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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篇外篇 田园的百灵(下)

    篇外篇  田园的百灵(下)

    柳珊珊提着一个兜。她从兜里拎出了两个小袋子,放在石头桌上,冲着剑之锋说:“这是大队给你们三个的补贴。你们虽说是义务劳动,队里还是记了工分。每人每天七分,二十天总共一百四十分。五十分补贴一个窝头,一百四十分补三个。大队说学生来劳动不容易,所以给加了一倍,每人六个。好,这是你的;这是芝瑛和之锐的。”说着,把那个大点的小袋送到剑芝瑛手里,小点的小袋递给了剑之锋。

    一人六个窝头,比给几十块钱还珍贵,自然皆大欢喜。

    柳珊珊又从兜里掏出了三个信封,说是大队给开的劳动证明。之后便坐下聊了起来,一聊就过了十点。剑之锋的母亲说:“珊珊,该回家了,再晚你娘要担心了。”柳珊珊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剑家。

    从那天开始,柳珊珊天天晚上来剑家,一点事情也没有,就是想来聊聊。只有一天晚上没有来,因为她下午来过了。

    柳珊珊下午来剑家的那一天,正是剑之锋捶胸顿足号啕的那一天。

    那天中午哭过之后,剑之锋看着母亲把剩在锅里的一小碗粥汤喝下去,帮着母亲洗过锅碗,就躺到炕上睡觉去了。他胸闷,睡不踏实,心里挂牵着母亲。看见母亲也躺下了,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母亲正坐在他身边做针线活。他看了母亲一眼,心又酸了起来。

    躺在母亲身边看小说,这是剑之锋的一大享受。他不用看母亲,就能感到母亲的慈祥、温暖,好像回到了童年,好像躺在了母亲怀里,踏踏实实,无忧无虑,安安心心地在小说的场景里徜徉。

    可是今天,他什么也不想做。该是复习功课的时候了,赖得起来。看看小说吧,看不进去。他的母亲饿着肚子,他躺在那里揪着心。母亲不时回过头来看看他,见他醒了,微微一笑。他躲开了母亲的眼光,泪就流了出来。

    就在这时,竹帘轻轻一响,进来一个人,是柳珊珊。

    这次她进来是轻轻的,直到进了屋才轻轻地叫了一声“大嫂”。因为这正是大中午,她怕惊了别人的觉;也因为她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有多半篮子偏豆,这是专门送给“大嫂”的,不想惊扰隔壁房间的“二嫂”。

    “大嫂,这么早就做上活了?”柳珊珊说。

    “睡不着了。你怎么没有下地?”

    “歇天假,清清家里的园子。今年的豆角结得晚,这是头一茬,俺娘叫我给大嫂送点来尝尝。”说着,把篮子放在墙脚下,斜着头向剑之锋看去。

    “怎么,三哥病了?脸色咋这么不好看?好像还病得不轻!”说着,她向炕边走过来。

    这时的剑之锋早已坐了起来,不过还没下地,而是坐在炕沿上。

    柳珊珊走到他面前,伸手摸摸他的头。

    “不烫。大嫂,咋啦?生气了?”柳珊珊问。

    “耍小孩脾气。”剑母向来不对柳家说假话,可这件事不能讲,所以敷衍了一句。

    “大秀才!还让我叫你三哥呢?这么大了还给大嫂耍脾气,羞不?走吧,跟我清理园子去!家里就俺和俺娘,正缺人手呢?”说着,柳珊珊便拉住剑之锋的胳膊,生把他拽下炕来。

    “去吧,帮你柳奶奶干活去吧!”剑母说。

    剑之锋本不想去,说到“帮忙”上,他便不好再推,跟着柳珊珊走了。

    柳母看见珊珊领来了剑之锋,很是高兴,问候了几句,便离开菜园,回屋里干别的活去了,她愿意让两个孩子单独在一起。不一会儿,园子里便传出了珊珊“咯咯咯”的笑声。

    剑之锋虽然手生,可也在菜地里干过二十天活,他和柳珊珊也就用了两三个小时,便把园子清理好了。该摘的摘了,该捆的捆了,该松土的松了,该浇水的浇了。柳珊珊打了一盆凉水,让他洗了洗脸,给他递过一个小凳子,让他坐在矮桌旁,在桌上放了一碗白开水,便进屋去了。

    一小会儿,柳母从屋里端出来两碗小米粥、一小浅儿窝头、两大碗炒菜和一小碗咸菜,搁在院子的矮桌上,又放了两双筷子。

    柳珊珊出来了,小脸洗得干干净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两个齐胸的辫子重新梳过,笑吟吟地走到小桌旁,拿起一双筷子送到剑之锋面前,说:“给,吃吧。”

    当时不到六点,七八月的太阳还在西边老高老高地悬着,虽然正当城市居民们开饭的时间,可农户吃晚饭,那还早着呢。这个时候柳家摆出了饭菜,窝头刚刚出笼,还在冒热气,显然是柳母特意给剑之锋和珊珊准备的。

    听到珊珊说“吃吧”,剑之锋不但没有接筷子,反而立刻站了起来,说:“不了,我得走了,俺娘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呢。奶奶你快过来吃吧!”

    “我吃饭还得待会儿呢,这是给你俩做的,快吃吧三儿!”柳母称剑之锋为“三儿”,从剑之锋小的时候就如此。

    “奶奶,你们慢慢吃!我走了。”剑之锋边说边向外走。

    柳母看实在留不住,便用屉布包了四个窝头塞到剑之锋怀里,说:“你不在这儿吃,就拿回去吃吧。”

    剑之锋没伸手,忙说:“不用了!不用了!”说着便走出了院子。

    柳母失望地说:“这孩子!”

    从剑之锋站起来,到走出大门,柳珊珊一动也没动,更没说一句话。她失意,她委屈,她从零上二十度突然降到了零下二十度。剑之锋的身影消失后,她跑回屋里,爬在炕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柳珊珊委屈,剑之锋也委屈,他和一般人的感受不一样。他觉得自己不是来打工的,而是来帮忙的。打工是要报酬的,帮忙是不图回报的。给他一碗白开水,他很高兴;让他吃饭,他却难受。

    柳珊珊呜呜哭了,剑之锋也很难受。他不吃柳家饭,不仅仅因为难以接受,还因为惦着母亲,母亲连午饭都没有吃呢。他看到了饭,便想起了母亲,不能不迈起大步往家走。

    剑之锋走了,他走得很快,可他不知道,这步子迈得何等残忍,一步一步都在践踏着少女的心。

    小两口一起劳动,并肩回到家里,妻子给丈夫打水洗脸,给丈夫端水盛饭,一起拿起筷子,一起端起饭碗,这是多么甜美、多么温馨的一幅田园生活画面。柳珊珊没有尝到过这种滋味,却在天天梦想着这种场面。今天她很幸运,无意中请来了剑之锋,精心营造着这种场面,眼看这幅图画就要收笔了,可突然被一把火给烧了。憧憬的突然破灭,撕扯着她的心,她怎能不悲!她怎能不痛!

    剑之锋残忍!剑之锋可恨!凡是觉察出一点点珊珊心意的人都会怨恨剑之锋。剑之锋一时浑然不觉,可他回到家里只一会儿工夫,也产生了同样的感觉。

    剑之锋说“俺娘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呢”,那只是一种托词,家里只有一把面,哪里会有饭!可是当他迈进自家院门的时候,母亲确实在等他吃饭。

    “饭!哪里来的饭?”剑之锋奇怪地问。

    “不信,你到厨房去看。”母亲笑笑说。

    剑之锋三步并作两步迈进厨房,看见了蒸锅里冒出的热气,闻到了空气里飘着的饭香。他掀开锅盖一看,满满一屉“拨烂子”。

    “拨烂子”是一种以菜为主的饭食。把菜切碎,拌上玉米面,加入少许食盐,上锅一蒸即成。剑家今日断粮,恰逢柳珊珊送来了多半篮子偏豆,剑母将其切碎,拌上了那把剩下的玉米面。虽然玉米面太少,不足以将偏豆裹严,但也可以称为“拨烂子”了。

    剑之锋盛上两碗,坐在院里的小石桌旁,与母亲一起吃了起来。这次剑之锋多了一个心眼,他吃得很慢,等母亲吃完了一碗,他给母亲盛上了第二碗,才把自己的第一碗吃完。

    实际上这顿饭不用担心,那多半篮子偏豆,少说也有好几斤,虽说吃到肚里的感觉与吃正常饭不太一样,但也足以填饱肚子了。剑之锋看母亲吃得差不多了,又盛了两碗高汤,母子终于饭饱汤足了。

    直到此时,剑之锋那颗揪着的心才算抚平了。

    为母亲揪着的心抚平了,可心中又映现出了另一个阴影——柳珊珊。

    当剑母饿肚子的时候,剑之锋痛心疾首,却手足无措,一点办法都没有。是谁抚平了剑之锋的心,帮他走出了痛苦?柳珊珊。可现在的柳珊珊呢?她正在痛心地哭。

    剑之锋在将要迈出柳家大门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柳珊珊。只见刚才还笑吟吟的一张脸,转眼间便失去了光彩。留在她脸上的一双眼睛变得朦朦胧胧,流露出一种怪怪的眼神。是凄楚,是失望;是希望,是企盼。

    那时候的剑之锋,神浮心躁,体会不到这一切;现在的剑之锋,神静心平了,脑际便浮现出了珊珊的笑眼,也浮现出了珊珊的失神。他觉得愧。不仅仅是愧,还有一种无奈。他虽然傻,可也知道:他欠下了珊珊的情,一种永也无法了结的情;他欠下了珊珊的债,一种一生也难以偿还的债。

    柳珊珊,痛是痛过,哭是哭过,可抹去眼泪之后,在她眼中映现出来的,还是剑之锋。她没有办法,剑之锋的影子好像就是她眼睛的一个组成部分,擦也擦不去,抹也抹不掉。

    剑之锋走了,回海原上学去了。可他还要回来,每个月要回家取一次生活费,周六下午五六点回到家里,周日下午四五点离开。让人费解的是,每次剑之锋回家,柳珊珊一准会来拜访。

    “娘,你告珊珊说今天我回来?”有一次,剑之锋问母亲。

    “没有呀!”母亲说。

    “哪怎么每次我回来她准来?”

    “可能她会算卦吧!”母亲开玩笑说。

    让剑之锋不舒服的是,柳珊珊每次来访,时间都挺长,不到十点不会离开。天冷了,黑得早,十点就显得过晚了。母亲不放心,总让剑之锋送。可珊珊到了她家门口,老是不进去,还说,还说,没完没了。

    有一次,剑之锋改在了周日早晨回家,想要躲开珊珊的来访,可还是没躲开,中午正吃饭的时候她来了。冬天来了,地里没活,她有的是时间。剑母让她吃饭,她竟然不推辞,而且还像这家的主人一样,给剑母盛饭盛汤的。后来剑之锋终于明白了,珊珊的侄子黑蛋,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经常到这院里来玩,他是珊珊的私人侦探。

    剑之锋感到情势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办了。就解救母亲饥饿那件事情而言,珊珊是自己的恩人;就暑假参加菜地劳动那段时间而言,珊珊是自己的老师。就凭这些,珊珊来了,他就不能不理。不但不能不理,还得热情接待。可他热情了,珊珊就更热情了,就来得更有了动力。

    这样下去很危险,会伤人的!剑之锋意识到了这一点,就开始有意地冷淡柳珊珊。他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不能讲情面,一定要切断这条线。

    寒假来了,剑之锋每天按计划复习功课。他要考大学,目标是清华大学自动控制系,想要用这个寒假把数学、几何、物理、化学的习题从头到尾做一篇。可是干扰很大,大都来自柳珊珊。

    珊珊几乎每天都要来,剑之锋不理她,她就和剑母聊,一聊就是大半天。剑母看出了之锋的态度,对之锋很不满。她支持儿子学习,想要儿子上大学,可她又喜欢这个小珊珊,不愿意让她受冷淡。

    一天,剑母有意躲了出去,这下可苦了剑之锋。珊珊来了,他得应酬。

    “三哥,你每天看书,看个没完,累不累呀?”

    “怕累还能学好功课!”

    “学好了功课有啥用,还不是干活吃饭。”

    “除了干活吃饭,世界上的事情多着呢!有些东西咱们不但没见过,恐怕是连想都没想过。”

    “既然连想都没想过,那就别去想它。下地干活,回家吃饭,不愁吃,不愁穿,也就行了。一家子温温暖暖地过日子,那有多好,何必没事找事,费那脑子,去找那想都没想过的东西。”

    “这样的日子过一天两天行,每天这样,就会觉得没了意思。人活着就要有追求,追求美好的东西。今天缺衣少食,就要追求吃饱穿暖。吃饱了穿暖了,就要追求吃好穿好。吃好了穿好了,就要追求见也没有见过、想也没有想过的美好生活。这样活得才有意思。”

    “哎呀,大秀才!书读得多了,越读越傻。你不看,眼下人们都为填饱肚子东奔西忙得,哪想那么多?你能不能现实点,先过上温温暖暖的小日子,其他追求以后再说?”

    话不投机,剑之锋不想再聊下去,于是说:“你还是和俺娘聊吧!你等着,我把俺娘找回来。”说着,就要起身出门。

    “别找了,大嫂在俺家。是她告我,说你一个人在家,我就过来了。”

    “珊珊!我还要复习功课,没有时间和你聊。我去找俺娘!”说完,不等珊珊回应,就立起身来走出门去。

    珊珊跟了出来。剑之锋要走,她一个人待着干什么?

    珊珊跟着剑之锋走出了院门,没走多远就碰上了大前院的刘叔。

    “刘叔,你这是去哪儿?”剑之锋问。

    “你李叔叫我下棋。你不来玩玩?”

    “好!那我去看看。”转头对珊珊说:“你回去吧!告俺娘,让她在你家多聊会儿,做饭的时间还早呢。”剑之锋说完便随刘叔又折了回来。

    柳珊珊很不满,噘着嘴,“这就不怕耽误时间了!”边走边嘟囔着回家了。

    剑之锋随刘叔进了前院,看刘叔和李叔下棋。只一会儿工夫,约莫柳珊珊已经拐了弯,便撤身回家,复习他的功课去了。

    可剑之锋没有想到,今天他是注定不得安心复习功课的,因为母亲回来了,而且还带着满脸的不高兴。

    “之锋,你欺负珊珊了?”母亲带着责备的口气问。

    “没有啊!”

    “那怎么她回去就哭?柳奶奶问她怎么了,她说你不想理她,把她轰出来了。”

    “没有的事儿!我只不过说是去找你,她就跟着出门了。”

    “你找我,怎么会坐在这里看书呢?”

    “出来碰上了刘叔,让我去李叔家下棋。看了一会儿,我就回来了。”

    “之锋,咱们可不能做没良心的事。人家珊珊对你那么好,怕把你饿着,怕把你累着,什么事都替你想着,你怎么就一点不开窍?”

    “娘!你说什么?开什么窍?”剑之锋装糊涂。

    “这不明摆着,人家喜欢你。你还要叫人家姑娘张嘴说?”

    “娘!我怕就是怕的这。如果不早早了断,将来就更不好办了。”剑之锋见归了正题,也就不再回避。

    “为什么要了断?怎么,珊珊不好?”

    “好!”

    “你不喜欢她?”

    “喜欢。”

    “喜欢为什么要了断?”

    “喜欢和喜欢不一样。珊珊漂亮俊俏,伶俐机巧,说起话来脆脆的,唱起歌来美美的,像只小鸟,谁能不喜欢?可是娘,那是一只可爱的小鸟,养在家里逗着玩可以,当个小妹妹也可以,却不能做媳妇。你说的那个‘喜欢’是要做媳妇。做媳妇要有共同的语言、共同的追求,不然的话就过不好。”

    “你刚念了几年书,就什么语言了,追求了,娘不懂。娶媳妇就是要居家过日子。你看人家珊珊,不光是人好,家也好。一家人,不愁吃,不愁穿,和和美美的,比哪个城市居民过得不好?”

    “可珊珊不喜欢读书人。”

    “谁说?珊珊不是挺喜欢你吗?”

    “她只喜欢我的现在,不喜欢我的未来。”

    和母亲的谈话不了了之,可在剑之锋的心里却蒙上了阴影。他知道,母亲想要接受柳珊珊,不是把她当成小鸟,也不是把她当成女儿,而是把她当成儿媳妇。这不,过了一段时间,便给他订了亲,又过了一段时间,便把她娶过了门。没有抬花轿,也没有闹洞房,剑之锋从小就害怕的这一关总算跳了过去,可是下面的一关却跳不过去了。他看见了珊珊的笑眼,他看见了珊珊的笑嘴。珊珊柔情蜜意,坐在炕上,两腿盖在被窝下面,把上衣脱了下来。他看见了珊珊的臂膀,他看见了珊珊的后背。那臂膀、后背虽然比她的脸蛋还圆润、柔美,可映射在他的眼中却化成了愁苦。剑之锋坐在桌子旁,一只手支在腮帮上,一向聪明善思的他真的没了辙。

    “一宿将成千古恨!”

    “难道我就这样了此一生?”

    也就到这时候,他才理解了一个一直难以理解的问题,那就是“郭沫若为什么要逃婚”。“啊!逃婚!”想到这里,他的眼前透出了一线光亮。“走!”他下了决心。可是一只脚刚迈出房门,就觉得门口有人,是母亲。“这下可完了!”他一急,便醒了过来,原来只是一个梦。

    虽是一梦,却促使他下了决心:“此事到了非解决不行的时候了!”

    第二天早上,剑之锋对母亲说:“娘,你今天去一下柳奶奶家,叫珊珊过来,我给他聊聊。”

    母亲很高兴,珊珊也高兴,可结果却大大出乎二人的预料。

    “珊珊,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你聪明,开朗,机灵,讨人喜欢,我也很喜欢。”剑之锋在道开场白,珊珊爱听,抿着嘴笑。

    “可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你也知道,我没有妹妹,希望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充满灵气的小妹妹,每天在我旁边说呀,笑呀,唱呀,跳呀。”珊珊笑得更甜了。

    “我愿意认你这个妹妹,这样你就自由了,什么时候愿意过来就过来,别人也就不好再说闲话。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闲话?谁说闲话了?说什么闲话?”珊珊听到这里,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所以反问了一句。

    “有人说咱俩在搞对象,你没有听到过?”剑之锋的作文写得好,同学们都知道。这次他把写作文的技巧运用了一下,绕了个弯子,从侧翼转入正题,就避免了唐突。

    “没有。不过说就说呗!谁大了不搞对象?也不丢人。”珊珊说。

    “那不好!一来咱俩没有搞对象,为什么让人家说?二来传到学校也不好,如果学校信以为真,那会处分的。我想你也不愿意让我受处分。再说咱俩本来就不可能,传来传去对你也不好,会影响你的终身大事。”剑之锋有条有理地说着。

    “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你不是说喜欢我吗?”珊珊乘机进攻。

    “我说了,我喜欢你,可那是拿你当妹妹喜欢。出了这个圈子,那就不可能。我们的想法不一样,我们的乐趣不一样,不可能走到一起的,这一点你心里有数。”

    “想法是会改变的,慢慢也许会想到一起去的。”珊珊一边琢磨一边说。

    “好了珊珊!我的意思已经说清了。我欢迎你经常来家玩,不管我在家还是不在家。不过你来了就表明你愿意当我的妹妹。如果不愿意,你就不要来了。”

    珊珊无声。

    聊天就这样结束了。剑母与珊珊的心愿泡汤了,可剑柳两家的关系却有了微妙的变化。珊珊开始称剑母为“娘”了,不时来看娘,帮娘做家务,不管剑之锋在家不在家。

    剑之锋上学去了,她思念剑之锋,盼望剑之锋回家,回家的时候就能见上一面。可是想见这一面就得做剑之锋的妹妹,于是她改了口,称剑母为娘。不过,这个“娘”字也叫得真心,因为剑母真心喜爱这个小珊珊,小珊珊也真心喜欢剑母,如果当了儿媳妇,不是也是称“娘”吗?就这样叫吧,这样叫好。这样叫,既可以感受到做干女儿的温馨,也可以感受到做儿媳妇的美妙。好!

    就这样,剑之锋的难题解决了,不管珊珊心里怎么想,剑之锋的话可是说明白了。再见到珊珊,剑之锋的心可就坦然了。珊珊爱他,听他说话的时候总是用两个眼睛盯着他;剑之剑把她当妹妹,当她盯着他的时候他也用两个眼睛盯着她,因为俩人儿时说话就是四目相对的。

    就这样,剑之锋的难题解决了,可是他欠下的情、欠下的债却无法了结。珊珊一直爱着他,虽然不能再张口了,想张的口让残忍的剑之锋给封住了,可心里爱总还可以吧,没有人能将她的心封住。

    情况既然是这样,事情也就只能是这样。农家姑娘,十七八就可能会出嫁,有些更早,十六七出嫁的也不少,尽管违反婚姻法。可是柳珊珊不言嫁,也不出嫁,因为剑之锋还没有结婚。耗着,一直耗着,一直耗到了二十六。整整耗了九年,剑之锋成了家,珊珊也才在哭过一场之后出了嫁。这是让剑之锋永远内疚的一件事。

    不过还好,珊珊嫁给了铁蛋儿,嫁给了一直等待着珊珊的铁蛋儿。“嫁给铁蛋儿是珊珊的最好归宿。”“嫁给铁蛋儿珊珊会享一辈子福。”这是剑之锋的真实感受,也是剑之锋的自我安慰。

    珊珊受了委屈,珊珊有哀无恨。小说的作家们都说,“爱之不获化为恨,爱之愈深恨之愈切”。不知道这个名言有没有普遍性,不过在珊珊的身上不灵验。珊珊悲凄,可她只怨自己的命不好,不怨剑之锋,因为她爱剑之锋。她只愿剑之锋过得好,只要剑之锋过得好,她就安心。正因为如此,每当她见到剑之锋的时候,还是“三哥”、“三哥”地叫。叫得真切,叫得亲切,一直叫了几十年。珊珊爱剑之锋,也爱剑之锋的母亲。爱得真切,爱得入心,一直到剑母八十八岁离世,她以义女的身份为“娘”送终,与剑之锋在一起。

    这些都是后话。

    珊珊,多么好的姑娘,多么好的女子,却不能打动剑之锋的心。他是个混沌,他是个顽石,不解人间男女情。

    这样说好像也不完全对,珊珊没有打动,可蓝心月却打动了,而且以一道闪电就把这个混沌凿破了,就把这个顽石击碎了。人们不禁会问:她比柳珊珊高在哪里?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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