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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六章

    “川奇君,第三师团是作战部队,怎么又变成宪兵了?”温钰在路上没话找话地问道。川奇副官一边驾车一边告诉他:“中国战领区的…太多了,国内的…宪兵的不够,派遣军的转编。”

    “那要经过培训吧?”

    “是的,整整三个月的…没有再参战,一直培训的。”

    温钰这才解开了心中的疑团。

    极斯菲尔路紧邻租借区的西面,据说当初是由一位英国富商出钱修筑,并冠以其妻之名,自从“百乐门”舞厅在这条路上开张以后,它便在极短的时间内蜚声全上海,尤其到了日本占领时期,此路的名声更加的响亮,因为在“百乐门”这个人间天堂的旁边又出现了一座人间地狱,那就是令人闻之胆寒的76号:特高科中国特工总部。

    这是个很气派的大院子,正中主体建筑是一座带石阶的中式三层高楼,登上石阶,在穿堂的东首是会客室,西首是会议室,上面是丁默村和李士群、唐惠民这些大特务头子的办公区和休息区,高楼的两面都是三开两进的石库门楼房,犯人的关押和刑讯室都在其中。

    川奇副官在出发前已经打过电话,所以一到大门前,温钰便看到两个很有派头的人带着几个手下在那里迎接,下车后川奇俊男叫那两个人为“李君”和“唐君”,那二人对川奇俊男很恭敬,等到温钰被特意介绍出来之后,他们都非常客气地与他握手致意,之后便陪着两人一起进入会客室中落座。

    “温先生年青有为,又是三浦司令官的高朋,如果不嫌气,一会儿让我跟老唐做个东道,就由川奇副官坐陪,咱哥儿几个亲近一下好不好?”那位李士群副主任诚心诚意地向温钰发出邀请,这让温钰有些为难,原因倒不是厌恶他,眼下他还不了解76号以及这帮人的底细,只是想到马上要接陈启年一家人出去,怎么也要将他们送到家里,再叙一叙旧,解释一下把古集送给日本人的苦衷,所以是没时间应酬他们的,于是便推辞道:“真是抱歉的很,三浦司令官已经为我安排好了行程,明天一早随冈村科长同车去南京入职,可是到现在家里还没有准备,这样吧,川奇君过几天也要随司令官去南京办公,唐主任明天更是同车前往,而李主任身居要职,也短不了去南京的,到时候由小弟作东,我们再尽兴地欢聚吧。”

    “哦?温先生明天也随冈村太君的车走?”唐惠民很感意外地问。温钰道:“是啊,一路上还求唐主任多照顾啊。”

    “岂敢岂敢,温仁兄通天入地,岂是我等可比,还望到南京之后,多多照应啊。”唐惠民露出一副卑躬的神色,李土群则有些兴味索然,似乎对唐惠民的得意有些醋意,川奇俊男始终不说话,不知是对中国的这套繁冗礼节搞不懂还是不感兴趣。

    这时听见楼梯响,一位又高又壮,下身穿日军马裤马靴、上身穿皮夹克,头上戴顶黑呢礼帽的凶恶汉子应声进了屋,他先向川奇俊男鞠了个躬,然后对李、唐二人说:“二位主任,陈启年一家提出来了,在门口等着哪。”那口气活像个土匪,唐惠民想向温钰示好,抢着对大汉说:“老陈一家和温先生是朋友,吴四宝,你让小祁开上咱那辆‘道吉’,把他们送回家去吧。”叫吴四宝的大汉似乎有些不乐意,扭头去看李士群,但李士群再怎样也不敢公开得罪即将成为南京分部主任的唐惠民,何况里面还牵扯一个“皇亲”温钰,只能更加热情地说:“让他路上开慢一点,还有很多女眷,一切都听温先生吩咐就是。”这回吴四宝没辙了,点点头出去了。

    大家同时起身,出屋下石阶来到大门口,温钰看到陈启年一家七、八口人都站在那里,其他人都还好,唯独陈启年让两个儿子架着,脸上和身上都有不少血痕,显然是受过刑的,温钰心中不好受,但此时此地也不敢流露,于是有意不去看他们,而是与川奇俊男和李、唐等人道别。

    川奇驾着摩托车先走了,等小祁把“道吉”开过来之后,温钰和陈家人便都上了车,这是一辆带蓬布的小型卡车,一家人几乎把它坐满了,等车开上路之后,温钰想问候一下陈先生的伤势,哪知道却被他一扭脸,不理也不睬,这让温钰马上醒悟到,一定是他们看到了自己与那些鬼子及汉奸特务们关系亲密,再联想到自己把古集交给日本人,说不定是打着救他们的晃子有意去升官发财的,也难怪,他们不知道自己在逃难途中与日本人的巧遇,更不明白自己要利用这些关系去找机会挽救那些遗留下来的国宝,所以如今有些误解也是正常的,然而为难的是,自己还不能解释得太多,因为挽救国宝一定要秘密地进行,一旦泄露就再无希望了,所以对陈家人、也包括今后其他所有人的误解,恐怕都只能默默地忍受了。

    车到陈府之后,陈先生照样不理他,自顾进门而去,弄得一家人也都不敢理他,只有二公子陈嘉华无声地冲他点了点头,算是道别了,温钰被干在门外,连连苦笑,司机小祁问他还有什么吩咐,他摇头说没有了,看着汽车走远之后,他也无心叫洋车,就低头顺着路边往家走去。

    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静梅打开门一看是他,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她已经揪了一天的心,温钰忙笑着告诉她自己没事的,进屋后四夫人也关切地问他结果怎么样了?他便坐下来把经过原原本本地讲给二人听,这可把她们给惊住了,真是想不到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静梅听说他为了那批文物,决定去为日本人做事,又流下了眼泪,温钰知道她除了担心自己的安全之外,还有一层感情上的难过,因为她父母和弟弟都是死在日本人手里的,怎么能愿意让未婚夫再去跟日本人斯混在一起呢?温钰只好耐心地解释道:“静梅,我这也是迫不得已,你晓得的,现在除了我,没有人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那批国宝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如果相比的话,我的命也没有它们珍贵,所以我不能不去的。”

    “可是…凭你一个人,能保护下那么一大批国宝来?”静梅抽泣着问。温钰道:“只能尽最大努力而矣,不过我想,这毕竟还是在中国的土地上,周围都是中国人,也许还是有办法可想的。”

    “可是…万一有什么闪失…”静梅简直不敢往下想。温钰叹了口气,说道:“大不了就是死呗,他们已经杀了我们家那么多人,都死在一起到也干净。”这句话让静梅巨烈地抽搐起来,连四夫人也哭得“呜呜”有声,过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抹了把眼泪,劝静梅道:“静梅呀,温少爷是有学问、有志向的人,就不要拦着啦,他说的也对,大不了我们一起到地下去见老爷…”静梅用双手捂着脸,浑身颤料着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温钰领着静梅娘几个一起赶到76号的门外,一看已经有不少男男女女在此等候了,他们都携带着子女和行李,看样子都应该是随唐惠民去南京建立分部的骨干特务,不多时,大院的铁门打开,从里面开出一大一小两辆卡车,小的还是昨天的那辆“道吉”,而大的也同样蒙着蓬布,这时唐惠民从“道吉”车的副驾驶座位上出来,先挥手让那些人都上大卡车,然后才热情地指挥着几个手下帮着温钰一家人上了“道吉”车,上去后他们发现这辆车上只坐着一个妖冶的女人及一双十来岁的儿女,打扮得也都像洋娃娃似的,而其它的座位都给自己一家人留着,可见唐惠民还是很重视自己这个神密人物的。

    汽车一直开到“沪宁火车站”,温钰一看此时被炸毁的候车大楼及站前广场并没有修好,可能只把铁轨接通了吧,由于没有开通民用车,所以车站里寂静破败,让人觉得心中很是压抑。

    专列是由车头带着一辆铁路装甲车和两节二等车厢所组成,日本人也开来一大一小两辆卡车,特高科长冈村永太中佐瘦高的个子,一张脸又瘦又长,一双小眼睛往里抠着,像饿极了的狼一样冒着寒光,不过他对唐惠民和温钰都很客气,用流利的中文坚持让二人都坐进了装甲车内,而其他人员一律坐两节客车厢,前面一节装日本人,后面一节装中国人,包括所有的家属,连唐惠民和温钰的家人都不例外。

    日本军人很规矩,行驶途中并不说话,结果使得唐、温二人也沉闷了一路,到了南京火车站之后,有四辆卡车来接这些人,但温钰只是搭顺风车的,不能再跟他们走,于是双方道别,冈村永太伸出戴白手套的手与他相握,告诉他以后有事情尽管去找他,不必客气,唐惠民更是亲热得很,叮嘱他一定要去找自己,否则就派人去抓他过来,看样子是下决心要交他这个朋友的。

    等到就剩下自己一家人了,温钰便拿起一个包裹背到身上,剩下的一个让小珍背着,快步地离开了空无一人的车站,然而,等到了街上一看,情景却更是凄凉,此时距南京沦陷刚过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真是“家家门窗闭,户户炊烟绝”,甚至天上连只鸟都没有,四周围寂静得怕人,一家人哀叹了一阵,便开始择路往西边朝天宫的方向走,这时有一队日本巡逻兵开过来,领队的军槽喝令他们站住,吓得几个女人都往温钰身后躲,而温钰倒不怎么害怕,他掏出那封三浦健雄写的亲笔信交给军槽,由于没有封口,军槽看完信皮又抽出了信瓤,展开一看有宪兵司令官的亲笔签名,还盖着宪兵本部的公章,赶忙收好还给温钰,然后敬了个礼,带着巡逻队走了。

    娘几个长出了口气,这才又接着赶路,之后又碰上两队巡逻兵,温钰都是这样对付的,然而十几里地的路程居然没有碰到一个市民,只有抛弃在墙根和角落荒草里的一些尸体,其中有一具裸露的女尸,圆睁着眼睛,肚子被豁开,肠子流了满地,可能是收尸的人根本忙不过来吧,几个女人掩面疾行,温钰也是看得牙齿打颤,心中默默地叨念着,我可不是真心给日本人做事,你们可不要找我来报仇啊。

    好不容易回到那栋租来的小楼前,也不知道父母亲在不在,因为他们是很可能跟着堂叔撤到后方去的,不管怎么样,先敲门试试吧,可敲了半天里面也没动静,正在失望之时,忽然从门里传出女佣小红的问话声:“是哪位呀?”温钰急忙说:“小红,是我,快开门!”

    小红的声音都发抖了:“是少爷吗?你…你怎么…”她边说边把门打开,回身就喊:“老爷太太,少爷回来啦!”温趋荣老两口不知是怎么下的楼,尤其是温夫人,跌跌撞撞一把将儿子抱住便放声大哭,连老成持重的温趋荣也站在一边垂泪不止,可见他们是真动心了。

    哭了一会儿,温钰制止母亲道:“妈先别哭了,静梅她们来了。”温夫人这才收住悲声,定睛一看果然是未过门的儿媳妇,再往边上一看,并没有亲家公、婆在,心里顿时就一激灵,如果没出事的话,他们怎么能不一起逃出来呢?想到这里她赶紧放开儿子,上前颤抖着声音问道:“静梅,你妈你爸呢?”这一问可勾起了静梅的伤心事,扑到表姨的怀里放声大哭,四夫人和小静月也哭得惊天动地的,这一下不用再解释什么,老两口全明白了,刚止住的眼泪又喷涌而出,一家人就站在一楼的门厅里哭做一团。

    堪堪过了大半个时辰,一家人也哭得实在有些累了,便渐渐地止住了悲声,小红很灵俐,已经去厨房烧了点热水,让大家都洗了把脸,然后温夫人才让着娘几个上楼去,温钰问母亲:“家里有米吗?我们可是饿急了。”温夫人脸色一暗,叹口气道:“南京人早就晓得要打仗,整天围着米铺抢粮食,我们家里没人帮忙,就靠小红抢了一点回来,已经剩不了多少了,小红啊,把剩下的米都煮饭吧,明天我们再想办法。”

    “都煮饭每人也吃不上两口,要不煮粥算了,至少还能当时管一下饱?”小红问。温夫人无奈地点头,对大家说:“没法子,这几天我们一直是吃粥的。”温钰苦笑道:“我们也是啊妈妈,已经连吃了半个多月的稀粥了。”屋里的人全都唉声叹气的。

    小红去楼下煮粥,一家人便坐下来说话,温钰对母亲说:“妈妈,半路上我们看到死了很多人,好像比上海还要凄惨,幸好我们家里没事。”温夫人长叹一声,道:“快别提了,日本兵刚进城的时候就像疯了一样,挨家挨户地抢东西、强奸女孩子,稍一反抗就杀人,唉!…不过还好,我们家只进来过一个日本兵,本来想糟蹋小红的,可这孩子机灵,给他跪下磕头,我又赶紧把你爸爸带在身边的两个玉把件给了他,这才打发走了。”一番话把大家说的心惊肉跳的,一时竟无人再应声,屋里出奇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温趋荣打破了沉寂,问儿子:“你们是坐什么车过来的?”温夫人也想起了这一层,跟着问:“就是啊,现在哪会有什么车子?”温钰就把上东村怎么被炸、他们怎么逃难、在路上怎么遇到鬼子,怎么在老宅里躲避,后来陈嘉华怎么找上门去,他又是怎么用古籍去换回陈家人的性命,结果又巧遇三浦健雄等日本人,并且又被他们派到南京来参与盗抢文物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对父母描述了一遍,之后又拿出那几个抄录了古籍的本子给父亲看,然而温趋荣眼下却心不在此,他急着问:“你说你想保下那批故宫文物,这怎么可能呢?就凭你一个人,能有多大的力量?现在日本人穷凶极恶,一旦败露了,杀你还不像杀个蚂蚁吗?”温夫人更被吓坏了,哭喊着不许他去。

    温钰不敢再强硬,赶紧缓和气份,解释道:“我不是非要去保护什么文物的,答应他们这份差事,主要目的还是想挣一份粮食来养家嘛,我想他们伪政府里一定会有内部供应的。”这句话倒也合情合理,让老两口暂时说不出什么来了,不过温夫人还是啰里啰嗦地叮嘱了一大堆话,温钰只好一一点头,直到小红把粥煮好让大家下去吃饭,这才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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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脉》是以抗战时期的南迁国宝事件为背景,讲述了华中地区沦陷后遗留在南京的三千来箱故宫文物是如何被国、共两党的地下组织携手保护下来的惊险过程,情节基本符合史实,淋漓展现着先辈们的拳拳爱国之心,以及在斗争中的热血猛志和超凡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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