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小说 > 天高气爽好个秋

十,两个人的早晨

    “对不起,我来晚了。”夏英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帘。看到夏英鹰又是那标志性的,胡乱扎起的马尾,欧阳西陆不由得会心一笑,一看就是刚洗的头发,扎起的部分还没有干透。散落发丝在白净的脸庞,细长的颈后,在湖面吹来的阵阵微风中飘起又落下。一股清新的洗发水的味道随风拂面而来,欧阳西陆喜欢这个味道。

    他天生的对气味敏感。所以做不到像大多数男孩子那样,把在球鞋里闷了一天的脏袜子藏在床底下,浸满了汗水的衬衫第二天拿来再穿。他每天洗澡,每天换衣服。除了最冷的那几天外,都尽量只洗凉水澡。

    他几个姐姐曾经抱怨他给家里增加了水费开支。欧阳司令大手一挥道:“你们要多向你弟弟学习。他初中就开始自己洗衣服,你们几个住宿舍的时候还周末把衣服拿回来让你们王阿姨洗。完全是资产阶级大小姐的作风。,老三老四,以后你们衣服不要拿回来,都自己洗。再说洗澡的事情,我看你们也可以试试洗冷水澡嘛!可以锻炼意志,增强体魄。”

    一时无人接话,从此海清河晏。虽然,只是在用水这个问题上。

    他可以判断,夏英鹰也用冷水洗的头。那时一种和热水不同的清爽气味。只是,妈妈好像在和邻居阿姨闲谈是提过,女孩子最好少接触凉水。何况是用凉水洗头。

    夏英鹰穿了一件杏黄色的粗棒针毛衣,部队发的绿军裤。毛衣按照流行的样式加了垫肩,下摆收束正好落在跨上,陪着高高的马尾辫,整个人娇嫩中透着精神。

    “真抱歉,我……”夏英鹰刚想解释,欧阳西陆打断了她:“没关系。我反正一直在看书。”

    他一直在看书?夏英鹰远远地就看见了他站在亭子里远眺卖呆。一路走过来,根本没看见他看书。她诧异地看着他,阳光从他的身后照过来,映得他的一双耳朵放佛玛瑙一样半透明的红色,飒是好看。夏英鹰忽然禁不住想伸手去摸一下,那一定是柔软而温暖的。

    “你看的什么书?”她当然没有那么做,反而特别正常地问了这么一句。

    “嗯,战争风云。”欧阳西陆答道,同时把手伸出去,让夏英鹰看书的封面。像大多数内部资料一样,封面只是土黄的底色,上面是粗大的黑色英文印刷体。单是这样看看,实在是乏善可陈,也看不出个四五六来。

    “英文版的?!”夏英鹰惊讶于书的内容,想到自己正在读简缩版的英文外国现代短篇小说集,莫名的有些心虚。其实她对英语一科从来自信。小学就是重点学校实验班,三年级就开始学英文了。在家里也是“跟我学”,“许国璋英语”的电视英语节目的忠实观众。各类英文比赛奖项也有几个。一直到初中毕业,少年宫接待外宾的时候还总是找她。

    她是看过这本书的译本的,知道这是美国作家赫尔曼,沃克的取材于二战的长篇小说。她还看过其续集“战争与回忆”。这两套书时间跨度从1939年一直到二战结束。虚实简繁有序的对各大主要战场和重要战役都有所涉及。而且此书相当忠于历史史实,有着数量众多的历史人物和真实地名,自己读中文版的时候有些地方都觉得消化得吃力。想到此处,心中越发对欧阳西陆高看一眼。

    夏英鹰没有伸手去接书,反而问他道:“你不是说要来备考的吗?你带习题集了吗?”

    “你带了吗?”欧阳西陆反问道。

    “我?我没有…..我起来晚了啊,我都来晚了呀,就忘带了。诶,那你为什么也没有带?你也来晚了吗?”夏英鹰竟有些庆幸自己迟到了。

    “偶尔放自己一天假没有关系吧。不是要劳逸结合吗?”欧阳西陆不想告诉夏英鹰自己还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他看着夏英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着些许红红的血丝,本来白净的脸蛋上却在眼睛下面有着两块淡淡的青色,不由得他关心地说:“你昨晚熬夜学习了吧!一看你就是没睡好觉。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爬爬山,晒晒太阳,然后你回去什么都别想,先好好补一个觉。不然弦总是绷得太紧了会断的。”

    “弦总是绷得太紧了会断的……”夏英鹰喃喃地重复道。其实她有何尝不想把弦松一松。自高一下半学期以来,她不知为什么开始难以入睡。明明是又累又困,可是躺倒床上关了灯,大脑却开始变得异常亢奋。越想睡觉反而越是无法入睡。倒是累极了趴在书桌上能睡一小会儿。昨天夜里更是辗转反侧,最后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窗户上已经透进来了淡淡的晨光。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更要命的是她想不起来究竟是昨晚忘了上闹钟,还是今天早上闹钟响了没听到。

    夏英鹰急急地跳下床想着洗把脸就走,结果被镜子里一张有着惨白的脸色,乱糟糟的头发,无神的眼睛的自己吓到,心知这幅糟糕的样子,别说去公园,就是去菜市场也会吓着人的,何况是要去见欧阳西陆。潜意识里,她回避了“约会”之类更加刺激的词汇。她想反正也晚了,干脆用冷水洗了个头才出门。

    一路上夏英鹰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欧阳西陆会不会还在那里等她,会不会生她的气。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他会等她,还是会因为他离开了而松一口气,可以省却诸多烦恼。但是当她远远地看到他那熟悉的,挺拔的身影面湖而立的时候,她心中有的只是美好的感觉。不是吗?美好的春天,美好的早晨,美好的湖光山色,还有美好的人儿。一瞬间,她的心情也仿佛挣脱了滞铐,欢快地飞扬起来。

    欧阳西陆没有让她走神太久。“走,我们爬山去。登高望远,景色更佳。”说罢,他是想去拉她的手的。可是手却没有伸出去,反而也不等夏英鹰回应,只是对她示意跟上,便向亭子外走去。

    春夏之交的南湖南山既有春天的鲜嫩,又初现夏天的热情。山上石板路两侧的绿草还是细细嫩嫩的绿,桃花虽然已经落尽,丁香刚好盛开。远远望去湖边如烟的绿柳,仿佛江南的西湖一般。置身于这一片湖光山色之中,真是可以忘忧的啊。

    两个人连说带笑地向着山顶跑去,什么考试,什么习题,任何的不愉快,至少在这段不长的山路上是被丢到脑后了的。只是这座因为挖防控工事而形成的假山实在不是很高,他们很快就跑到了山顶。

    夏英鹰双手撑在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颊涨红,额角却并不见汗。欧阳西陆笑她缺乏锻炼。夏英鹰白了他一眼:“哪,哪,哪有时间锻炼,你,你站着说话不怕腰疼。”

    “鲁迅不是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嘛。”

    “鲁迅还说,还说了:他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拿来学习工作的。你看我像是有喝咖啡的时间吗?我连咖啡是什么味的都不知道呢。”夏英鹰总算倒过来了气,反驳道。

    其实夏英鹰是真的不喜欢现在的她。自从发育后有了胸前的曲线,有了每个月的不速之客“大姨妈”,让她觉得多了累赘。再像小时候那样,和男孩子们一起疯跑疯玩,爬墙爬树便放不开了。她虽然瘦,胸部发育却很好,妈妈把她自己的旧胸罩给了夏英鹰,并不合她的身,让她更觉尴尬。何况她还有痛经的问题,大姨妈来的时候甚至连广播体操都做不了。不过反正学校的音体活动时间越来越少,都要为数理化英等必考科目让路。

    反观欧阳西陆他们男生,这段时间如雨后春笋一般蹭蹭蹭的窜个子,更加热衷于竞技类游戏和各种对抗类的球赛,家长和老师们挡都挡不住。夏英鹰就知道他们经常放学后在大院的球场汇合。只要不影响学习,学校也不多管。何况李老师下班之前会把他们都打发回家的。

    “我知道。”欧阳西陆上面四个成年了的姐姐,母亲是医生。对女生的那点事儿多少有些了解,完全不必等学校开生理卫生课。而从小的成长经历,尤其是父母两家家庭背景的差异,又让他有所对比地看到世间百态,体会到人情冷暖。

    “你懂什么?”夏英鹰诧异地问道,隐隐有些不安。

    “我知道你是缺乏锻炼。”欧阳西陆看着她圆圆大大满是探求神色的眼睛,忽然笑着低下头,把脸凑近了夏英鹰说:“不然呢?你说说看。”

    夏英鹰下意识地就想转过脸去。她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的胆怯,反而迎着欧阳西陆的目光看了过去。“这就是所谓的近在咫尺吧!”她甚至连他浓密的睫毛和黑葡萄似的瞳孔里自己的影像都看得一清二楚。

    其实欧阳西陆刚刚不知怎的,把对二姐六岁的女儿小妞子说话的方式用在了夏英鹰身上。看到夏英鹰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回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站直了身子,一边清了清喉咙,一边装做四处观察地形的样子。还真让他看上了在离开山道不远处,朝向南湖坡面的一片小树林。由于是种在假山上的缘故,这儿的树都很矮小,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他向里面走了十几步,找到了一块顶部平坦,略高出地面的大石,把手中的内部参考资料放了上去。然后回头招呼夏英鹰说:“过来坐吧,歇一会儿。坐在这儿,还能看到湖景,视野广阔哦。”

    夏英鹰见他如此体贴心中一暖,然后有股若隐若现的酸楚由心而起,一瞬间通向四肢百胲。在她的记忆里,家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和她这样说话了。即使只是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关心的话。

    而且,这种感觉和冯春儿一家的爱护,或是陈阿姨的关心怎么又都不太一样?

    她定了定神,走过去把书从石头上拿起来,说:“别把书压坏了。我没事儿,又不是冬天。”说着就捡着石头的一侧贴着边儿坐了上去,空出另一侧大概四分之三的地方。又说:“记得有部苏联电影,好像是‘列宁在1918’,列宁同志说好书放床头,坏书垫床脚。”

    “哈哈哈……你可真逗。人家列宁真是这么说的吗?不过,”欧阳西陆没想到夏英鹰还挺幽默,只是笑过之后还忍不住想要多嘱咐一句:“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不能受凉,不然会坐病的。额……我妈肯定会这么说的,她是医生……你知道的。哦,你妈不也是医生吗?那个,听妈妈的准没错。”欧阳西陆忽然觉得脸有些发烧。他只不过是想要表示一下关心而已,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舌头绊着牙起来。这让一向自诩理智严密的他感到很丢份。

    夏英鹰没想到欧阳西陆也会脸红发囧。忽然觉得这个她以前一直仰望的男生,好……可爱。这样想着,脸上就不由自主地绽放出一个由心而生的笑容,心中又有些羞涩,“我怎么可以觉得一个男生可爱呢?”这一刻她年轻的生命里,有一扇崭新的窗一下子解了锁,而那窗外的风景陌生又奇特。

    和熙的阳光照在夏英鹰微微扬起的十六岁的脸上,给她有些苍白的脸上涂上了一层如暖玉的柔润的光彩。当她微笑的时候,欧阳西陆仿佛看到了他最喜欢的玉兰花开。此时此刻他才对书中读过的“如花的笑靥”有了最直接的体验。

    时间好像是静止了,又好像是在以光年为计的速度飞逝。对于这两个情窦初开却并不自知的少年来说,同一个时间,同一个空间,以彼此为中心取镜的他们,都把对方美好的一帧永远保留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夏英鹰”他轻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嗯。”她答了一声。

    他又叫了一声:“夏英鹰。”

    “嗯,你要说什么?”她看向他。

    “也没什么。嗯…你把头发放下来吧。”

    “啊?”

    “头发湿着就扎起了,容易得头痛。在阳光下一会儿就能行。”欧阳西陆觉得自己从容多了。

    “好。”夏英鹰也自然的就听话把绑头发的皮筋取了下来。她把皮筋套在手腕上,拿手指在头上抓了抓,把头发弄得顺通一点。

    欧阳西陆只觉得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只是她的气息。散开头发的她少了两分英气,多了三分妩媚。他情不自禁地又叫出了她的名字:“夏英鹰。”

    “嗯……”她垂下了眼帘,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轻抚着脸颊。

    他蹲下身来看着她的眼睛说:“就是觉得你的名字好听……既有女孩子的味道,又有着一股英气。谁给你起的。”

    “哦,我爸给我起的名字其实两个都是英雄的英。上小学的时候我自己改的。”她接着解释道:“那时候看了一部香港电影‘金鹰’,朱红和高远主演的。你看过吗?”

    “看过。你也喜欢那部电影?”

    “是啊,当时喜欢的不得了。我特别喜欢朱红,美丽大方,英姿飒爽的。所以后来再看她的‘画皮’都害怕不起来了。”

    影片中有宽广的大草原,奔腾的马群,美丽自信的女主角,还有那雄鹰一样勇敢矫健的男主人公。他们在彩色的大银幕上并马驰骋的场景,对以黑白战争电影为主的观众来说,不亚于一场视觉盛宴。而其中男女主人公美好而坚贞的爱情,深深的留在了夏英鹰的记忆中。她第一次“喜欢和爱不一样”的说法。尽管当时还是理解得懵懵懂懂。但是于这懵懂之中,夏英鹰似乎开了一丝丝的窍。

    她接着说道:“周末时候院里大礼堂放了两场,我只有一场的票。我看了还想看,能想的办法都试过了,也没弄到第二场的票。最后是跳窗户进去的。嘻嘻……大礼堂里面座无虚席,我又不能站在过道里看,会被执勤的小兵揪出去的。你猜我最后是怎么看的电影?”

    “我猜你是躲在舞台上银幕后面看。”欧阳西陆半秒钟都没有犹豫,“我还知道你看到的话面都是反着的。”

    “哈哈,你肯定也干过才知道的。”夏英鹰笑着说。

    “当然。”欧阳西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着,忽然扬起了眉毛,话题一转:“没想到你跳窗户倒是挺能耐的。你们院的大礼堂我以前也常去,那儿的窗户可不好跳,高着呢。”

    夏英鹰低头说道:“那时候小嘛。现在想跳大概也跳不动了。”这谎她撒得脸上发烧。公园早上六点之前免费,六点之后要买门票。门票5分一张。于是“弹尽粮绝”的夏英鹰只好又跳墙了。

    欧阳西陆看到她的样子,赶紧也“自曝其丑”,说:“我也看了两场,第二场因为大礼堂都满了,我是在放映室里看的。扒在小小的放映口上,耳边都是嗡嗡的机器声。”

    “哈哈哈….”两个人相视而笑,同是部队大院的孩子,淘气起来也是相似的。

    “其实,我奶奶当时还给我起了名字叫‘红花’,革命的红色之花---夏红花。”夏英鹰笑着说道。

    “夏红花?好听啊。大雅若俗。你奶奶文化水平不低哦。”

    “啊?她是农村妇女呀。虽然是曾经的妇女主任,可也只是扫盲班的水平。”

    “喜欢泰戈尔的诗吗?”不等夏英鹰回答,他就吟诵道:“Letlifebebeautifullikesummerflower……”

    “anddeathlikeautumnleaves.”她望着山脚蓝天映照下的碧水,轻轻地接过了后半句。春日的暖阳懒懒的,湖面上粼粼的波光闪耀,夏英鹰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一瞬间,她有些感伤。

    欧阳西陆也有些失神,似乎感染到了夏英鹰的情绪。年轻的心总是会有些多愁善感。

    “没想到你也喜欢泰戈尔的诗。事实上,你是第一个我知道的,可以背诵原文诗句的女孩。哦不,是人。我的意思是男的女的都算上。”

    欧阳西陆暗暗皱眉,怎么又开始舌头绊着牙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在家里当他看不惯几个姐姐挤兑妈妈的时候,常常就是冷冷的几句话,就把姐姐们噎得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他还是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多些。只是一颗单纯的心,与另一颗同样心,就这样不设防地,轻轻地碰撞着,交流着,紧张着,更是欣喜着,渐渐地有了一些惺惺相惜。

    好在夏英鹰并没有在意,反而谦虚起来:“你过奖了。我也只能记得住一些喜欢的经典句子罢了。倒是你,”说着,夏英鹰拍了拍手中厚厚的外文书,“竟然读这种大部头的东西了。吾不及君多矣。”

    “不,你应该说:天下英雄唯夏同学与亦征耳。”欧阳西陆把书袋子给她吊了回去。

    “厚,脸,皮。”夏英鹰笑着一个字一个字的戏谑道。她一直觉得欧阳西陆是个值得尊重的德智体全优的好同学。现在发现他也有这么好玩的一面,不知不觉说话的语气更轻松了:“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喜欢这本书?现在读到哪儿了?事先声明哦,我可是读过中文译本的。”

    “你读过?”欧阳西陆这回真的惊到了:“你怎么会喜欢战争题材的东西?而且还是这种掺杂很多枯燥的政治和战争描写的大部头。不是现在的女孩子都在读三毛琼瑶吗?”

    “偏见。女孩子就只读三毛琼瑶吗?”夏英鹰反驳道:“我最喜欢二战题材的各种文艺作品。无论是电影还是书籍。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战争的描写枯燥啊。一寸山河一寸血,战火中的青春,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那可是世界反同盟的胜利啊。中国人民战胜了日本侵略者,收复了失地,壮志得酬。否则的话,你我现在站着的这一方天地还是殖民地呢。”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欧阳西陆呐呐地道。

    “再说三毛琼瑶也有她们的好。”夏英鹰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我就喜欢三毛的游记。真的很羡慕她,希望将来能像她一样周游世界。”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也想要找到她的“荷西”。只要是和她的“荷西”一起,无论是走遍万水千山,还是守在沙漠中的斗室里,应该都是幸福的吧。

    “至于琼瑶的小说嘛……”说道这里她停了一下,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句子来说明她的读后感:“是很顺气的感觉。”

    “哈哈哈,你真是与众不同。人家都说琼瑶的书唯美爱情什么的。只有你说解气?”

    “这个我也说不太好。反正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一本,一口气一目十行地从头看到尾。然后就没事儿了。但是我并不是很喜欢里面的男女主角,有点,有点,有点……”

    夏英鹰“有点”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干脆说道:“反正就是不用过脑子,看了就忘了。反正现在也没时间看那种书了。”说罢觉得没有必要就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便提醒欧阳西陆道:“还是说说你的‘战争风云’吧。”

    “还好吧。不懂的地方也多,重要的词就要查字典,如果不太妨碍理解的就跳过去,别钻牛角尖。读外文书就怕碰到南墙不知道绕着走,非站在那儿面壁,那可就读不下去了。哈哈哈。”一谈起读书,欧阳西陆恢复了他的口舌之利:“其实对我来说,最要较真儿的反而是战争,军事上的特有名词,专用名词之类。比如,美军的军衔制度和我军的就有所不同。毕竟我军军衔制度是五十年代的初,和苏联人一起搞出来的。而英文里,陆海空各个军衔的说法又有不同。如果弄错了,可能更影响阅读。毕竟这本书是基于真实历史史实的虚构。”

    “是这样……”

    “还有重要历史人物的人名,重要事件战役发生的地名。”欧阳西陆滔滔不绝地接着说着:“好多字典上根本查不到。只好根据自己已经知道的二战知识,对比着去分析反证。其实就是比较有逻辑的‘猜’。”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夏英鹰由衷地赞道:“我就是太爱钻牛角尖了。又或者像你说的那样经常在南墙前面傻站着。嘿嘿。所以我只读过一些短篇的原文小说,还有就是散文诗歌什么的。”

    “你还有中文版的战争风云吗?”欧阳西陆灵机一动,福至心灵。

    “有呀。”夏英鹰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要对照着读吧?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我明天就给你带到学校去。只是千万别被老师看到没收了。”

    说到这儿,夏英鹰突然“哎”了一声:“你怎么还蹲着呢?你也坐啊……这石头……地方够大。”说着,她还有些夸张地锤了几下自己的腿:“蹲这么久,你的腿不麻吗?我看着都累了。”夏英鹰一心劝说,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已经有了些撒娇的意思。

    这么一提醒,欧阳西陆才发现自己的腿真的麻了。他想站起来,腿脚却不听指挥,身子向前倾去,几乎跪在地上。好在他的双手支撑在了石头上面,可是这样的话,就等于他用双臂把夏英鹰圈在身前,胸口几乎贴在她的双膝之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五秒钟。

    “还好,还好。没有跪在女王大人面前。呵呵。”欧阳西陆率先打破了静止,时间回归了正常。说着他一手撑石,借力恢复了平衡。

    夏英鹰也大方地说:“吓了我一跳。想扶你一下都没来的及。”说着真的伸出手去扶了他一下。转眼间两个人已经肩并肩地一起坐在地上的大石头上了。

    坐在了一起,两个人反而沉默了。欧阳西陆心里想到:“这和刚才谈对象的那两个人是不一样的吧?”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在教室以外的地方坐得这样近。这感觉是新奇的,异样的;更是无邪的,美好的。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非常想接近她,了解她。希望和她一起学习,共同进步……或者,就像现在这样,不去想着学校的课程和考试,只是说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并肩坐着,就这样融入了这湖光山色之中去。

    良久,夏英鹰打破了沉默:“这儿真是个好地方。极目远眺,有宽阔的南湖,有树有草有花。再远处,是熙熙攘攘的街道,高高低低的楼房。美丽的风景,人间的百态。观之而忘忧啊。”

    “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常来啊。”欧阳西陆脱口而出,不禁苦笑了一下,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

    夏英鹰见了也轻轻笑出了声,说:“怎么可能?我们一周只有周日休息。可现在只是高一,明年开始周日也不能保证休了呢。我们在这儿偷得浮生半日闲,回去可是要熬夜了,不然明天的考试可要烤糊了。”

    欧阳西陆也是深有同感,二人一同怀念了一下初中以前的生活。七十,八十年代时还没有学前班一说。孩子们的童年大都是在外面疯跑疯玩儿中度过的。每天在外面野到天黑,家长做好了饭,满大院的挨个找自己的孩子。可是大家都玩儿疯了,谁都不愿意回去。要家长们连打带骂,恩威并施的才能拉回家去。

    “有一段时间,我总是最后被剩下的那个。因为我爸让我几个姐去找我回家吃饭,她们总是出去溜达一圈儿,然后就撒谎说找不着,或者我不肯回来。后来我爸发现了真相,改派勤务员去找我才好了。”欧阳西陆回忆道。

    夏英鹰沉默着,她太知道这种滋味了。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最喜欢爬到大院篮球场的篮球架上,自己一个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落日缓缓地退让西沉,黑暗逐渐地紧逼在后,直到真个世界都被黑暗占领……

    “原来他的童年也不都是金色的。”夏英鹰想,又觉得有些疑惑,便问他:“你是最小的弟弟,你的姐姐们难道不应该多照顾你一些吗?”

    “嘿嘿,她们和我不是一个妈。”欧阳西陆苦笑着,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夏英鹰沉默了。童年应该是美好的。只是稚子毕竟柔弱,需要父母的庇护和教养。她一瞬间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肩并肩地坐在一起,前所未有的接近,近到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

    终于,夏英鹰下定了决心:“欧阳西陆,我该回去了。”

    “好。”欧阳西陆心中不舍,但理智告诉他还要回去写作业和备考:“那我送你一段路。”

    “不用了。我们是两个方向。时间宝贵啊。”说着,夏英鹰率先站了起来。突然,只见她以手扶额,定在那里。欧阳西陆奇怪地看着她,却眼见着夏英鹰的脸由白转变成一种青灰,他刚要开口询问,夏英鹰已经直直地仰身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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