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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三静

    ...

    风月城郊,山腰处,静心寺。

    玉虚跪坐在蒲团上已经一日一夜。

    “我说玉虚,你一进来就在这里拜佛干嘛?”

    胡捕头有些无奈,本以为来静心寺会大打一架,结果玉虚一进入寺门,便直直往这静心寺的大雄宝殿一跪,然后一话不说,双手合十。

    胡捕头还能如何,只好站在一旁等玉虚,结果这一等,便是一日一夜。

    “施主的耐心非比寻常人。”

    殿后传来一声长叹,声音尽显沧桑。

    “只要能等到大师,无论礼佛多久,都足够。”

    玉虚缓缓说道。

    “胡施主。”

    “静心大师。”

    胡捕头对着殿后走出的一名僧人施礼道。

    这静心寺虽称静心寺,但寺庙中的住持却不是静心大师,而是静宁方丈。

    “不知这位施主是何人?”

    静心大师回礼问道。

    胡捕头刚还在想如何介绍玉虚的身份时,却被玉虚突兀打断道:“在下姓玉。”

    “前不久寺中还接待过玉府小姐,不知您是否与那位玉府小姐有所渊源?”

    静心大师施礼道。

    “此玉非彼玉。”

    玉虚还礼道。

    “皆是玉。”

    “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在下仅是顽石,不敢相提并论。”

    玉虚站起来身说道。

    “看来施主是为庙堂而来。”

    静心大师叹息道。

    “不,是为人而来。”

    玉虚摇摇头。

    “是为何人而来?”

    静心大师应道。

    “为静慧大师而来。”

    “静慧师弟已化成舍利,若是为他而来,恐怕施主要败兴而归。”

    “那我便为住持而来。”

    “方丈师兄已经闭关多年,不便打扰。”

    “那静心大师的意思是,我求谁都不得?”

    玉虚眯着眼笑道。

    胡捕头在一旁则有些迷糊,静慧大师来之前便已经得知死讯,静宁住持闭关,此事几年前江湖便人尽皆知,玉虚这分明是挑事。

    静心大师沉默许久。

    “可寻我。”

    说完,静心大师转身向殿后走去。

    “走吧,跟着他一起。”

    玉虚伸出手示意胡捕头跟上。

    “你对他说了什么?”

    胡捕头疑问道。

    “说了什么,你不都是听的一清二楚吗?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玉虚摇摇手指,跟随着静心大师走往殿后。

    “你好好说话,别整这些佛家禅语。”

    胡捕头准备跟着玉虚进去时,却被两位僧人拦住。

    “施主请将佩刀交于小僧。”

    “诶,你们这两个小和尚是不是针对我?上次我在你们寺中抓盗贼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说的。”

    胡捕头有些不乐意。

    玉虚忽然停下步伐,转过身来。

    “别为难这些僧人了,刀给了便是,难道你堂堂风月城第一捕头,没了刀就办不了事了?”

    胡捕头受不了激,自然将佩刀扔给两僧人。

    “那自然是不可能。”

    众人穿过殿后,走到藏经阁,又走到佛塔内,静心大师才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玉虚与胡捕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

    玉虚仰望着七层楼的佛塔遗憾道:“静心大师虽避世人,但又不避世人,避世人喜,不避世人悲,避世人欢,又不避世人哀。

    你学到他的避世,却没学到他的不避世。”

    胡捕头神情有些僵硬。

    “他不是静心大师?”

    “你可以说他是,也可以说他不是。”

    玉虚平淡说道。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绕!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胡捕头有些无奈,大家都是自己人,说话明白点不行?

    “静心是我。”

    静心大师应道。

    胡捕头疑惑地望着玉虚,想看他有什么说的。

    “静宁也是我。”

    胡捕头瞪大双眼望着静心大师,想看看他脸上究竟披着怎样的人皮面具。

    “静慧也是我。”

    胡捕头彻底有些懵了。

    “这是在说什么?”

    玉虚冷笑一声道:“长着一样的面貌,便会是一样的人?静慧大师你恐怕将人想的太简单了吧。”

    “三人自小入寺修行,修同佛,入同寺,吃同饭,所经之事,所遇之人,皆相同,何有不同?”

    静慧大师反问道。

    “人心不同,静宁大师喜好清净,闭世修佛学;静心大师却喜聆听悲苦,入世避欢喜;而你既想听欢喜,却不愿承悲苦。”

    玉虚应道。

    静慧大师长叹一声道:“施主倒是看的通透,来往寺中不论高官厚禄者,亦或是平民悲苦者,烧香礼佛,却没有发现丝毫不对劲。”

    “看来人不是你杀的。”

    玉虚听完又皱眉道。

    “杀人?”

    静慧大师疑问道。

    “我本以为你隐瞒静心大师的死讯,是因为你动手杀了静心大师,但今日听你一言,看来不是。”

    玉虚沉思道。

    静慧大师苦笑道:“原来在施主眼中,我是如此之人,静心师兄是走火入魔而亡。销落诸念。其念若尽。则诸离念。一切精明。动静不移。忆忘如一。静心师兄舍不得执着善十种禅那现境,内阴魔现。”

    “这可就麻烦了。”

    玉虚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接着又问道:“不知静慧大师可知静宁大师是何时圆寂?又是因何圆寂?”

    “这……”

    静慧大师似乎并不想回答。

    “若是静慧大师不便言说也无妨,只是不知大师为何将我们两人带至此处?”

    “原以为玉施主也是为那样东西而来,想玉施主跟胡施主是朝廷中人,对于此物而来,交于你们也稍显心安。”

    面对玉虚的疑问,静慧大师施礼道。

    “那样东西……”,玉虚眯起双眼,“不知可与静宁,静心两位大师的死有关?”

    静慧大师见玉虚如此模样,反而面有疑虑道:“玉施主不知那件事?”

    “哪件事?”

    玉虚奇道。

    “一年前,流传在北域苍梧城的传说。”

    “苍梧城?这里距苍梧城少说几千里远,怎么又会扯到苍梧城?”

    “那此事还请胡施主对您解释一二吧。”

    静慧大师若有所思指着胡捕头说道。

    胡捕头蒙圈的指着自己。

    “我跟他解释什么?天渊江湖上每天流传的传说奇闻那么多,我怎么都记得住?更何况是一年前苍梧城的传说。”

    “胡施主还记得上个月前你在寺中捉的那个盗贼吗?”

    静慧大师提示道。

    “噢,你说的那个?”

    “还记得他在寺中哪里偷窃?”

    胡捕头一望四周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在这里,他当时藏在这佛塔后面。”

    “胡施主可曾记得你抓住他时,他所使用的功法是何种功法与胡施主缠斗?”

    经静慧大师一提醒,胡捕头紧缩眉头道:“他的武功并不强,只是他的身子颇为滑溜,我曾几次抓到他,都被他脱身而走,有点像千空门的蜕身?”

    “千空门,是苍梧城青云山的那个千空门?”

    玉虚紧跟着问道。

    “是的。”

    胡捕头点了点头。

    “千空门的人怎么会跑到静心寺这里?”

    “是因为那个传言。”

    静慧大师叹息一声,打断了玉虚的沉思,正准备将那尘封已久的往事说出来时,门外响起一阵打斗声。

    “哎呦,静心大师你终于舍得出来了,静慧大师与静宁大师都化为舍利,不知静心大师你什么时候圆寂呢?”

    大门被人轰破,破碎的门板上还有两位僧人倒在地上。

    静慧大师扶起被击倒的两位僧人。

    “师父,弟子无能,劝言他们不听,他们硬冲进来,弟子也无法阻挡。”

    其中一位僧人低头有些懊恼道。

    “这不怨你们,法悟,法能,你两先退下。”

    静慧大师轻声劝慰道。

    站在门上的三名男子,一人极高,头几乎都要挨在门柱上,手上拿着一根长棍;一人极矮,几乎身子只有高的那个人小腿长,双手却格外的粗壮;还有一人在这两人之中显得极为平凡,中等身高,身材也没有那么奇怪。

    之前说话嘲讽的便是那位长的极高的男子。

    “你认识他们?”

    玉虚小声对着胡捕头说道。

    胡捕头摇摇头道:“不认识,应该不是中天域的武林人士。”

    “那就奇怪了,我也不认识他们。”

    玉虚轻疑一声。

    “江湖那么大,你怎么可能会认识所有人,不过你既然也不认识,说明不是一院两谷三阁四殿六楼七宗八门的人,那么便问题不大。”

    胡捕头难得聪明了一次。

    “来刹寺。”

    玉虚却眯起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们三兄弟从北域苍梧城跑到中天域风月城,让我们还真是好找。”

    那极高的男子一柱长棍,地上的石板都被震裂开。

    “原来是施主您。”

    静慧大师今天的叹息声有些多。

    “静心大师。”

    那名平凡无奇的男子走出一步,对着静慧大师施礼道。

    “他们好像还不知道这个是假的静心大师。”

    胡捕头眉头一挑对着玉虚说道。

    玉虚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胡捕头不要再多言。

    “还道是哪位施主是哪里得知我们兄弟三人在此处,原来是赖施主您。”

    “老东西,都这么多年了,把东西交出来吧。”

    极矮的那名男子,似乎对这些谈话有些不耐,急促的催道。

    “不知施主想要什么东西?”

    静慧大师平静道。

    “来刹寺的钥匙,别装不知道,江湖上都知道钥匙被你们兄弟三人拿走。”

    极矮男子也不知怎么,身形几闪便到静慧大师跟前,只是他的身高太矮,只得仰望静慧大师。

    咔嚓。

    “老东西这么高,看起来还真不舒服。”

    只见一声骨折响,静慧大师两腿已经被那名极矮的男子打折,扑通一声静慧大师便跪在地上。

    但静慧大师却仍旧一声未吭,一旁的胡捕头却有些忍不住,想要动手却被玉虚拦住。

    极矮男子望着这静慧大师,眼骨碌却不停转着玉虚与胡捕头,见两人没动静,瞧着神情不变却脸上渗出汗滴的静慧大师道:“看来你既然不怕死,不知你带到此处的两位香客怕不怕死?”

    极矮男子身形又几闪到胡捕头身前,欲故技重施,却没想到伸向胡捕头那双手却被胡捕头紧紧锁住。

    “小东西,你爷爷的腿也是你想打断的?”

    胡捕头一只手提起那极矮男子,脸色狰笑着望着那男子惊恐的面容,重重一甩丢出门外。

    门外传来巨大的轰隆声。

    “没想到胡捕头不止刀耍的好,这一身怪力也令人惊叹。”

    被静慧大师称作赖施主的平凡男子赞叹道。

    “你认识我?”

    胡捕头微微有些吃惊。

    赖施主从背中掏出一柄长刀与一柄短剑。

    “传说中的玄玉剑与碧云刀,轻易交于他人之手可不太好。”

    胡捕头面露凝重,原以为这赖施主想用武器威胁他与玉虚时,却不想这赖施主将武器丢在玉虚与他前面。

    胡捕头正疑惑不解时,玉虚突然笑道:“玄玉剑早就破碎,我这断剑又胆敢用玄玉剑的称号。”

    “经天匠府一炼,玄玉剑一分为二,一剑在天剑殿之中,一剑在那位潇湘楼副院之中。胡捕头素来对天剑殿中人不喜,想来不会与天剑殿那位为伍,阁下可是潇湘楼三位副院之一的玉虚前辈?”

    赖施主低头对着玉虚施礼言道。

    “一眼一言可辩人,姓赖而又有高矮护卫相随,想来是在世人面前从不露面的霖风山庄少庄主,赖喻。”

    玉虚呵呵笑道。

    “世人从不露面,可我身旁这两个护卫在世人露面可有许多。”

    赖喻长叹一声。

    “他两可是用我的名头做了许多坏事。”

    玉虚笑道:“做了许多坏事,总比做了许多恶事好,坏事尚且还有补救之机,恶事可是一做便万劫不复。”

    赖喻一听,微微一愣摆摆手道:“不知玉虚前辈与胡捕头,跟此人可有渊源?”

    “渊源还是有的。”

    玉虚道。

    “那可真是难办。”

    赖喻闭着眼轻说道。

    “但不如你两人说说,让我听听,说不定有渊源便没渊源。我这人,做事有些随心情。”

    玉虚转言道。

    赖喻睁开眼道:“好,那我便先说吧,这个故事说起来并不长,想来玉虚前辈有听过来刹寺?”

    “自然听说过。”

    玉虚点点头。

    “说来惭愧,霖风山庄的存在,其实就是为了掩盖来刹寺的存在。”

    赖喻说道。

    玉虚却有些不解道:“来刹寺是一座古寺,绝技经书都丝毫不与霖风山庄相关,又怎说霖风山庄的存在是为了掩盖来刹寺的存在?这我实在不解。”

    “那玉虚前辈可记得十年前的霖风迁庄之事?”

    “这自然是记得,当时我还特意前往霖风山庄,确保贵庄迁庄顺利,同时也警惕一些宵小之辈。”

    玉虚说道。

    赖喻苦笑一声道:“说是确保,其实是怕霖风山庄对朝廷有什么不轨之心吧。”

    玉虚没有否认,赖喻继续说道:“迁庄是一件大事,江湖上有传言说霖风山庄遭人威胁,又有传言说霖风山庄惧怕风霖城旁的云松观,所以才避迁到北域苍梧城,但其实这都是因为家父与一位前辈的约定。”

    “约定?”

    胡捕头有些捉摸不透。

    “对,约定。来刹寺十年之约的约定,所以霖风山庄才迁庄在苍梧城附近的另一座荒山惜缘山之中。说来也不怕两位知道,来刹寺原址其实便位于此山之中。

    但由于迁庄时,不知怎么这个消息忽然就被人泄露出去,迁庄的路上发生了一场厮杀。”

    “月梧之杀?但那时不是说是生死仇家找上门,怎么现在又变成一场夺钥之争?”

    玉虚奇道。

    “若不是如此对外所说,恐怕能否迁庄到苍梧城都成了一个问题,玉虚前辈你又不是不知道来刹寺对江湖那些人有多大的吸引力。”

    赖喻叹息一声。

    “也对,如果当时我在的话,应该也会去试试,毕竟来刹寺中的绝技藏经,号称学可万人敌。”

    玉虚耸耸肩,示意赖喻继续讲下去。

    “而就在那时,那位前辈送与家父的来刹寺信物遗失了,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直到一年前我来到这所静心寺,见到这位静心大师,我才明白了一切。

    他就是当年前来阻碍迁庄的那群人之一。”

    “但这也并不能说明他就是拿走来刹寺钥匙的人,而且这位大师一直潜修寺中,一直对于世事没有任何留恋。”

    胡捕头出言否定道。

    这所静心寺修至八年前,而且寺中僧人都非常友好,其中不论是静心,静宁,还是静慧这三位大师,对待香客都很友善。虽说现在得知三位大师相貌都一样,分不清哪位是哪位,但总而言之没有听过静心寺传过丑闻。

    “因为来刹寺的钥匙是一本佛经,除非对佛学钻研已久的人,根本无法参透其中的奥秘。而且我也了解到这寺中那位静宁住持如何死亡,闭关圆寂而死,那位静慧则是入魔而死,这都表明了他们至今还未参透那钥匙的秘密。”

    赖喻解释道。

    有了解释,胡捕头有些无话可说,但是他还是不死心的走到静慧大师身边问道:“静慧大师,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赖喻微微皱起眉头道:“他是静慧?”

    “不错,其实那位入魔而死的是静心,但由于这三人相貌都一样,又怕寺中起骚动,这位静慧大师便扮演起静心大师。”

    玉虚出言解开赖喻的疑惑。

    却没想到赖喻眉头没有舒展开来,反而越来越紧缩,玉虚感觉到事态有些不对劲。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声。

    “不好!朱梓有危险!”

    赖喻一听便连忙跑出门外,玉虚与胡捕头相视一眼,也跟着一起走出门外。

    那被胡捕头丢出门外的矮个子,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高个男子已经跪在矮个男子身边,伸手试探矮个男子鼻息,面色凝重摇了摇头。

    “我来看看。”

    胡捕头走到矮个男子身边,他当时将矮个男子甩出去时,并没有用内力,只是用自身蛮力,所以他应该只会受丁点内伤,但不至于起不来。

    胡捕头低头查看矮个男子的身体,他的身体紧绷僵硬,瞳孔已经没有生机,脸上只有临死前那一瞬间的惊恐。

    “是一招毙命。”

    胡捕头出言说道,能一击毙命的位置并不多,而且还可以排除刀剑这些兵器,那么耳,后脑,脖颈,太阳穴,心口等都能一击毙命,胡捕头仔细一一翻查这些位置,果然在他的后背上发现一个黑点。

    “内力贯穿心府,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能在临死前还能叫出声。”

    胡捕头望向玉虚。

    玉虚问道:“你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暗器?”

    “应该是一块碎石。”

    胡捕头望向四周,有一块破碎的石子。

    “这就奇怪了,能将内力精确的递送到普通的石子中,并且准确的击中一位还算武功不弱的人背后,那他怎么还会让他发出声音?”

    玉虚颇为不解,正好望着神情不变的高个男子道:“你的朋友死了,你不觉得悲伤吗?”

    “死,本就是常态。若每死一个人,我都要哭上一回,那我时间可没有多用来悲伤。”

    “是啊”

    玉虚忽然仰着头说道。

    胡捕头有些奇怪地望着玉虚,他很少会从一件事突然跳跃到另一件事,但如果他跳跃到另一件事,那么说明也有一件事在发生。

    胡捕头忽然低着头也没有继续看玉虚,赖喻也皱眉没有说话,玉虚仰着头望天,高个男子依旧呆立着。

    一时间,气氛就这么有些凝固。

    忽然间,微风轻扬。

    “死了。”

    原本在佛塔外的玉虚,赖喻,胡捕头瞬间又回到佛塔之内。

    玉虚抬头遥望这七层佛塔,望着周边雕刻绘画与长久不灭的油灯。

    “人死了,可是谁杀的他。”

    “杀的他的人,与杀我家奴的人又是否是同一人?”

    赖喻眉间闪过一丝忧虑。

    “我们三位的轻功虽说不上最强,但也不是寻常人能比拟,能在发出声响的瞬间,便逃离出寺,这不太可能。”

    胡捕头摇摇头道。

    这时,赖喻身后那个高个男子才赶过来。

    “朱吟,你在外面有看见其他的人?”

    “少爷,并没有看到。”

    朱吟应道。

    “奇怪。”

    赖喻眉间疑虑。

    “并不奇怪,既然大家都没看到,说明他还在这佛塔内。”

    玉虚顺着佛塔上的壁画抚摸道。

    “可这佛塔,自下而上,看的一清二楚,除了长明灯与满墙的壁画,供奉的舍利还有什么?”

    赖喻说道。

    玉虚却说道:“自下而上没有发现,那么自下而下呢?老胡,你还记得那静慧大师说的话吗?”

    “他说了什么话?他不是什么话都没说吗?”

    胡捕头满脸不解望着玉虚。

    玉虚道:“他不是说你曾在寺中抓过一个善使千空门武功的盗贼?还说过一年前流传在苍梧城的传说?”

    “是啊,那又怎么了?”

    胡捕头继续保持疑惑地表情。

    “一年前苍梧城的传说?”

    赖喻在一旁似乎恍然大悟道。

    玉虚并没有先回答胡捕头的疑问,而是点了点头对赖喻说道:“我原本以为他口述流传一年前苍梧城的传说,是关于来刹寺的传闻。毕竟苍梧城江湖上最大的传说便是来刹寺,后来再就是你与你两位家仆进来,你所说那一番言论。”

    “我所说的言论必句句属实。”

    赖喻手指高举说道。

    “你说的并不假,那静慧大师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说明你说的有些东西他是肯定的,但又有些东西他是不肯定的,所以他迟迟没有回答。”

    玉虚又转过头对胡捕头说道:“你之前抓的那名千空门盗贼,也是在这座佛塔下所抓获,千空门什么不行,但是千空门有一样却举世无双。”

    “寻宝的手段。”

    赖喻接口道。

    “对,当一个人知道宝物的地点,但是又没有将宝物偷出来,说明他遇到了一些麻烦。”

    玉虚接着说道。

    “又有什么麻烦能难住他?他的轻功不错,七层佛塔对他不是难事,他的嗅觉不错,应该能清楚宝物在哪里……”

    胡捕头仔细回忆着当时抓住那千空门盗贼的细节。当时他站在佛塔后,不停地摩挲着什么,若不是他最后发出的声音太大,恐怕也不知他仍躲在寺中。

    不对,一个轻功不错的人怎么会突然发出声音,除非……。

    胡捕头眼睛一亮道:“除非这佛塔之内还有一间密室,而开启这密室的方法需要机关!”

    “不错,这佛塔四周雕刻的壁画,有些颜色已经脱落,有些却仿若刚画上去一般。”

    玉虚点头道。

    “但是这个又与你刚才说的一年前苍梧城传说有什么关系呢?”

    赖喻还是有些不解,这位玉虚前辈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一句废话。

    “那你告诉我一年前苍梧城江湖上流传着什么样的传说?”

    玉虚反问道。

    “一年前的话,大概是有件佛家至宝遗落在中天域。”

    赖喻答道。

    “倘若那件佛家至宝正好就是来刹寺的钥匙呢?十年前贵庄迁庄之事,被东域许多门派反对,在苍梧城与无色城交界之处,产生了一场厮杀惨烈的围杀,称月梧之杀。

    贵庄虽成功迁至苍梧城,也亦立下赫赫威名,但其中来刹寺的钥匙,那本佛经却不慎被人偷走。想一想,什么人能在贵庄眼皮子底下将佛经偷走?那只有千空门的人,还是数一数二的那几个人,千空门虽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不立于八门之中,门下弟子盗贼颇多,地位在江湖中格外尴尬。

    虽有威名,但避而不谈。”

    玉虚说到此处,特意顿了一下。

    胡捕头眯着眼说道:“恰巧我又不久前在这静心寺中,遇见那千空门盗贼,说明他们门中上下也知晓这件事,不过这十年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那说明他们有一个暗号……,静心大师的死?噢不,静慧大师的死?!”

    胡捕头脑中灵光一现。

    玉虚点点头道:“对,静心大师对外住持寺中大小事物,虽不是住持,但行驶住持之事,静慧大师与静宁大师却很少露面。

    静宁大师圆寂时,寺中无异动,唯有静慧大师死时,寺中才略有骚动,但骚动之时,正好被小姐看到,谎称入魔。如果我猜的不错话,这位既不是静慧,也不是静宁,而是李河当晚带来的那名女子。”

    玉虚说着说着,走到已经没有声息的静慧大师身边,顺着他的脸颊摩挲,撕拉扯下一大片人皮面具,露出一个完全陌生的脸。

    “但不是说是名女子?”

    胡捕头仍有疑问。

    “半夜三更,披头散发,是男是女,谁又看得清。”

    玉虚略含深意道。

    “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赖喻面露警惕问道,这玉虚前辈对这寺中发生的事了若指掌,仿佛他就在这寺中待过一样。

    “很简单,静心,静宁,静慧这三位大师,我都偶然接触过。之前在寺中跪拜一日,仍不得见任何大师,我心中已有疑虑,故而途中试探问这位假静心大师一些问题,果不然他很快就承认他是假冒的,但是他又称他是静慧大师,我心中又有几分疑虑,本打算证实之时,你又闯了进来。”

    玉虚漫不经心说道。

    胡捕头却瞪着眼睛望着玉虚说道:“你什么时候见过这三个大师?我怎么不知道?”

    “十年前的时候,你对当这个风月城捕快可是非常排斥,风月城郊外荒山忽然多了一间规格不小的寺庙,我自然要去探查一番。”

    玉虚冷笑一声。

    胡捕头喏喏没有继续说话,当初走马上任这捕头之时,他心中的确憋着一股很大的怨气。

    “那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那来刹寺的钥匙究竟在不在这里?”

    赖喻可没有胡捕头与玉虚讨论的功夫,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一点。若不在,他再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就没有多大意义。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玉虚慢慢站起身,他现在所站的位置就是当时假静慧大师所站的位置,他一伸右手,刚好碰到右侧的壁画,左右横扭。

    佛塔上空传来一声空荡荡的咖嚓声。

    玉虚瞥了一眼胡捕头,胡捕头立马心领神会地跑到当时抓到那名盗贼的佛塔后,也不知胡捕头在佛塔后捣鼓什么。

    佛塔内地板轰隆隆裂开一道口子。

    “进去看看,才知道你所说的来刹寺钥匙,究竟还在不在这里。”

    .....

    宽阔的道路上来来往往车马络绎不绝,两旁林立的酒楼客栈,赌坊青楼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青楼女子身上胭脂味与酒楼客栈里的酒香肉味混合在一起,街道上残留的血腥味,混杂出一种另人迷醉的味道,就连隔壁赌坊里赌客叫喊声都变得有些悦耳。

    “玉虚你为什么一定要拉着我一起来啊?!”一袭布衫的胡捕头此刻正病恹恹的趴在桌上,双眼乏力,有气无力的呵斥一旁正端坐喝茶的面貌普通男子。

    “办案不带着捕头,那怎么叫办案?”那名面貌普通男子开口说道,“只是没想到你一出中天域,便会水土不服。”男子面色平静,但胡捕头仿佛看到男子时不时挑起的嘴角,在无声的讥讽他。

    “多谢胡捕头与玉前辈出手相助,”赖喻一说话刚好将胡捕头想与玉虚争辩的想法打断,胡捕头继续趴在桌上。

    “举手之劳而已,其实我也想知道千空门究竟用什么办法,将那来刹寺的钥匙偷走的。”玉虚眯着眼喝一口茶,望着手上的金箔叶,金箔叶上正刻着一个大字,空。

    原来,胡捕头找那机关将佛塔内密室打开,众人一齐进去却发现里面空空去也,密室的桌子上只剩下这个金箔叶。

    胡捕头立刻反应过来,立刻赶往风月城牢房之中,果然关押千空门盗贼那间牢房空空如也,只有一个用牢房地上枯草编制的假人。

    气的胡捕头将看守牢房的狱卒一阵乱骂,随后便立刻向知府请辞,说一定要将逃离牢房的罪犯捉拿归案。

    等胡捕头怒气消散,回头看着一脸平静的玉虚,才知道自己是上了贼船。

    “你什么时候知道东西就已经不在了?”胡捕头侧着脸有气无力地问着玉虚。

    “从那静慧大师将你我引至佛塔之中,我就猜到静慧大师让你我看的东西已经不见了。”玉虚放下那块金箔叶说道,“只是当时并不确定是谁拿的。”

    “你怎么发现的?”胡捕头一只手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嚼着,嘴巴向旁边一伸,叼着酒杯,一饮而尽。

    “佛塔中的壁像,有些很新,有些却很老旧,静心寺建寺并不晚,壁像老旧说明人曾经在这里找过东西。什么人不走阶梯,喜欢爬墙?”玉虚平静看着窗外,中天域与北域有个相交的地界,但这块地界却是官不管,民不住之地。

    “贼……但是你怎么确定贼就一定把东西偷走呢?万一他也没有找到呢?”胡捕头嘴角叼着酒杯,示意赖喻身旁那个武仆朱吟给他续上一杯酒。

    “千空门的贼,既知道宝物的地方,又知道开启宝物的方法,那么那个宝物他一定能偷到手,无论在哪里。”玉虚转过头看着始终不肯用手倒酒的胡捕头,“你确定这样会更舒服?”

    “是。”

    胡捕头面色虽病恹恹,但此刻却满意打了个酒嗝,有个人伺候果然是舒服,自己以后是不是也要找个类似的仆人?不过找玉虚这样的估计会被气死,哎不找他那样的,估计以后打架还是得自己亲自动手。

    正当胡捕头脑海中不断浮现各种奇思妙想的时候,一直在旁静默不说话的朱吟开口赞叹道:“玉大侠这千容千面之术,还真是奇妙。”

    玉虚平静一抹脸庞,又幻化做另一张脸庞,“千家的东西总是有些奇妙。”又变化一张面貌的玉虚站起身,“走吧,等的人来了。”

    赖喻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放至桌上,朱吟扶起仍一副死人样的胡捕头,一行四人便这样走出这间客栈。

    没有人对玉虚当面变化容颜的手段觉得惊奇,也没有人会偷听玉虚四人交谈的话,更没有人会问玉虚他们是谁。

    因为这里是混沌城。

    没有道理,没有规矩,武力至上。

    这块地域之中有各种各样的人,唯一没有的人是好人,就算有,很快只能在湖水中,小巷中,荒郊中找到这种人的尸体。

    曾经官府也派人镇压过,但镇压过后,这些官府的官员士兵很快又消融在金钱与美色,还有至高的权利之中。

    最后这些官兵也变成混乱之地的一份子,为罪恶的土地再添上一份土壤。

    没有人弄清这种地方是依靠什么持续至今,有各门各派偷学武学叛门的人,有噬杀成瘾的杀人犯,也有妖娆百媚的女子,更有和蔼提着惊恐头颅走进这里的憨厚男子。

    “你说陛下为什么不派人把这里清了。”胡捕头下巴顶在朱吟的肩上,好在朱吟十分高长,一般人的肩膀可放不了胡捕头这八尺男儿的下巴。

    “天底下规矩这么多,总要留一个地方让人可以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己武力,要不然这些人会被逼疯的。”玉虚平静的扫视这周,来往络绎不绝的车马上都或多或少会带着还未干透的血液,马车上始终会有几位面露精光,手持刀剑的人目光炯炯望着周围。

    唯一有点奇怪的是玉虚一行人周围都没几个人。

    “你都把客栈里的人快杀完了,这个老板估计把你当成嗜血成性的疯子了。”胡捕头无事扫了一眼身后客栈老板,他正在贪婪的搜刮尸体上的钱财。

    “他们不动手,我也不会动手。”赖喻平静说道,只是他原本锦色衣裳上粘满了鲜血。

    “哎,”胡捕头叹了一口气,“别人都是掏银子,你一掏却掏出几块金子,再看你这身衣裳,我如果是他们我也动手了。”

    “如果胡捕头动手想必我可能不会站在这里。”赖喻一丝不苟的说道。

    “你这人,倒是开不了什么玩笑。”胡捕头丧气说道,他并没有指责赖喻的意思,见财起意,就得做好人为财死的准备,既然眼睛擦不亮,那就别要这双眼睛了。

    “不是走以杀证武这条武道,尽量还是避免造成过多杀戮。”玉虚看了一眼赖喻,“那个狱刀苏浅便是例子,这些还是会对心性有影响。”

    “受教了。”赖喻低头看不清脸上神色说道。https:///book/576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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