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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孝啊 罪恶啊

    “咳咳”,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小甄子,此处是何地?”

    小甄子头上的残血已经凝住,颠吧颠吧地靠到他身边:“启禀太上皇,此地是前年刚修缮的文德殿,后因万瑞宫也要修缮,就调了人去。”

    小甄子的话没说完,但他随便看一眼地上的残砖也知道,这是一处烂尾的工事。

    岂有此理,居然让太上皇住在烂尾楼里,还有没有国法了?

    国君昏庸,制度腐朽,有失公正!

    罢了,先将激愤压下,现下他要···

    小甄子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轻轻问道:“太上皇,你准备哪儿去?是否要人传膳?”

    “不!”

    堂堂四有青年怎会沉迷于饱腹之欲。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随后又是一个尖嗓子:“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好家伙,一来来两个。

    不久,院门开了,一个锦衣华服的貌美少妇牵着一位身穿明袍,头戴龙冠的小童跨进门来。

    依两人年岁来看,应该就是正主的妻子与儿子了。

    少妇朝他恭敬鞠了一礼:“臣妾参见太上皇,太上皇万福金安。”

    不过以他敏锐的目光看来,这少妇头低得厉害,肩膀也在颤,好似在害怕什么。

    而那小童却像是完全没看见他一般,径直走到院前的石桌前坐下,小脚翘在石凳上抖个不停。

    虽然他与正主素不相识,但还是不由得在心里替正主感慨一句:“不孝子啊!”

    少妇有些尴尬,小声对小童嗔道:“皇上!”

    “免了。你平身吧。”

    尽管他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太上皇,但对于爸爸如何关爱儿子,他略有心得,尤其在亲历多次父子局后。

    “孩子还小,再者一家人间,虚礼免了。”

    他说着坐到小童对面,试图用灼热的目光让不孝子感受到自己慈祥的父爱。

    少妇点点头,算是默认了,然后也随着爷俩坐到石桌之前,从身旁一个太监提着的篮子里拿出一碟精致小巧的汤盅放在他面前。

    “秋来天气干燥,臣妾听闻太上皇醒了,特命人备了银耳鲜果羹,太上皇尝尝?”

    他故作严肃:“你有心了。放着吧,不急。”

    太后以手掩唇,浅浅一笑,没再说什么。

    一家三口,许久不见,老父甫醒,竟是···无话。

    冷风吹过,庭院梧桐又落几叶,在空气中划过尴尬的曲线。

    不孝子看了看他,随后翻了个白眼,扯起太后的衣袖:“母后,我们走吧,此地甚是无趣。”

    太后大吃一惊,慌忙观察他的神情,转对小童斥道:“皇上,这是你父皇,不得无礼!”

    哼,不孝子!他心想,还好不是我的儿子。

    可怜正主了。

    他仔细瞅了瞅眼前的这位不孝子,礼数都不懂的小孩子当皇帝,还不是傀儡?再看看太后望向自己的眼神,一直闪闪躲躲的,分明有鬼。

    说去通报摄政王,怎么来看自己的是这娘俩?

    一时间,牝鸡司晨,私通勾结,狼狈为奸,谋害亲夫等糟心词在他脑海中不断涌现。

    说不定连孩子也不是正主的。

    不联想了,为正主老哥点蜡吧。

    照他们的反应来看,恐怕并不希望正主醒来,形势对他不利啊。

    “太上皇,摄政王近日不在宫中,待他归来,自会来见您。”年轻妇人开口说道。

    他右手两指轻叩石桌,正在思索,听到少妇说话,便随口应了一声“嗯”。

    妇人瞥了一眼他敲桌的手指,眼中的惊惧又深了一分,强作镇定道:“太上皇,您昏睡这段日子,母后可紧着惦记着您呢,您···要不要去看看?还是···改天···”

    既然紧着惦记,那就是感情还不错,不见那位被称为母后的人来,可能是多有不便,昏睡了这么久,自己醒来若不去看看,恐怕会使人觉得古怪。

    “不用改日,就现在吧。”他站起身来,抖抖衣袖,颇有粉墨登场的气势。

    “是”,少妇柔柔应声,牵着那不孝子的手站起来,走在他前头为他引路。

    看起来,太上皇的待遇又不算太差,何以住在这种地方?

    坐在乘辇上颠了快两刻钟,终于停在一处浩雅宫殿之前,上悬一块巍然匾额,书着“长乐宫”。

    太后走到他面前:“太上皇,咱们到了。”

    “嗯,走吧。”他略一颔首,示意太后先走,他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并不识路。

    还没到寝殿,远远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他微微皱了皱眉,太后连忙道:“母后近来身子不好,入秋了,往年的病根又发了,不得不一日三顿药养着。”

    “嗯”,他没想好该说什么,本打算敷衍了事,但想想不关怀一番似乎不合常理,又补充道:“病了是该好好调养,身体要紧。”

    太后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讶异的神色,不过稍纵即逝,应道:“是。”

    寝殿内一片昏暗,只点了两三烛火,药气更是呛鼻,管事的太监踮起小碎步一路快走到床榻前:“太皇太后,太上皇和皇上、太后来看您来了。”

    床榻前覆着一帘薄纱,光线幽微,其中人影浮现,看得并不真切。

    只闻一个苍老的声音夹带着沙哑:“皇儿醒了吗?快走近来让哀家看看。”

    他又困惑了,纵观自己通身,正主的年纪也就二十几岁,怎的有这么老的娘?

    “母后。”他走近床榻,刚刚坐下便惊觉一只冰凉无比的干柴瘦手攀在自己衣袖上,纵隔着厚实的布料,仍让他汗毛发竖。

    久别重逢的亲情戏码可该怎么演?头疼了。

    “皇儿,你昏睡了许久,如今觉得身体如何?可有什么异常?”

    回母后,挺好的,就是被人夺舍了。

    唉。

    骨肉亲情,竟生生被拆散,他不禁有了负罪感。

    他恭敬答道:“孩儿一切都好,只是母后凤体欠恙,孩儿心中牵挂不已,还请母后多多保重身体。”

    说着他想用另一只手搭上那只骨瘦如柴的手,以表示他真切的关怀。

    不想那只手却突然缩了回去,帘后人道:“皇儿有心,甚好,甚好。”

    他被太皇太后这一缩手整懵了,何意?

    难道是他戏演得太过了?难道他们母子感情并不好?

    也不对啊,母子连心,哪有生分的道理?

    定然是她生怕将病气过给自己,如此才符合常理。

    果然,帘后人道:“仔细哀家将病气过给你。皇儿来看哀家,哀家心中欢喜,可是皇儿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刚醒,不可太过劳累,需好生调养。”

    “是,孩儿谨记。”

    “看到皇儿一切都好,哀家就放心了,也乏了,你们先下去吧。”太皇太后放下支着的病体,又躺着了。

    “是。”众人一并应道,随后纷纷退出寝殿。

    太后跟在他身后,仍是显得拘谨,没有一点恩爱夫妻的默契。

    也弄得他怪不自在的,总感觉身边跟了个技术低劣的探子,他决心支开太后:“别跟着朕了,朕自己一人走走。”

    “太上皇要去哪里?”

    他仰头感受了一会秋日的温和阳光,淡淡道:“散步”,太后还想说些什么,他抬起右手:“不必多言了。”

    太后只得站在原地,看着他负手离去,恭顺的眼神也渐渐变得阴鸷,直到太上皇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她命人送皇上回宫,又转身折返回太皇太后的寝宫。

    “参见主人。”

    帘后人无声,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主人?”

    太后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哀家在等你的解释。”

    话音甫落,太后连忙屈膝跪下,以头触地:“是属下无能,属下一直按照您的吩咐,每天给说梦华喂下压制他的幻蝶大法作用的汤药,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醒来···”

    “听你的话,把自己择得干净,那倒是哀家的问题了?”

    太后冷汗涔涔:“属下不敢。”

    “没有什么敢不敢的,现下他醒了,你猜你,接下来会是什么下场?”

    太后哐哐磕了两个头:“主人,属下对您忠心一片,您一定要救我啊!”

    帘后人怒槌床沿,声音阴恻:“忠心!你除了忠心一无是处,蠢物,让你办的事没一件办得好的!哀家留你何用?”

    太后闻言,如五雷轰顶,身子一软瘫跪在地,口中不住呢喃:“属下···主人···求主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

    “罢了罢了”,帘后人不知为何突然一改口吻:“他阴狠毒辣,你当然不是他的对手,罢了罢了,连我都被他弄成这副模样,一日不知道幻蝶大法的破解之道,他便是不死之身,我们徒劳辛苦一场,只会让他一次一次的回来···继续摆布我们···”

    她的声音原本沙哑难听,如今说到触动之处,也因透着绝望与悲伤而显得哀婉。

    “主人···”太后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帘中人倒是没有继续沉溺,她些微缓缓情绪:“依你看,说梦华这次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太后思索了一会,认真道:“属下愚见,他是真的忘了。他素来都不喜欢相儿的,今日却一反常态没有训斥相儿,而且他还关怀您的病情,虽然他刻意掩饰自己失忆的事,但属下认为,他已经不记得我们了。”

    “就说你是蠢物,你之前被他用这招骗得还少吗?”

    “这···”太后沉默了。

    “你给焱霄冷去一封信吧,告诉他说梦华已醒,圣星裁世临近,这次千万不能让说梦华继任圣君,否则鬼族众国,就真要落入恶人手中任他摆布了。”

    帘中人说完又长叹一声:“唉,但愿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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