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第一章 18
潘明鹏去巴西拉克并没有告诉小兰，那地方没有移动电话信号，小兰打潘哥的手机始终打不通，把小兰急得直哭。小兰知道由于自己的不检点潘哥已经对她有些冷淡，这几天处处陪着小心，想不到潘哥还是不辞而别，这可让小兰怎么办？正无奈时李虎又来了，小兰由于前两次的教训，故意不理李虎。那李虎也知道可能自己对小兰有些轻浮，已经引起老排长的不满。复员后部队首长和地方协调，李虎当上了供销社的收购员，可是近几年企业频临倒闭，李虎已经下岗，日常生活靠老婆摆地摊和自己跟人家打工维持，眼看着四个儿子和一个丫头一天天长大，那李虎肩膀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他好像一只狸猫，嗅到了老排长身上的荤腥，也许这潘明鹏可以帮他走出目前的困境……李虎怀着那一点渺茫的希望又来找老排长套近乎，这一次他收敛了许多，看见老排长不在，只有小兰一人在哭，他不敢造次，问小兰：老排长去了哪里？
小兰别转身，不理李虎。李虎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打算离去。正在这时潘明鹏回来了，看见小兰在哭，以为那李虎欺负小兰了，一只手扭住李虎的胳膊，一只手饿虎掏心，朝李虎胸前砸去。那李虎糊里糊涂挨打，自然不肯罢休，脚底一扫，一下子把潘明鹏绊倒，潘明鹏从地上爬起来还想打那李虎，被小兰一下子抱住。
小兰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哭着哀求潘哥：潘哥，人家李虎刚来不到一分钟，见你不在家，正打算走时你就回来了，你不能无缘无故打人家。
潘明鹏有些疑惑：那你为什么要哭？
小兰眼泪巴巴地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才哭。
潘明鹏心软了，安慰小兰：憨憨，你都不想想，我的行李都在，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甩在这里？
那李虎糊里糊涂挨了一记老拳，心里有些不服，权衡利弊，心想小不忍乱大谋，人穷志短，暂时咽下这口恶气，他看准了，这姓潘的肯定有些来头，以后说不定对自己有用。想到这里李虎脸上堆起了巴结的笑：老排长，刚才这一记老拳兄弟认了。咱哥们之间闹点误会也属正常，我来主要问问老领导，有什么事需要兄弟帮忙？
潘明鹏正想给李虎道歉，想不到那李虎竟然来了这一手，这临门一脚踢得潘明鹏晕头转向，姓潘的向来吃硬不吃软，一见人家给他来软的他就不会应对，这阵子潘明鹏把对李虎的成见全都消除了，反而觉得这个老战友憨实得有点可爱，他拉起李虎的手把老战友拉到一家餐馆，亲自点了一桌酒菜，然后推心置腹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那李虎低头吃菜，打起了自己的算盘。他没有看错，这姓潘的确实有钱，是个干大事的人，不可小看。他的四个儿子最大的二十三岁，最小的已经十六，一个个长得跟木桩似地，向李虎面前一站，让李虎又喜又愁。这下子可好了，只要那农场一办起来，他一家就有六个劳工。李虎没有什么本领，就有一身好苦，相信那潘明鹏也不会亏待自己，苦吃累做几年，不相信给几个儿子说不下媳妇……想到这里李虎举起了酒杯，对潘明鹏说出了一番肺腑之言：老排长，老战友。你就放心大胆地干吧，我和老婆连同四个儿子一起为你拉套，你日后如果挣钱了就多给老弟几个，如果赔了钱只要管我们吃喝就行。
潘明鹏一生为人豪爽，自然不会拐弯，见李虎把话说到这份上，也就不再顾虑。潘明鹏说：今天已经不早了，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去找后勤科长，那位首长说承包土地还得找一个人担保，我想还是让老战友替我担保比较合适。放心吧老哥绝对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挣的钱咱俩对半分。
那李虎也会见风使舵，见潘明鹏如此慷慨，倒满两杯酒，举杯相邀，两人一起喝干，然后说：老哥，君子无戏言。
潘明鹏兴之所至，说话更加放肆：钱是什么东西？钱是王八蛋！老哥我现在穷得啥都没有了，光剩下些钱！好朋友死的死，疯的疯，一个儿子已经大学毕业。这辈子什么奢望都没有了，就图个痛快。承包那片湿地也是想有个地点落脚，死了以后为自己占居一块墓地……
李虎想说，老哥你还是一个有艳福的人，娶了那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改口说道：老战友不要悲观，还有那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嫂子陪着你。
潘明鹏如鲠在喉，有苦说不出。那些死去的活着的女人无时不刻地折磨着他，这辈子全栽在女人手里。其实他带小兰来新疆也还是为了逃避，想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偷度余生，可是别人却不那样看，他从李虎的眼神里解读出了另一层含意……潘明鹏攥紧拳头，脸颊在不住地痉挛。李虎见状忙陪不是：老战友息怒，兄弟又说失口了。
潘明鹏哀叹一声：唉！也不怪你，兄弟哪知老哥的苦衷。
那片湿地最终还是在李虎的担保下承包下来了。一千多亩土地当地驻军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两万元钱的承包费，还让他们免费使用现存的农业机械。其实当地驻军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不能眼看着让那片湿地荒芜。时值八月，当年剩下的时间只能整理土地，修理多年未曾使用的农业机械，开挖水渠，为来年适时播种打下基础。为了出行方便，潘明鹏购置了一辆部队退役的越野车，带上小兰，带上简单的行李，穿越戈壁滩上那条石子路，信心十足地朝巴西拉克开去。
小兰在汽车里摇晃，看车窗外一片荒凉，心下沉着，不知道潘哥要带她去哪里。不时看见突兀的沙包上边裸露着动物的尸骨，恐惧袭来，浑身便不住地颤抖。突然间发出了竭斯底里的哭声，她一把抓住潘哥的方向盘，失控的汽车陷进路边的沙窝里，无法开动。
潘明鹏恼怒了，把小兰拉下车，吼道：小兰你要做什么？
小兰面对潘明鹏跪下了：潘哥，我害怕。咱们回去，行不？我以后保证听话，再不惹你生气，你千万不要把我甩在这里……
潘明鹏长叹一声：小兰，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要你了？你如果心甘情愿跟着我，我一定对你负责，你如果不愿跟我吃苦我也要对你负责，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加害任何人。我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如果你想回去也可以，我可以给你一笔资金。
小兰哭道：我一见到那些骨头就害怕，担心你把我甩在这里。
潘明鹏无可奈何地说：那我送你回去。
小兰哭得更厉害了：我死也不会离开你。
潘明鹏有点哭笑不得：小兰，你已经三十多岁了，应该会想一点问题，我带你来这里干什么？还不是想跟你过一生。这里固然很荒凉，可是远离尘世的喧嚣，我追求的就是这种安静。再向前走一段路就是一片湿地，哪儿就是咱们的目的地，我相信你以后会慢慢地适应这里的生活。目前不适应也没有关系，谁都要经过这一段过程，我们当年当兵初来这里时有些新兵也哭过鼻子，以后复员走时又有点舍不得离开。
小兰哽咽着说：潘哥，你以后一步也不要离开我，行不？
潘明鹏替小兰擦干眼泪，把小兰哄上汽车，然后加力把车开出沙坑，朝目的地开去。
潘明鹏下了汽车主动跟留守老人打招呼，并且拿出部队开的证明让老人看。老人看得很仔细，看完证明后用眼睛详细地打量着潘明鹏夫妻俩，看得出老人的眼光很疑惑，不知道面前这位汉子承包这片湿地出于什么目的。潘明鹏有点兴奋地说：老同志，以后咱们就成了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
老人把介绍信还给潘明鹏，然后问：你们今天是不是还要回去？
潘明鹏指了指车上的行李，说：我们就在这里安家了。
老人突然像孩子那样笑了：那我以后就有了邻居了。你俩先进屋子歇着，我给你们做饭。
这一次小兰乖巧了许多，忙说大叔我来做饭。
老人指了指面前的菜地，非常慷慨地说：想吃什么就到地里去摘。
当年部队住过的窝棚已经四面漏风，一切还来不及收拾，当晚潘明鹏和小兰就在红柳编成的窝棚里栖居。细心的老人为他们点燃了艾蒿拧成的火绳，火绳燃烧时散发出来的清香伴随着潘明鹏酣然入梦，小兰双手勾着潘哥的脖子，害怕这只大鹏突然飞去，秋虫啾啾，远处什么地方，传来了知更鸟的叫声，昆仑山下的这片湿地，迎来了又一批开拓者。
厚实、严肃、客观、可信、负责，不哗众取宠、不愚弄读者。我用我精瘦的肩膀不断地撞击着文学殿堂的大门，总希望那扇大门对我打开一条缝，让我在里边的某一个角落，点亮一盏属于我自己的灯。
小兰别转身，不理李虎。李虎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打算离去。正在这时潘明鹏回来了，看见小兰在哭，以为那李虎欺负小兰了，一只手扭住李虎的胳膊，一只手饿虎掏心，朝李虎胸前砸去。那李虎糊里糊涂挨打，自然不肯罢休，脚底一扫，一下子把潘明鹏绊倒，潘明鹏从地上爬起来还想打那李虎，被小兰一下子抱住。
小兰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哭着哀求潘哥：潘哥，人家李虎刚来不到一分钟，见你不在家，正打算走时你就回来了，你不能无缘无故打人家。
潘明鹏有些疑惑：那你为什么要哭？
小兰眼泪巴巴地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才哭。
潘明鹏心软了，安慰小兰：憨憨，你都不想想，我的行李都在，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甩在这里？
那李虎糊里糊涂挨了一记老拳，心里有些不服，权衡利弊，心想小不忍乱大谋，人穷志短，暂时咽下这口恶气，他看准了，这姓潘的肯定有些来头，以后说不定对自己有用。想到这里李虎脸上堆起了巴结的笑：老排长，刚才这一记老拳兄弟认了。咱哥们之间闹点误会也属正常，我来主要问问老领导，有什么事需要兄弟帮忙？
潘明鹏正想给李虎道歉，想不到那李虎竟然来了这一手，这临门一脚踢得潘明鹏晕头转向，姓潘的向来吃硬不吃软，一见人家给他来软的他就不会应对，这阵子潘明鹏把对李虎的成见全都消除了，反而觉得这个老战友憨实得有点可爱，他拉起李虎的手把老战友拉到一家餐馆，亲自点了一桌酒菜，然后推心置腹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那李虎低头吃菜，打起了自己的算盘。他没有看错，这姓潘的确实有钱，是个干大事的人，不可小看。他的四个儿子最大的二十三岁，最小的已经十六，一个个长得跟木桩似地，向李虎面前一站，让李虎又喜又愁。这下子可好了，只要那农场一办起来，他一家就有六个劳工。李虎没有什么本领，就有一身好苦，相信那潘明鹏也不会亏待自己，苦吃累做几年，不相信给几个儿子说不下媳妇……想到这里李虎举起了酒杯，对潘明鹏说出了一番肺腑之言：老排长，老战友。你就放心大胆地干吧，我和老婆连同四个儿子一起为你拉套，你日后如果挣钱了就多给老弟几个，如果赔了钱只要管我们吃喝就行。
潘明鹏一生为人豪爽，自然不会拐弯，见李虎把话说到这份上，也就不再顾虑。潘明鹏说：今天已经不早了，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去找后勤科长，那位首长说承包土地还得找一个人担保，我想还是让老战友替我担保比较合适。放心吧老哥绝对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挣的钱咱俩对半分。
那李虎也会见风使舵，见潘明鹏如此慷慨，倒满两杯酒，举杯相邀，两人一起喝干，然后说：老哥，君子无戏言。
潘明鹏兴之所至，说话更加放肆：钱是什么东西？钱是王八蛋！老哥我现在穷得啥都没有了，光剩下些钱！好朋友死的死，疯的疯，一个儿子已经大学毕业。这辈子什么奢望都没有了，就图个痛快。承包那片湿地也是想有个地点落脚，死了以后为自己占居一块墓地……
李虎想说，老哥你还是一个有艳福的人，娶了那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改口说道：老战友不要悲观，还有那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嫂子陪着你。
潘明鹏如鲠在喉，有苦说不出。那些死去的活着的女人无时不刻地折磨着他，这辈子全栽在女人手里。其实他带小兰来新疆也还是为了逃避，想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偷度余生，可是别人却不那样看，他从李虎的眼神里解读出了另一层含意……潘明鹏攥紧拳头，脸颊在不住地痉挛。李虎见状忙陪不是：老战友息怒，兄弟又说失口了。
潘明鹏哀叹一声：唉！也不怪你，兄弟哪知老哥的苦衷。
那片湿地最终还是在李虎的担保下承包下来了。一千多亩土地当地驻军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两万元钱的承包费，还让他们免费使用现存的农业机械。其实当地驻军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不能眼看着让那片湿地荒芜。时值八月，当年剩下的时间只能整理土地，修理多年未曾使用的农业机械，开挖水渠，为来年适时播种打下基础。为了出行方便，潘明鹏购置了一辆部队退役的越野车，带上小兰，带上简单的行李，穿越戈壁滩上那条石子路，信心十足地朝巴西拉克开去。
小兰在汽车里摇晃，看车窗外一片荒凉，心下沉着，不知道潘哥要带她去哪里。不时看见突兀的沙包上边裸露着动物的尸骨，恐惧袭来，浑身便不住地颤抖。突然间发出了竭斯底里的哭声，她一把抓住潘哥的方向盘，失控的汽车陷进路边的沙窝里，无法开动。
潘明鹏恼怒了，把小兰拉下车，吼道：小兰你要做什么？
小兰面对潘明鹏跪下了：潘哥，我害怕。咱们回去，行不？我以后保证听话，再不惹你生气，你千万不要把我甩在这里……
潘明鹏长叹一声：小兰，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要你了？你如果心甘情愿跟着我，我一定对你负责，你如果不愿跟我吃苦我也要对你负责，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加害任何人。我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如果你想回去也可以，我可以给你一笔资金。
小兰哭道：我一见到那些骨头就害怕，担心你把我甩在这里。
潘明鹏无可奈何地说：那我送你回去。
小兰哭得更厉害了：我死也不会离开你。
潘明鹏有点哭笑不得：小兰，你已经三十多岁了，应该会想一点问题，我带你来这里干什么？还不是想跟你过一生。这里固然很荒凉，可是远离尘世的喧嚣，我追求的就是这种安静。再向前走一段路就是一片湿地，哪儿就是咱们的目的地，我相信你以后会慢慢地适应这里的生活。目前不适应也没有关系，谁都要经过这一段过程，我们当年当兵初来这里时有些新兵也哭过鼻子，以后复员走时又有点舍不得离开。
小兰哽咽着说：潘哥，你以后一步也不要离开我，行不？
潘明鹏替小兰擦干眼泪，把小兰哄上汽车，然后加力把车开出沙坑，朝目的地开去。
潘明鹏下了汽车主动跟留守老人打招呼，并且拿出部队开的证明让老人看。老人看得很仔细，看完证明后用眼睛详细地打量着潘明鹏夫妻俩，看得出老人的眼光很疑惑，不知道面前这位汉子承包这片湿地出于什么目的。潘明鹏有点兴奋地说：老同志，以后咱们就成了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
老人把介绍信还给潘明鹏，然后问：你们今天是不是还要回去？
潘明鹏指了指车上的行李，说：我们就在这里安家了。
老人突然像孩子那样笑了：那我以后就有了邻居了。你俩先进屋子歇着，我给你们做饭。
这一次小兰乖巧了许多，忙说大叔我来做饭。
老人指了指面前的菜地，非常慷慨地说：想吃什么就到地里去摘。
当年部队住过的窝棚已经四面漏风，一切还来不及收拾，当晚潘明鹏和小兰就在红柳编成的窝棚里栖居。细心的老人为他们点燃了艾蒿拧成的火绳，火绳燃烧时散发出来的清香伴随着潘明鹏酣然入梦，小兰双手勾着潘哥的脖子，害怕这只大鹏突然飞去，秋虫啾啾，远处什么地方，传来了知更鸟的叫声，昆仑山下的这片湿地，迎来了又一批开拓者。
厚实、严肃、客观、可信、负责，不哗众取宠、不愚弄读者。我用我精瘦的肩膀不断地撞击着文学殿堂的大门，总希望那扇大门对我打开一条缝，让我在里边的某一个角落，点亮一盏属于我自己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