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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章 婚姻

    且说秦衷他乳母去后,纵然无限枉惜,却与她并无深情厚义,自那日私扣了赠于黄家的帛金,分了些与银姐儿作体己,自诩无人得知——以为这般安排便算是尽过一分道义了。

    这日秦衷正在家中攻读书本,门房里却有人送信过来,道是黄大郎送了东西来。

    秦衷听道,想了一回,请他进小厅说话。那黄大郎仍是憨憨的模样,却说了送了几样野菜过来让他尝个鲜,再是下月便是他母亲断七,欲请他过去。

    秦衷一听,黄大郎本是个心实的,又一惯口齿蠢钝,如何能说出这样的条理话来?想来定是他老婆说的主意——那黄大嫂是个伶俐万分的人,如今黄嬷嬷死了,丈夫又是个憨子,家里必然就是她做主的了。只是此番要请他过去,却是不妥当的,黄嬷嬷生前的身份是一,秦老爹的年纪上的忌讳是二。因此,便推脱事物繁忙,又道:“大哥若缺了什么,只管过来说便是。”

    那黄大郎果然讪讪的,坐了一时便走了。

    可巧,又有宁国府里人过来送端午节礼,他检看了,旁的与往年并无不同,里头却另有给他的一套衣服,一双鞋袜。

    秦衷笑问来人:“这又不是我生日,何尝又劳姑奶奶动起针线?”

    来者却是久相来往的熟人王婆子,乍听他问,便陪笑道:“小蓉大奶奶如何不是疼兄弟的?便是我们珍大奶奶,也捎了双鞋袜。呶,这不就是?”

    旁边的明珠听见了,忙笑道:“哎呀!可了不得,这样体面的鞋子又该怎么下工夫?也不知我们家的少爷给亲家太太吃了什么蜜果儿,竟惹得人家一家子都那样媳!”

    王婆子也大笑道:“究竟是一家子骨肉。”

    众人又说了一阵闲话,那几个婆子方退去复命了。

    明珠因笑道:“说来大爷久未去姑爷府上请安,论理也该去瞧瞧,不枉着他们都疼你。”

    秦衷亦以为然,便等着秦邦业了了公务回家,果然便如此回话,秦邦业喜他知礼,自然应允。

    陪着便宜老爹吃过饭,秦衷独自回房,却见明珠捧着衣服在等着,见了他便笑道:“明儿若去姑爷府上,不若就穿这件现成的。亲家太太与姑奶奶见了也喜欢。”

    秦衷点头,又笑道:“你如何知道老爷就答应了?”

    明珠一面理着衣裳,一面道:“这些年里不说姑爷如何,便是亲家老爷也多有匡助,老爷见你与那府亲近,岂有不喜欢的?只怕赶着大爷去国公府亲近呢!”

    秦衷脸色一变,转而却又带着笑意道:“我家的姑父自然是极好的,你家的却也不差,上回才听说水墨又拎着好些东西讨好人呢。”

    明珠一听,脸上一红,半天说不出话来,到底“啐”了声跑了出去。

    那雁飞在一旁也听见了,捂着嘴偷笑,又嗔秦衷,道:“大爷也真是,何必趣着她?”

    秦衷便道:“你们是亲近的姐妹,我就是外人了,将来也反正都是要彻底的给人家的,还不许我多说一句?她的好事近了,你难道就没有?”

    雁飞气的直跺脚,嗔着“大爷嘴上越发坏了”,便也追着明珠去了。

    秦衷直见二人都走远了,抚着心口呼了口浊气。

    再至次日,秦衷坐了骡车往宁国府上过去。却见珍尤二人都忙着,只有他姐夫一见了他,便笑道:“好个鬼头孩子!我们正在说你,你却来了。”

    秦衷笑问:“你们在家里不好生乐着,又编排我什么?”

    那贾蓉眼神儿滴溜一转,戏谑道:“谁要编排你?我说的这必然是好事,我和你姐姐见你长大了,琢磨着相个天仙聘了媳妇去。你说这可好事?”

    秦衷一愣,嗤笑道:“蓉大哥哥,你闹我做什么?”却不由暗想这差不多是报应,他才家里那样打趣了明珠、雁飞,这厢贾蓉便又这样打趣了他。

    秦可卿笑道:“你作什么羞?当初那兰哥儿滴溜点大的孩子便知道要聘媳妇,你难道还不如他?”

    秦衷道:“是珠大婶子家的兰哥儿?偶然见过一回,却没说过话的,我听说他书读的却好,却是可惜。”

    秦可卿便道:“这有什么?若下回再来,引你们一处玩耍便是。只是他是懂礼的孩子,却不与你这泼猴儿相似,可别冲撞了人家。”

    秦衷不过顺着嘴说的场面话,听见秦可卿当了真似的,便岔过不提,又问候了珍尤夫妻安好,便去与大外甥女玩耍。

    那大姐儿虽已算是有三岁了,却仍是没有名字,家里人常叫的不过丫头姐儿,让秦衷尤为不平。这个小姑娘虽说是宁国府第六代第一个孩子,却因是个丫头,并不过分的受人重视,也不像小子似的,早已要开蒙的光景,仍不过引她玩闹罢了。

    除了他,谁又知道这个小姑娘来的多么不易?

    大姐儿已经会说邪,见了人也叫了,只是今日竟有些不痛快似的,蔫蔫的模样。

    秦衷忙问她乳母:“外甥女是怎么了?可请了太医来瞧?”

    那林奶娘站起身子,陪笑道:“可是天有些寒温不定,姐儿昨儿睡的不大安稳,我去禀了奶奶,奶奶说她年岁小,不好总抱着药罐子,也没请太医,只是先看着罢了。”

    秦衷眉头一皱,摸了下大姐儿的额头,仔细瞧了她,确实不过只是精神弱些,并无旁的不妥,便笑道:“这丫头虽娇惯了些,时常有个头疼脑热,可得求着林姐姐多多照料,将来少不得这丫头的孝敬!”说着,他又心头一动,便去与秦可卿说话,道:“总见外甥女时常生病,却想起听家里的老人说的话——听说这些孝儿体弱些,魂魄便生的不稳当,若使得家里亲近的男子的贴身物件佩戴了,许能瞒过那些鬼判。”

    秦可卿柳眉一皱,问他道:“当真?又是什么个理儿?”

    秦衷道:“还有什么理?不过混淆了男女,瞒神弄鬼罢了。”

    此时却有个尤氏的小丫头来请他过去,秦可卿只好啐他道:“你如今也是读了两本书的哥儿了,怎地嘴里仍是这般没个轻重?若再混说,仔细我告诉父亲去,揭不下你的皮!”

    秦衷起身笑道:“我父亲可疼我呢,哪里就舍得揭我的皮?我是当这是正经话的,外甥女既然没个兄弟,我便回去将我当年戴过的项圈、手镯子送过来。”

    说着,便与秦可卿、贾蓉二人告辞,去往尤氏那里,照例是一番亲近。秦衷问道:“太太既然忙碌,何必要搭理起我?”

    尤氏方搂着他腻了一时,这才打量了他的打扮,见其一身新衣,脚上穿着她做的新鞋子,眉目如画,神彩飞扬,身条抽高了好些,越发似个贵胄公子,心里喜欢的紧,便笑道:“你这泼猴儿,嘴里越发不成体统,叫你老子听了,保不齐又是一顿好打?”

    秦衷笑道:“太太何必如此?若我挨了打,还不知你们要心疼成什么样呢,偏还要拿话吓唬我。”

    二人一番取笑,尤氏便道:“我只听你说说话,才有趣儿,成日家里腿脚奔忙,也不知忙些什么!”

    秦衷听她抱怨,忙问:“太太是有什么烦恼不成?”

    尤氏略一犹豫,便叹道:“还能有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秦衷笑道:“难念便交了别人去念,难不成事事却定要你亲自操心的?转眼大姐儿若长大了,又多了个人孝敬你,且说论理也该多使唤使唤我姐夫与姐姐,他们年轻人精神气长着呢!”

    尤氏微微一笑,叫人拿了鲜果子来,说道:“家里的事,哪件不要我亲自操心?到底没老到享福的时候。头一件,婚姻嫁娶便是难为人的事。”

    秦衷心头倏然一窒,道:“我之前听人说太太有一双妹妹,莫不是为了她们?”

    尤氏却笑道:“这却不是,我二妹早有了人家,三妹却年岁还小,她们女儿家的,只等着人上门来求罢了,我却是不急的。”

    秦衷再一想,问道:“府上除了蔷大哥哥,却再没别人了。”见尤氏点头,便又笑道,“若是蔷大哥哥,却也无需忧心的。但凭蔷大哥哥的品貌,谁家的太太不愿意将女儿托付呢?只是他比我姐夫小了那几岁,还是个孝性子,又正在读书,何必早早着急?”

    尤氏便道:“你不知道,若说蔷哥儿的品貌也齐全,只是婚姻大事,难免有些挑拣。蔷哥儿如今寸事未着,身上又没个体面名头,正经的大家闺秀瞧不上他,略贫寒的你珍老爷又不喜,可不叫我为此……”

    秦衷道:“太太是着了珍大老爷的当了,谁家相媳妇,不是先紧着品貌,却看家世呢?我猜他不过是嘴上说着罢了,若真有那家里的齐整女孩儿,你相看准了,难道还怕他不点头?蔷大哥哥到底年纪小,太太唯以品貌佳好为准,只慢慢忖度亲戚世交家里的小姐罢了。”

    尤氏听了,果然一想,自然安慰。

    秦衷怕叨扰了他们家的繁忙,便告辞而去,见时辰尚早,又往街上闲逛,偶有一家酒馆,透着窗户瞧见楼上几个纨绔,其中一个,正是柳湘莲,他忙也进了酒馆里去,寻了间厢房,遣了陈玄去请人。

    一时,柳湘莲微带了酒气进来,笑道:“秦兄弟,难得巧遇,你可好?”

    秦衷笑道:“你先坐着,饮杯茶水。今儿可喝的不少,却是朋友间有什么喜事不成?”

    柳湘莲道:“前日见了你,却未多言,难得有今日,不若随我入席,也叫你认识几个朋友。”

    秦衷道:“你可真是喝得上头了,你的朋友难道我不认识的?我却问你,前日听你说与那韩奇割袍断义了,虽不是骇目惊心,却也叫我唬了一跳,你若当我是朋友,便老实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柳湘莲一听,眉头一皱,冷笑道:“合则来不合则散,本就是乌合之众,难道还有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吗?”

    秦衷仍想不依不饶,但又想起另一件事,便道:“朋友之事,确是以投缘为重不错。你这样的年纪,正该想想将来,我与说一件事,你要听不要听?”

    柳湘莲方才提起韩奇已是满腹的不耐,这便忍着酒意道:“你要说便说,为何要吞吐?”

    秦衷便笑道:“我姐夫的继母家里乃有一个未定亲的小姐,听说生的好个绝色相貌,你若有意,便得先下手为强了。”

    柳湘莲听了,便是一笑,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虽与那韩奇交好,却是两厢情愿的事,再者,如今已成了逢场作戏一般的,你又来的哪门子话?”

    秦衷一愣,待懂了他的意思,猛然胀红了脸,脑内一串原书里秦钟、贾宝玉甚至薛蟠等人的混账事一晃而过,气得拂袖而起,喝道:“谁又跟你说这个了?我正经的跟你说个亲事,你却来这样!什么割袍断义,看来不过是些争风吃醋的龌龊事罢了!我看你这样荒唐,也别耽误人家小姐了!”说着,便要夺门而去。

    柳湘莲受他一喝,酒也醒了两分,见状忙笑拦了,道:“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仔细怄着了。我乍然听了你这孝儿说起什么亲事,只当你顽笑呢。”

    秦衷冷笑道:“方才还叫我这孝儿吃酒呢——罢了,我看你这浪荡子,虽有一副好相貌,却断不是个良配,别人家的姑娘岂是你能配得起的?你只当我没说过是了!”

    柳湘莲道:“若要论亲事,我定要寻一个绝色的女子相配的。你若说她好,我便请我姑母去相看。”

    秦衷道:“你怎地又急了?婚姻乃是大事,你断不能浮躁,我只知尤家有这位三小姐,她年纪约摸还小,却不曾有人家的,品性上却不大清楚。”

    柳湘莲只道:“我只承你的情罢了!”

    秦衷便道:“我是为了要你欠我人情的吗?好歹改了你这个混帐性子,就算是我烧高香了!”

    作者有话要说:5.12修改

    大姨妈来了,刚码够字数我就发了吧,实在没力气修改了,等明天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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