穿鞋,又换下睡衣穿上合体的衣服,下了楼去看见婆婆在厨房和饭厅之间出出进进。已到吃午饭的时间,蔡红英亲自下厨做饭,另外煮了些白粥给周晓红。

    周晓红紧张地咽下白粥,时不时偷偷看看公婆的脸色,可他们两人显然懒得理她,都顾着给妞妞加菜。

    “不好吃吗?”蔡红英注意到儿媳经常飘过来的眼神,看的出来她很拘谨,好像她是这个家的客人。

    “不!好吃。”周晓红连忙塞了一大口粥放进嘴里,可真是食不知味。

    “秋成现在这样,你身体也不太好,我想把妞妞带回去照顾一阵子,等会儿让陈嫂把妞妞的东西收拾收拾,下午就跟我们回去。”曹峰突然说道。

    周晓红仿佛被噎住似的,瞪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公公,和丈夫一样,从来不会和人商量问题,只是命令和吩咐,但无论心中有多少不甘和委屈,周晓红明白自己只能照办,她无声地点了点头,接着低下头吃饭。

    妞妞没察觉出大人间情绪暗涌,听说要去爷爷奶奶家住,小丫头欢天喜地做起准备,要走的时候一个劲朝站在大门口的周晓红挥手告别。

    家里没了女儿顿时如死般的沉寂,周晓红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转身对着曹秋成的枕头,小声呢喃,“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快撑不下去了,你知不知道?”

    周晓红抱住曹秋成的枕头,眼泪一颗颗落下来渗进棉絮当中,家中无人,她开始放声啜泣起来,平时不能表现出来的软弱,到了夜晚都藏不住了。

    第二天,周晓红头昏沉沉的去上班,下班后照例去医院,推开病房门她意外看见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晓斌?你怎么来了?”周晓红走上前去,盯着弟弟瞧。

    “我休假了,到家说你上班去了,我就过来看看姐夫。”周晓斌说道。

    “你也不告诉我一声。”周晓红见到亲人,神经顿时放松下来,冲弟弟笑了一下。

    “意外惊喜,惊喜吗?”周晓斌调皮地对姐姐笑笑。

    周晓红的唇角咧了更大了,点点头,“惊喜。”

    给曹秋成擦洗干净之后,周晓红和周晓斌姐弟俩走出医院,两人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来到一家有着家乡风味的小饭馆,周晓红给弟弟点了几个合口的菜,姐弟俩面对面坐着吃起来。

    “姐,你还好吗?”吃到半饱,周晓斌停下问道。

    “还好。”周晓红回答了一句,从开始的震惊到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就像当初父母去世时一样,她总能适应过来,也必须要挺过去。

    周晓斌对姐姐表现出来的淡然一点儿不惊讶,他们俩从小遇到多少波折坎坷,先是父亲意外身亡,后是母亲一病不起,姐姐放弃学业,接管洗衣店供他上学,这世间好像就没有她过不去的关口。

    “我有时在想,是不是我这人的命不好,凡是和我在一起的人都没有好结果。”周晓红表情漠然地说道。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周晓斌惊讶地叫道。

    “不是吗?”周晓红苦笑了一下,“爸爸,妈妈,然后是你姐夫,我不知他要躺多久,要是一直不醒怎么办?”

    “姐,你千万不能这么想,姐夫会好的,一定的,他那么好的人,好人有好报。”周晓斌说道。

    “好人?”周晓红听到这两个字嗤笑起来,好像只有她把他当做大坏蛋,而他周边的人都当他是好人一个。陈嫂,女儿,弟弟,公司上上下下的职员。“是啊!好人,没人不说他好。我好像到现在才有些了解他这个人,我从来不知道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也从来不对我说。”

    在公司,大家都安慰她,说曹总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会保佑他的。后来,她也慢慢了解到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譬如,他积极为退伍军人安置工作,建立了伤残军人基金,每年都要去看望一次去世战友的父母,等等等。

    “姐夫出差路过我那里都会去看我,他还对我说,别当他是姐夫,就那他当哥哥看待,他人真的很好,一点没架子。你知道,姐,他还曾经和我连队的连长拼过酒,我们连长后来老是问我姐夫什么时候去。”周晓斌笑着说出曾经的趣事,那是他刚刚分配到所属部队,曹秋成借着出差的机会去看他,正巧碰上他们连长,连长听说曹秋成也是当兵出身,于是提出一起喝酒,结果是曹秋成用两瓶老白干把连长放倒,于是乎连长对曹秋成的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他就是那么一个人,到哪儿都能打成一片。”周晓红不禁笑了笑。

    “所以,老天是公平的,姐夫一定会好的。”周晓斌坚定地说道。

    “是啊!一定会好的。”周晓红念叨。

    吃完晚饭,周晓红带着弟弟回到家,家里本来就准备了一间周晓斌的房间,周晓红给弟弟铺上干净的床单,拿出枕头被子,把周晓斌安顿好,周晓红回到房间。

    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周晓红透过面前的镜子看着自己,手指抚摸着脖子上戴着的珍珠项链,那天发现项链之后便被她重新戴了起来,期望曹秋成醒来第一眼便能看见。

    她想告诉他,自己不再回避两人曾经的过去,因为没有过去便没有他们两人的现在。

    这天深夜,有位不速之客来到曹秋成的病房,站在病床前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曹秋成。

    “你怎么还不醒?”那个人问道,“我一直在等你醒过来,这样我就不用成天惶恐不安的过日子了,警察一定会查出我就是害你的主谋,可你为什么还不醒?非要这样折磨我吗?我都快要疯了,你知道吗?”

    来人就是方易,他跌跪在曹秋成的病床前饮泣。那天看着救护车离去,一开始他希望曹秋成不要被救过来,只要曹秋成醒过来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可当听到曹秋成没有大碍后,不知道怎么的,他又松了一口气。每天早上醒来,他都在等待着警察会敲开他的家门,度过难熬的一天后,晚上睡觉却又反复做恶梦,梦中都是曹秋成倒在地上的情景。一段时间折磨下来,方易整整瘦了二十斤,人都脱了形,把曹万芳急得,以为儿子得了什么绝症,抓了好几副中药吃下去都不管用,请了一位名医来看,医生把了把脉说是心血淤滞所致,吃药无非解表,只有病人自己放开心胸才得好,曹万芳怎么也想不通儿子有什么烦恼之事,问了又不说,可把曹万芳愁的。

    “求求你早些醒吧,把我送到牢里去,那我就解脱了。”方易抓着病房边喃喃自语,“我知道自己是懦夫,我不敢去自首,走到警察局门口好几次了,可我就是不敢进去。所以,哥,你早些醒,求你了。”

    不知在病床前跪了多久,方易才慢慢爬起来,拖着酸胀的两条腿一步步挪出医院,抬头望了望黑沉沉的天色,他的世界如同这黑夜,要何时才能迎来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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