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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二十一章

    一

    这一天下午五点多钟,张友明和影视部的二十一岁的小姑娘苗云陪着要回太原的江兰兰下楼,来到广电大厦外边的马路上,叫了一辆出租车,看着江兰兰上车去了车站,张友明和苗云也转身回了影视部。

    张友明和苗云刚回到影视部,张友明的妻弟王廷兰便跟了进来。

    王廷兰三十来岁,中等个子,稍长的头发焗了淡黄的颜色,淡黄色中间又有一绺头发焗成了纯白的颜色。他的衣着得体,风度翩翩,周身透出一股飘逸的文卷气。他见了张友明,好象有点腼腆,又有一点畏惧的样子,十分尊敬的伸手跟张友明握手,同时对张友明浅浅的鞠了一躬,说:“姐夫你好!”

    张友明也点头说:“好好好!你请坐,坐坐吧。”

    王廷兰伸手指了指椅子说:“姐夫你坐。”他自己却依然站着,说:“我过来看看刚开业的服装城那段广告的播放效果,看看跟节目衔接得平滑不平滑,现在人们对那些爆炸式的刺耳刺目的广告似乎是越来越生气了。”他一边说,一边向也在这外间里预览节目的高慧探过身去,谄媚的点了点头。

    王廷兰是电视台的广告承包商,这个城市的市电视台只接他的独家业务,播他独家制作的广告。他就在这间大厦里租着地方办公,同时在外边,他还有一间经销摩托车的专营店,现在专营店里又增加了电动自行车的经销。他是一个个体户,也是一个不算小的财主。

    高慧这时候转过身来,向王廷兰说:“王公子,我们这里又来了大学生了,是不是想来看一看哪?跟你的名字还重着一个字呢,叫江兰兰。”

    王廷兰和气的说:“背后说人家不好吧?大学生又不稀奇,邢编辑不就是大学毕业吗?还是对口的广播系,广播传媒学院毕业?”

    王廷兰说的是这影视部里三十多岁的女子邢爱莲。

    高慧说:“这一个长得漂亮啊!把苗云也比下去了。”

    张友明听到高慧对别人题名道姓说三道四,向王廷兰说:“你到里边看片子去吧,廷兰。看看怎么样,要不要修改。”

    王廷兰答应一声,又鞠躬似得向高慧一笑,到里边去了。高慧便恼恼的看着张友明,搭拉下脸说:“又动着你那条筋了,在这里连说话也要受限制了?”

    张友明看了高慧的样了,碍着妻弟在这里,只是不理她。

    王廷兰进到里边一间工作室里,不大一会儿就又出来了,向张友明他们告辞。高慧转过身来,眼睛看着王廷兰,对他点了点头,看着他走出门去,稍稍等了一会儿,估计王廷兰已经走远了,高慧突然脸上放光,眼睛含笑,高兴的对张友明说:

    “今天晚上咱们看球赛去吧?CUBA蓝球赛,山东科大对山西理工大,特强的两支球队。去吗?”

    “都是谁?”张友明问。

    “三张票,要不然再叫上苗云?”

    张友明说:“我不能去。今天邢编辑值班,她要回去给孩子做晚饭,我替她一会儿。”

    高慧听了,放低了声音说:“人家值班,管你什么事?”

    “不是同事吗?”张友明也放小了声音说。

    “那你去不去?!”高慧突然大声问。

    “实在对不起。”张友明和蔼的回答。

    高慧两眼盯着张友明,看他一副诚恳的样子,便撅了嘴问:“你真得想去吗?找理由!就是替邢编辑也不用替半晚上,球赛晚上七点半才开始。”

    张友明说:“实在对不起。”

    听到张友明一再的道歉,高慧突然生气了,她起身飞快的向里边一间工作室里走去。

    高慧来到影视部里边一间工作室,坐到了正在监控屏旁边的电脑前沉溺于网上聊天的苗云跟前,问她:“看球赛吗?”

    苗云见到高慧过来,便把QQ关了,大概是不愿意让高慧看到她的聊天对象和聊天内容。她没有回头,问:“你有票?”

    高慧坐到苗云旁边,脸颊擦着苗云的肩膀,看着面前只剩了操作窗口的显示屏,说:“有!你要吗?”

    苗云问:“给我?”

    高慧说:“给你。”

    “那你呢?”

    “我不看了,你找两个朋友去看吧。”

    “几张?”苗云问。

    “三张。”

    “那你也一起去吧,咱们一起去。”苗云说。

    “我不看了,你们去吧。”高慧拍了苗云的背一下站起来,大声的说:“已经快到下班点了,你们走吧,现在走就行了!”她又转身向邢爱莲说:“邢编辑你们走吧,现在走吧。”

    邢爱莲听了高慧的催促,回头答应一声,表示礼貌,一边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苗云这边,也接了高慧递给她的球票,收拾她的包,赶着要跟邢爱莲一起走。

    二

    很快,苗云和邢爱莲便离开影视部走了,影视部里只剩了张友明和高慧两个人。高慧坐在她的桌前,又打开了QQ在跟人聊天。张友明问她:

    “你催她俩下班,你怎么不走了?”

    高慧转过身来,看着张友明,不回答他的问话,却问张友明:

    “你老婆跟你离婚的事怎么样了?法院给你们办了手续没有?”

    高慧这边虽然是想关心张友明,但却触到了张友明的痛处,看到张友明忍俊不禁的伤心表情和那突然间就要流下来的眼泪,她伸了伸舌头,同时,在她身后,她的不止一个的QQ好友传过来的“滴滴滴滴”的讯息呼叫声也在响个不停。她看了张友明一会儿,不屑的转回身去,又聊天去了。

    这时候张友明却说:

    “高慧,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和你说说。”

    “什么事?”高慧又转回身来,直直的看着张友明。

    张友明说:

    “我要说你的那些男朋友,没事的时候你不要领他们到这里来,这里是工作的地方,这样不好。”

    “什么男朋友?我那来的那么多男朋友?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那个光头的,还有那个胳膊上刺了青的,另外那几个。”

    “那也不是我的男朋友!”

    “我是说男的。朋友。不是男朋友。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要跟你拌嘴。”

    “那么你是嫉妒了?”

    “这怎么能和嫉妒扯上边呢?这里应该是一个使人快乐,彼此融洽的工作场所。”张友明说。他还想说:“原来这里就是这样的场所,但是自从你来了以后,这里便成了一个使人心情压抑的地方,从此失去了快乐,也失去了融洽。”但是知识分子的涵养、亦或是弱点使他不到忍让的极限便不能直接的去指责高慧,他仍然希望着,希望高慧能够自己明白。

    “那你想怎么办?”高慧问。

    张友明说:“你可以制止他们,不让他们到这里来。”

    “他们若是还来呢?”

    “那我可要对他们不客气了。”

    “不客气!怎么不客气?”

    “请他们出去。”

    高慧听了张友明的回答,想了一会儿,却“哈哈哈哈”的笑起来,说:

    “你能做出来,我想信,不过这正好省了我的力气。”

    张友明说:“你的事应该你去做,他们中间多半是咱们宿舍大院里的孩子,你这不是让我去跟他们结仇吗?”

    高慧说:“张友明,难道你看不出来别人对你的关心和对你的情义吗?这就是我在你眼里的样子吗?你是不是看到我对你好,你欺负我?我有这么不好吗?赚得你这样?你说一说,我究竟有多么不讨人喜欢?”

    张友明说:“你总是强加于人你知道吗?你几乎事事处处都在强加于人,这是任何一个人都受不了的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年龄跟我爸爸差不多大,差不上十岁!”

    “那你还对我好什么?说明白点吧,我们俩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相差太大,方方面面都相差太多!为了工作,为了今后相处,请你以后不要再强加于人了好不好?你以为我就要离婚了,就会去找别的女人?去爱别的女人?年龄小的女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时候相差几个世纪,几万公里!你看不出来我们做事情总是在商量着来吗?今天,我不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留什么会跟我好的念头,我更希望的是,你能改一改你强加于人,控制一切的恶霸脾气!让我们顺心顺气的活着,不要活得这么郁闷,你就算是对我们开恩了!”

    张友明一旦对高慧发了火,那激愤竟如山洪暴发,其势汹汹。正当他气喘吁吁的倾诉积淤的沉年旧愤的时候,定睛一看,这时候的高慧早已经是涕泪交流。

    听到张友明停住了发泄,睁眼来看她,高慧立即站了起来,一边擦泪一边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张友明,拔腿向门外奔去,连上下班带着的包也没拿。她推门跑出影视部以后,用力的把门向后摔了一下,但是铝框的磨光玻璃门只向后回了一点,便停下来,转为慢节奏,很慢的缓缓的合了回去。

    高慧走了以后,张友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妻子是在什么样的软磨硬泡中失控的呢?显然不是在这样的所谓关心和爱护下,她是在收买中承受了无法推诿的内心不安才中招的。这包括了那个人对自己的妻弟王廷兰的收买。

    十几年前,那时候的西十路还是一条环城的沙土路,路两旁堆着厚积的生活和建筑垃圾,旧的,烂的,新的,各种颜色的塑料袋,主要是白色的塑料袋随风飞舞。因此,在某一天里,一场声势浩大的爱国卫生运动在这个城市的西区展开,非常多的单位被动员起来,派出人员义务清理西侧环城的那六公里长的道路。连续几天,在那条道路上,机动车,小推车,双轮板车交错穿梭,把路旁堆放了多少年的垃圾来了个彻底的大清理。那时候,张友明也参加了那次劳动,在他们那一段路面上,在沸沸扬扬的劳动的人群中,有三个使人特别瞩目的人。一个是张友明,他来自报社,是一名记者,他的年龄,他的高高的个子,白皙的面相,他的飘逸和热情的动作,招人指点,使人赞叹。另一个是来自五音剧团的年轻女演员王月荷,她的个子中等,甚至是稍矮了一点,因为灰尘大,她头上围了一条叠成三角型的红色方头巾,她的步伐,她的转身,她那使人倾慕的苗条又不失丰韵的绰约的体态,她的瓜子脸和杏眼,在那个纷乱的场面中使人回眸不暇。还有一名来自交通学校的少女,她的红润的圆脸蛋,宽肩,细腰,宽臀和长腿,她的纯净的笑声,劲舞一般傻楞的动作,勾造出一幅青春年少的美少女劳动的绝版画。这三个人,不但受人瞩目,而且互相注目,使这段经历成了他们之间的一段永远的记忆。后来,电视台扩编,他和王月荷在电视台不期而遇。后来他俩便成了夫妻。可是他们这对恩爱的夫妻人到四十岁,儿子也已经十二岁了的时候,却要离婚,却要做这情还在、而人事非的身不由己的离断。

    张友明相信他和王月荷的情义还在,恩情还在,当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眼里的泪水说明了一切。现在,王月荷执意的要跟他离婚,完全是因为自从广电系统的人们都知道了王月荷红杏出墙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触碰过妻子的原因。这情景到现在已经有两年了。张友明也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这可能是上千年来“孔孟之道”在他心理上留下的刻痕,这虽然早已不能成为今天的人们存身立命的基础,可是他就是克服不了这一点心理障碍,而无法面对妻子对他的加倍的珍惜。

    张友明此时想到了一个古老的故事,大意是说:北方有一匹千里马,被人高价买到了南方。但是这匹马从此不吃不喝,终于慢慢的死去。今天的张友明和王月荷会不会应了这个故事的预言呢?当然,他们还有儿子需要照顾,他们是会照顾好他的,他们也不会慢慢的死去,只有他们曾经的幸福好象是要死去了。

    在易粪而食的名利场下,/从那铺展而多的垃圾的缝隙里,/你看到了光灿,/这是金子。/在污染到窒息的酒糟气中,/你感觉到有清风拂过,/心胸为之开阔,/心血为之畅流,/这是你心之向往的开怀而又放心的生活。/这是她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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