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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坏蛋啊 作孽啊

    深秋了,到处光秃秃的,景色也无什么别致,他沿着墙脚根一边走一边想事情,突然像有感应似得打了个喷嚏。

    早在此处候着的甄金楼赶紧为他加上一件披风:“哎呦,太上皇诶,秋风凉啊,您可千万得保重自己的身体。”

    他扯紧身上衣襟,还没从喷嚏里缓过来,顺口道:“是谁在背后骂我?”

    甄金楼为他系披风的手顿了一顿,愣道:“太上皇您说什么?哎呦,谁敢说太上皇的坏话啊,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呐。”

    他目露疑惑,注视着不远处的一所宫殿,心里却在琢磨卫金楼的话,怎么听着,正主像是个严苛的暴君?

    甄金楼见他望着那处宫殿,又接着道:“太上皇,你要去宗祠吗?”

    原来那宫殿是皇家的宗祠,卫金楼领着他弯过几弯,绕了几绕,才到了宗祠前,满堂烛火摇曳,牌位林列,一顾庄严肃穆之感扑面而来。

    他燃了香,虔诚地抵在额前敬了,心里只有两句话: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

    “老哥,安心去吧,汝妻子吾养之。”

    拜过正主的列祖列宗,他感觉自己夺舍的罪恶感减轻了些许,现在要专心应对眼前之事,便道:“小甄子,带我去藏书阁一观吧。”

    小甄子有些迟疑,“额,太上皇,您要什么书,奴才去为您取来便是,何必劳您亲自?”

    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替他取几本什么世界上下五千年什么世界通史回来吧,再说他还不知道此地风俗国情,言多必失啊。

    小甄子见他皱眉,立刻改口:“太上皇请随奴才来。”

    看来正主以前不是个善茬,瞧把孩子吓得,不过这样办事效率高,倒也不赖。

    小甄子领他去的是个小书阁,位置偏僻,体验倒是好,除了两个小书童负责看管,没人来打扰他清静。

    起初他心中还有忐忑,虽然语言是汉话,但万一文字用的是什么他看不懂的金文篆体该如何?

    不过忐忑自他拿起一本书后便消失了,上面的字,是方正楷体。

    天光从小书阁屋顶的采光孔漏下两束光线,照清空气中悬浮的微尘游弋悠然。

    若是有人恰从门前路过,便会看见一位白衣蓝袍的俊逸公子,正专注于书页上的内容,入迷非常,抬首展颜一霎,风云静声,光阴止步。

    待天快黑时,他才抬起脚步,让小甄子帮他把那两本《鬼族志》与《风国书》借了回去。

    站了一天了,但小甄子似乎一点不累,紧跟在他身边,从他轻快的脚步判断,倒不似先前那般得怕自己,莫不是被自己爱学习的光辉形象感化了。

    “太上皇,您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勤勉好学啊。”

    果然。

    他“嗯”了一声,没接话。

    心里却罗列着今日在书里获得的讯息:

    这一方世界,被称为七难大陆,有七个族群外加一个天外之天,七个族群除了人族寿命较短,其余的平均寿命在三百年到一千年不等,更有聚天地灵气成形不死不灭的镜族。

    约定成俗的规矩,不管七族乱成何样,天外之天都不会插手七族之事,原因很简单,巨龙不与蝼蚁争食。

    对他来说,天外之天也就等于摆设,等于不存在。

    原本七个族群由天族统而治之,但自百年前一场史前大战,帝国分崩瓦解,剩下四方割据,各自为政。

    他所在的族群,被称为鬼族,现今已经分裂为八个小国,分别是:风、花、雪、月、火、雨、烟、霜。

    而他夺舍的就是风国前任主人,一位叫说梦华的野心阴谋家,现年应是二十六岁。

    风国现在的皇帝,也就是那不孝子,说非相,六岁,是说梦华和贤妃,现今圣母皇太后万贤敏的儿子。

    说梦华二十一岁便由弟弟代为监国,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神神秘秘地不知搞什么大阴谋,直到去年伤重归来,禅位让职,随后昏迷一年,醒来就是被自己夺舍的事情了。

    马丹,居然和自己的推断完全背离,合着是老哥自己禅位的。

    说梦华的弟弟,名为说风华,便是摄政王。

    两兄弟的破名字,一个说梦话,一个说疯话,他真想说脏话。

    也罢,反正名字都是代号,再者他已忘了自己的本名,姑且用之吧。

    《风国书》上记载说梦华为鬼族第一高手,武功高绝,心计深远,擅长用毒与暗器银针。

    他细细回想醒来经历的种种,难怪是个人都怕自己呢。

    而这意味着正主之前惹下了不少麻烦事,依《鬼族志》上的记述,说梦华更是浪得飞起,四处挑破离间,口嗨狂拉嘲讽,把鬼族其他国家搅得三千海岳昏。

    头疼。

    “太上皇,您醒来得正是时候,还有几天就要举行圣星裁世了,奴才们之前还在着急,这一届没了您,风国可该怎么办哪?”

    “幸亏您醒了,要是您能出战,圣君人选非您莫属啊!”

    小甄子的话多了起来,怎的突然不怕自己了?

    说起圣星裁世,是鬼族自离乱后,各方势力在一次决议中形成的共识,每十年一届,至今已举办两届,马上就将第三届,由八个国家分选四名代表,不评身世,不限年龄,不论资历,进行武斗智决,最终胜出者便是圣君。

    圣君有权组织、发起各项事务提议,并在各大决议中拥有一票否决权。

    第一届圣君由花国之主花事了出任,第二届便是说梦华。

    若是说梦华本人在此,说不定第三届圣君仍将由他继任。

    可问题,他不是说梦华本人啊。

    看来应该给小甄子一个下马威了,谁让你多话的?

    “圣君之事,岂容你置喙?”

    不错,不枉他学富五车,此话很有身为太上皇的神韵。

    小甄子愣住,半天才顿道:“···是···,可是···”

    他提高了音量,想震住小甄子:“可是什么?”

    “可是太上皇···您之前留有锦囊,要奴才在您醒来时千万提醒您,留意圣星裁世。”

    ???

    他到底夺舍的是什么玩意儿?

    他有几分不信,“锦囊呢?”

    “哦哦,在此”,小甄子慌忙把那两本借来的书恭敬放在怀里,从腰间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说梦华。

    “甄金楼,孤醒时,若有借晤民俗、史书之举,倘彼时圣君之位未定,千万提醒孤留意圣星裁世与雪国君千里,君千里其人足智多谋、善制衡之术,他任圣君,风国必有殃,务必除之。倘彼时圣君之位已定,必是君千里,君千里定要联七国以制风,速命郁孤台刺杀醉明月,嫁祸于君千里,七国之围可解。差信于汝,望汝忠之,否则红豆蛊解药,汝恐无望矣。”

    这哪里是什么锦囊,分明就是恐吓信嘛。

    左一句除之,右一句杀之,还嫁祸,还解药。

    真是大坏蛋!

    难道正主提前知道自己会被夺舍,所以才留有这一着?

    他把纸条捏在手上:“他留给你多少锦囊?不对,我留给你多少锦囊?”

    一时紧张,差点露馅了。

    小甄子比了个手势:“十。说是从您醒来开始,每十天打开一个,依计行事。”

    十个?

    一天之内,三观尽碎。

    他现在是在跟谁斗?跟这被他夺舍了的正主???

    他故作镇定,对甄金楼道:“嗯,把锦囊都给我吧。”

    甄金楼一副极其为难的模样:“太上皇,恐怕不妥吧···”

    “不必多言,照做便是。”他决定不再给甄金楼解释的机会,而要把无声无形的威压继续施加在甄金楼身上,甩手离去是最好的做法。

    果不其然,他回到居所用过晚膳不久,甄金楼就把剩下的九个锦囊都给他送来了。

    甄金楼笑道:“太上皇,您要的东西我给您带来了。”

    秋夜的风格外响,连灯下的影都有点被晃得模糊,他低沉应了一声“嗯”,甄金楼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也看不清他的神色,战战兢兢:“太上皇,您还有什么吩咐?”

    “下去吧。”他已经掌握了那种不怒自威的诀窍。

    “是。”

    等甄金楼走了,他便把所有的锦囊都拆开一张张按顺序排在桌上,每十天拆开一个?我偏不!

    除了之前看过的第一张,其他九张依次是:

    势急,不容缓。

    大局为重。

    奔袭千里,出口东南方。

    旦暮见分晓。

    春日迟迟,宜会佳人。

    成矣。

    一涧入苍烟,千花绕涧边。

    投宿石壕吏。

    朱颜渐老,白发添多少?桃李春风浑过了,留得桑榆残照。

    ……

    这都什么跟什么?前面六条还稍稍有些逻辑,怎么后面三条吟起诗来了?

    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难道真要每十天打开一条才有奇效?

    他又拿出第一张字条比对着细细看了个遍,第一条详之又详,细之又细,后面九条怎么看都显得儿戏。

    “势、大··”,他试着把字条读出声,突然抚额颓在桌前:“你大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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