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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墓毁

    .....

    玉虚睁开眼,徘徊的步伐已经停下,面前正好是满脸疑惑的风羽,心中微微叹息。

    “这次倒是我大意了,原本以为这条路会是安全的黄泉路,不走彼岸花,可入黄泉路,但没想到这聂灭一点生机都不给闯入他墓穴之人,只是那漠虞与蝉长老又是如何通过的?”

    玉虚踱步思考着,究竟是继续前行,还是就此后退,思考之间偶然感觉风羽身上有什么变化,惊道:“你刚才是不是也步入迷幻之境?怎么可能,这彼岸花越是境界高深者,作用越大,你又怎么会受此干扰,入迷幻之境?”

    玉虚一边自语一边反驳自己道,眼光又忽然瞟到那鲜红彼岸花之中略显扎眼枯萎的一团。

    “你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玉虚的疑问,风羽想了想,简单说了一下从自己不知不觉踏入花丛之中,看见那只暗紫色的长虫开始,描述那只长虫的外貌,然后头脑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却已经看到周边的彼岸花已经枯萎,而恰好也看到在幽暗道路上一直徘徊的玉虚。

    虽然风羽简略了许多细节,也隐瞒那只虫子进入自己身体的事实,但是大致便是如此。之所以风羽没有全部讲出来,是因为风羽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

    玉虚仔细听完风羽讲述,低吟道:“那暗紫色长虫不出意料应该是黄泉暗虫,脱身于彼岸花之中,喜噬人血,含剧毒。只是看你这样子,那黄泉暗虫为何没有袭击你,反而将生养于此的彼岸花破坏一干二净,难道是你身上噬魂蛊的作用?噬魂蛊也是虫,但黄泉暗虫普遍都是灰黄色,你看的那种又怎会是暗紫色?

    难不成是异种,看来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了,蝉长老擅御虫,漠虞想必御虫手段也不会太差,这二人应是将这黄泉暗虫引出,用黄泉暗虫带路走出这黄泉路。”

    听到玉虚的自言自语,风羽下意识摸着胸口,舔了舔干枯的嘴角,倘若玉虚先生说的都是对的,那岂不是那只虫进入了自己身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自己身体的噬魂蛊应该将那黄泉暗虫吞噬,自己身体变得强壮也有这个因素,但噬魂蛊似乎得到的好处更多,但这种变化究竟是好是坏?风羽有些沉默。

    玉虚只道风羽是被自己的自言自语吓到了,便轻道:“此去前路凶险,若不然你且退回去,在那墓室之中等我,我一人前去,若久候未归,你可从水中潜游出去。”

    风羽抬起头俊美的脸上洋溢着笑意道:“玉虚先生,走都走到这里,又岂有退缩之理?而且我看这墓室主人并无伤人之心,在你我陷入迷幻之时,并没有受到其他外来伤害。”

    玉虚听到风羽如此解释,笑道:“倒不是没有受到外来伤害,而是在陷入这迷幻之时,若有任何外力干扰都会打断这由花香花色幽路构造的迷幻之局,唯一的办法便是由那黄泉暗虫,爬行无声,落地生毒,但我不知为何此地一直未见那黄泉暗虫,仅仅也只有你见到那一只,还是暗紫色,真是奇怪。”

    说到后面,玉虚语气逐渐变得疑惑,从书籍里看到的并不能跟这里发生的事一一对应。

    毒幽心记里所记载的彼岸花处,黄泉虫生,前迷后幻,虫入心身,坠于黄泉,境修高者,入局其深,境低平者,反得而出。

    但风羽显然也被脱入迷幻之中,不仅仅只是自己,玉虚盯着道路上灰黄的土壤,聂灭他所构造的这墓室地狱显然跟聂灭所撰写的毒幽心记中所记载的地狱篇并不相同。

    也就意味着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也都是不能用书籍和常识来考量的道路,这也是玉虚现在最为烦恼的原因,很多事并不是境界高就能解决一切,世间之中稀奇古怪和各种奇怪的万物更为致命。

    “玉虚先生,您并不用担心我,生死由命,若我死在这里,也是我命该绝此,也怨不得您,我也想看看这走下去,又会碰到什么样的东西。”

    前半句话风羽说的颇为违心,不过后面却是风羽的真实想法,他的确想看看这墓室的主人究竟是何等人物,除了这所谓的黄泉路和彼岸花营造的这迷幻之局,还会有什么样更加奇怪的道路。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再拖拉下去,反而倒显得婆婆妈妈,那就跟在我后面吧,虽说我也不一定能保护好你,但总能用我这还算高的境界护住你。”

    玉虚本想出口说保护你没什么问题,但细细思量刚才所发生的事,还是没有开口说大话,毕竟之前自己也连续中招。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条道路的尽头便是,忘川河,奈何桥。”

    玉虚走出这条幽暗道路,身后的风羽也慢慢走出来,抬头望去一片广阔汹涌奔腾的河流,河流上有一处桥梁,桥梁的颜色竟是暗黑色,而桥梁两旁不是寻常的狮子头,而是一个个骷髅头,格外的阴森。

    “怪不得那彼岸花中黄泉暗虫如此之少,原来都被她们引诱在这里。”

    玉虚眯着眼嘀咕道,他的目光看着那已经被满满灰黄的长虫铺满的暗黑桥梁,那些灰黄的长虫现在也没有了声息。

    “若不是毒幽殿的人,倘若就算过了那一关,恐怕也能逃这奈何桥,忘川河这一途。”

    风羽听到玉虚的感叹,觉得不可思议道:“玉虚先生,这走上去不就可以?就算桥这梁有问题,这河流旁边还系着一艘木舟呢。”

    玉虚道:“你细心看这河流之中,里面有什么?”

    风羽仔细盯着河面,奔流的河水流淌,出乎风羽意料的是,这河面还能倒映出自己的容颜,看着这俊美的容颜,风羽颇为不自在,毕竟这也不是自己的脸庞,还未等风羽看完,那河面倒映的脸庞忽然变得狰狞又带着笑意。

    玉虚双手猛地将风羽扯到身后,河流之中窜出一个巨大的身影,它有着锋利的獠牙,还有巨大的尾翼,它的双眼如镜面一般,反射出警惕的玉虚与玉虚背后惊恐的风羽。

    “怎么样?跟这忘川鱼两眼相对的感觉还不错吧?”

    玉虚打趣的说道,可风羽心中却没有感觉到任何趣味性,他丝毫不怀疑如果没有玉虚拉着自己那一下,那怪异鱼嘴中锋利的尖牙会把自己撕成碎片。

    “这是什么?”

    风羽惊魂未定道。

    “这是忘川鱼,是南域深林沼泽河流里特有的一种鱼,也是毒幽殿最喜欢的毒物之一,其眼如镜,其血含毒,鱼身游于水,其血不溶水,面有獠牙,怪力无穷,杂食,喜噬人。”

    玉虚低头看着那艘木舟静静漂浮在河面上,其中系木舟的细绳已经有一只飘散在半空中。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漠虞的境界并不高,这布满毒性的奈何桥,仅凭她的境界,是无法踏上去的,就算是有黄泉暗虫的尸骸铺垫,其中所渗透的毒素也不是她能承受。

    看这系绳木桩,漠虞是用坐这艘木舟走的,而她手上的那件毒幽殿宝物仿造的青魇手应该就是开启这木舟的物品,另一艘木舟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也需要一份毒幽殿的至宝开启。”

    玉虚走到那木桩前,摩挲着木桩两个凹进去的形状,其中一个人手状,一个却是细小的竖缝隙。

    “第二件应该就是摄魂针了,聂灭的三件至宝,青魇手,摄魂针,养魂鼎,其二已经被他放置于毒幽古殿之中,唯有这个养魂鼎伴随着聂灭的失踪,也随之消失在天地之间,不过看来,他并不想这个养魂鼎落入外人之手。”

    “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作用?花费这么多的手段隐藏这个所谓的养魂鼎?!”

    风羽惊道。

    玉虚眼神透露追思道:“青魇手百毒不侵,摄魂针一针摄魂,而养魂鼎却是最简单的功效,可将炼制毒药的成功率上升百分之四十,亦可蹲坐养魂鼎之中锤炼万毒之躯,同时它还有一个最大的功效是能吸收人的内力存储在鼎中,进行传承。”

    “玉虚先生,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

    玉虚摩挲着木桩,打量着四周看还没有隐藏的机关,说道:“活得久看的事便已经多。”

    话还没说完,风羽已张大嘴巴,一副吃惊的样子,玉虚笑着摆摆头继续道:“最重要的还是看的一些杂书比较多,这些都是我从聂灭所写的那本毒幽心记所知,上面记载着各种毒物与奇怪的花草,其中还有一些聂灭自己的猜想与毒术的使用方法,但年代太过久远,残本中许多记载的事物都与如此不符。

    比如我们刚才所走的黄泉路,聂灭所写的毒幽心记中整条黄泉路,都是由黄泉暗虫铺垫而成,只要踏上去,便能引领走向奈何桥,而彼岸花又是如此描述,花香致幻,望之忘岁月。

    但我们所经历走过来与书上记载的完全都不一样……”

    忽然之间,玉虚皱起眉头,将那艘木舟的绳子拿起,还未等玉雾解开绳子,那细绳已经开始消散,木舟突兀融解也变成一缕缕木屑飘荡在河面上。

    “不对,除了漠虞与蝉长老,还有第三个人在这里面!”

    玉虚面露惊色,正巧此时前方传来阵阵虫鸣之声,连忙对风羽说道:“你在这里待上片刻,我先去前方看看。”

    玉虚说完踏上奈何桥,刚踏入桥上,脚底便有一缕黑色附上玉虚的身体,可还未深入,便被玉虚身上萦绕白光震开。

    原本只以为是有漠虞与蝉长老,此事还尚在掌握之中,但若有第三者拿到养魂鼎,那恐怕事情就有些大了。

    而且看第三者如此隐匿不愿泄露行踪的行为,恐怕是想将毒幽殿这三宝统统纳入手中,这样便能开启养魂鼎最深处的秘密,聂灭那绝世无双的毒术与一身深厚的内力。

    原本还想待前方漠虞与蝉长老徐徐破之,好坐收渔翁之利,看来已经有人早就想这么做了。

    而在奈何桥的另一旁百米之外,有一块巨大的琉璃镜片倒映着三个不同的身影。

    “能把你们聚集在一起还真是不容易啊。”

    说这句的人声颇为无奈,也甚为轻巧。

    “将养魂鼎的消息泄露给毒幽殿,没想到它却派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来,并且好像连这里有养魂鼎的消息都没告诉你吧?”

    面容平淡无奇的男子穿着一身商贾衣裳,甩动着手中珠玉啧啧道:“唯一意外的事,没想到这个花语城的知府会安排我去往白玉城送贺礼,原本还想拖延几天的日程,不得不提前安排,只好让那武夫带着丫鬟提前落在你这个仁义之人面前,上演一出好戏。果然你就追着那个武夫,漠虞来到了这间客栈。”

    男子叹息捡起被自己砍断漠虞的左臂,从断手之中取下那青魇手,目光赞叹盯着手套,但不一会便皱起眉头。

    “这青魇手是假的?!”

    可惜能回答他的躺在地上断一只手的漠虞已经陷入昏迷,只有勉强还能站立的蝉长老,她翠绿衫的衣裳上也粘满了鲜血,脸上泛起讥讽的笑意道:“你以为世间聪明的人只有你一个?不止青魇手是假,就连摄魂针也是假的。”

    “今晚的意外看来有些多?”

    琉璃镜片上男子的面容被拉长,他的发簪就像一头恶鬼触角,他的笑容也充满了诡异狰狞。

    “你就不怕玉府的人也发现这里的秘密!”

    蝉长老试图用玉府来吓唬面前这个不知姓名的普通男子,可谁知这男子非但没有半点惊慌,反而笑道:“玉府?你指望那个叫做玉虚的人?凭他身上的伤势,就算他在面前,他能打赢我?”

    说到这里,男子心情甚好继续道:“另外,这聂灭他所自己修缮独立建造的墓穴,没有九邪宗的蛊术或者没有毒幽殿的心法和至宝,谁又来到这绝世毒师的棺椁之前?”

    蝉长老抿着嘴边的鲜血。

    “你也是毒幽殿的人?!”

    男子歪歪头轻笑道:“你觉得我是毒幽殿的人,我便是毒幽殿的人。”

    说完,男子抬起手,手指微动,五根不同的细针从男子五指中弹出,不同于银白的细针,这五根细针通体幽黑,而针尖仅仅只是张望,便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蝉长老更是第一眼认出了这几根针的来历。

    “引魂针?!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噢?我明白了,大概毒幽殿还不想告诉你们引魂针已经失踪的消息吧?毕竟一个堂堂四殿之一的毒幽殿,殿下又有七宗之一的万毒宗,青魇手被毒幽古殿长老偷偷拿走,摄魂针的主人被七情剑君带走,而养魂鼎更是下落不明,毒幽古殿的聂灭三宝都下落不明,实在有些难以羞齿呀。”

    男子手指转动着引魂针,仰头自嘲道。

    “毒幽古殿长老并不多,其有几位在我继任毒幽殿长老时,就已经见过,莫非你就是那位相传一直闭关的孟长老?!不!看你相貌并不像……”

    这位毒幽殿的蝉长老刚以为面前这普通男子,便是那位久闻名未见面的孟长老,随后她便打消了自己的疑问。

    这男子虽说内功深厚,武功高强,但比那传言中的孟长老还有许些不同。

    “我?本是一位中天域的商人,去南域采购药材时,碰到一个垂暮矣矣的老者,心有不忍,于是杀了他。这个人应该就是你所认为的孟长老吧?要不是他,我也得不到这神奇的引魂针,也不知道此地还会有如此大的墓室,更不知道传说中的聂灭棺椁在此。”

    男子或许瞧这蝉长老可怜,蹲下身子缓缓说道,说完还用引魂针在蝉长老脸上轻抚,幽暗的针尖让人发怵。

    “你们毒幽殿的人都是如此,有着深厚的内功与绝妙的毒术,还有一些精妙的御虫之术,但是你们的身体太羸弱。

    就跟聂灭一样,有着绝世的毒术与强劲的内功,身体却脆弱的跟张纸一样,一柄刀就可以刺破他的肌肤,刺进他的心脏。

    楚朝江湖武林人重内功,今朝天渊武林人便内外兼修,更有甚者,庙堂上的天子都帮天渊武林人化分境界,天人至顶,习武入品,内外兼修。”

    男子或许说的有些累,站起身不再低头继续望着已经没有挣扎力气的蝉长老,看着被引魂针自带的幽毒侵蚀的手掌。

    “这么多年,总算有个结果呢。”

    男子将仿造的青魇手缓缓套在自己手上,暗紫色的雾气瞬间在男子手掌之中涌出,而引魂针就这样凭空悬立在雾气之中,眼眸闪过一丝忧郁,很快就变得平静。

    “接下来,就是那养魂鼎。”

    男子左手抬起放在那片巨大的琉璃镜上,只见男子左手诡异的融入那琉璃镜中,等到他的左手完全融进去后,这空荡的空间传来一声叮铃响,男子左手再缓缓抽回来,与男子左手同时回来的,还有一块刻画着奇异花纹的小鼎。

    “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蝉长老虚弱的语气说道,她似乎猜到这名男子为何会拥有如此雄厚的内力。

    “自然不是第一次,不过想必是最后一次了。”

    男子走在地面上,眼神平静望着那悬在半空中的棺椁。

    蝉长老像是想到了什么,苦笑一声道:“你跟这间客栈原来老板什么关系?”

    男子面色平静,脚步没有丝毫停留,慢慢靠近棺椁道:“我安排的一个傀儡而已,只不过为了让这个傀儡更有用,所以我将四处吸收来无用的内力全部传输了给他,他也一股脑全接受。”

    “那看来你跟十年前的茶水摊老板有些关系。”

    蝉长老的伤势越来加重,那男子一掌已经震碎她的心脉,她能支撑到现在完全是凭借着一口气。

    男子脚步有些停顿,转过身道:“什么茶水摊老板?”

    蝉长老躺在地上,双眸中闪过各种的画面,嘴唇无力地说道:“十年前,我虽说那时是毒幽殿的一名弟子,也曾听过当时传言中天域发现养魂鼎的消息,殿中派出一位实力高强的长老。

    后来,偶尔去中天域历练时也听过花月道上的一桩悬案,茶水摊老板自燃而亡,人们只当是天灾,而我去现场看过,虽说时间已经过了有些时候,但依稀还能辨出有毒幽殿的痕迹。

    当时的我能辨别出,那么其他人也能猜出是我毒幽殿所为,可当时却无一人指出,就连我也没有,因为他使用的毒幽殿功法是心火毒术,火从心生,焚尽全身。这门毒术也正是我毒幽殿的绝学之一,唯有毒幽殿长老才可学。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那位茶摊老板的儿子,而使用心火毒术的那位毒心殿长老就是死在你手中的毒心古殿孟长老,你的父亲正是发现了这聂灭墓,才惨遭毒手。”

    男子鼓起掌道:“倒是个聪明人,可惜入错了门派。不错,我的确是茶水摊老板的儿子,你们毒心殿下手灭口时,却没刚到我父亲早就在发现墓穴时已经给我留一份地图。

    我父亲好心帮那毒心殿长老找到墓穴入口,却换来如此结果,我不服。”

    原本应该是怒气冲天,谁知男子的语气格外平淡,仿若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

    “好在老天开眼,让我走入这墓穴之中,找到了这份小型养魂鼎和北冥心经,吸收了五十年的功力,才换的如此境界。”

    蝉长老似乎感觉心事已了,嘴角挂起一丝微笑,慢慢闭上了双眼。

    而男子似乎也感觉到蝉长老已经不久于人世,又重新走到蝉长老面前,低下身子轻道:“有时候,假的事实远比真的事实更加容易让人接受,好好睡吧,毒幽殿会在我手中重新壮大的。”

    “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玉府的小家伙。”

    男子两指并拢,指向一块巨石,咻的一声,针尖没入石块之中。随后,那块石头诡异而又缓慢溶解成一摊碎渣,站在石头后的玉虚正朝着男子挥手。

    “想不到,堂堂的聂灭这种人物也会用夺舍这一招,我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传说中的夺舍竟然也被您做到了,只是这似乎有些后遗症?”

    玉虚眯着眼笑道,他手中的袖剑锋芒依旧。

    “堂堂一柄玄玉剑,被人一剑砍成两断,如今你拿着一柄断剑倒也显得威风。”

    男子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嘲讽的意思。

    玉虚见男子如此说话也不恼,而是问道:“你就这么想见到你那具尸体吗?”

    男子静默不语。

    玉虚见此,反而笑道:“那我似乎也没猜错,你现在也无法肯定你究竟是聂灭,还是中天域商人喻文吧?”

    “我就是聂灭。”

    男子语气依旧平淡,带着不容否定的味道。

    “我曾经也在毒幽心记中看过聂灭对于夺舍的描写,道家一说借他尸还阳,俗称借尸还魂。曾有一古籍记载,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匹夫匹妇强死,其魂魄犹能冯依于人。

    但聂灭却认为,如果一个人本认为他是另一个人,并以另一个人的生活方式进行生存,那么他本人是否就会不存在,转而存在的却是另一个人?药理之中,有迷魂香,幻迷散,而他又能不能研制出一个能让人沉迷几十年的幻魂毒呢?”

    玉虚望着男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男子没有被玉虚所说的话语而干扰。

    “那又如何?”

    “看来聂灭的确研制成功,能让任何一个人继承他的内力同时还能保持原有记忆不被吞噬,并且成为主导地位。不过他的确是死了,而你只是有他的记忆和内功罢了。”

    玉虚脚下碎石震动。

    “你认为我是,我便是。倘若你认为我不是,我便不是。但世间之中你看到的终究只是冰山一角。”

    言语间,男子的脸上爬满诡异暗紫色纹络,左手的雾气变得更加浓厚。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有万毒之躯,还真是厉害。”

    玉虚赞叹之间,一剑递出。

    不过递的却不是男子,而是自己的脚下一枚细针。

    “先割断你与引魂针的联系,想必你之前也是用这引魂针将金蝉制住,从而袭杀欣蝉的吧。”

    “天渊的武林中人话都这么多吗?引魂针可不止一针。”

    男子左手抬起,指尖细针飞舞,直射向玉虚,针后带着缕缕暗紫色雾气。

    玉虚眯着眼,接连挑飞数针,身形诡异的扭曲,又避开后来几针。

    可玉虚反而没有半天松懈,因为男子已经在这段时间欺身上前。

    一掌挥出。

    玉虚横剑于胸口,但巨大的冲击力依旧将玉虚轰飞出去,好在玉虚事先提起一口内力在胸前,这才没有遭受重伤,不过也不好过。

    玉虚看着玄玉剑上的掌印,还有隐隐作痛的胸口,轻道:“果然聂灭的一身内力已经到你身上,就连他都没有完成的万毒之躯,你也炼成。

    想必之前你去南域,为的就是此事吧?我说蒙无那种境界如何能从白骨冢中而出,你在其中有推波助澜吧?”

    男子也不阻拦玉虚排除剑上的毒掌印,或许说男子并不在乎玉虚排毒,而是说道:“那人叫蒙无?倒是个好名字,可惜舍不得一个女人,一身好天赋浪费了,让千家捡了个便宜。”

    玉虚听到这句话,反而大笑起来道:“舍不得女人?聂灭你不就是因为舍不得女人,才创立毒幽殿,又被这个所谓的女人背叛,才被重伤逃出毒幽殿的吗?!”

    男子脚尖一动,人影已经站在玉虚跟前,他的手掌已经高高抬起,暗紫色的纹络顺着他的掌纹不断流动。

    原本哈哈大笑的玉虚此刻眼神平静,若是这男子一直如此冷静,自己倒毫无半分胜算,只有激怒于他,才有机会。他一直自称聂灭,而自己刚好知道聂灭当初败逃的真相。

    玉虚手中剑光芒大作,如此近的距离,而他又露出这么大的破绽,这柄玄玉袖剑的威力刚好可以发出更大。

    滋滋滋。

    玉虚仿佛感觉刺在金石之中,内力更是仿若河流入大海,悄然无息地消失不见,不留半点痕迹,玉虚正准备运起十层内力时,男子已经远远跳开。

    一切都在一瞬之间。

    男子在远处手指微动。

    噌噌噌。

    引魂针又重新回到男子左手之中,但下一秒,男子竟然用引魂针刺入自己头部背面风池穴,百会穴,胸部穴位天枢穴,气舍穴之中。

    然后男子面上爬满的暗紫色纹络很快又全部退走。

    “原来是个半成品的万毒之躯,看来没有真正的青魇手,摄魂针,你终究只是个半成品。”

    玉虚半膝着地艰难的呼吸道,刚才那一剑的确刺中那男子,虽说身体已经有了反应,但是那一掌还是拍在自己左臂之上,玉虚的衣衫已经被那一掌拍破,暴露出来的左臂皮肤更是呈现出一阵乌青色,并且还有不断扩大的样子。

    “我要是你,现在就安心运气排毒。”

    男子眼神闪过一丝波动。

    “怎么样,得到聂灭的记忆和内力的感觉如何?”

    玉虚盘起腿调息说道,此刻他倒是一点也不紧张男子会前来袭杀他。

    “不太好,有些时候虽然我还是我,但是总会不由自主按照他的方式来做。”

    男子语气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他的双眸渐渐有了些神采。

    “得到力量总会有些代价,你这一身的内力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玉虚难得打趣道。

    “不过我现在也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我的身体并不能够支撑,白骨冢与幽虫谷中依靠各种奇毒勉强将身体炼至五品,但还是远远不够,他的内力对身体承受要求太高,我很难想象他当时羸弱的身体是如何支撑过来的。”

    男子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轻声道。

    “所以他的身体是越发的羸弱,他才会叛楚创立毒幽殿,求得那炼体的法门。”

    “楚虽炼内力,但楚一样有外力功法。何至于叛楚创立毒幽殿?”

    男子不解。

    “当时楚朝傲,焚尽前朝书,自求本朝武道,寻常炼体之门又不适于聂灭,只好求于天渊赵氏。不过纵然没有聂灭的叛逃,楚一样会亡,楚朝兴于傲,也亡于傲。”

    玉虚叹道。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玉虚身下的地面渐渐染上一层黑色,他站起身皱眉望着这一层黑色。

    “自然是走,引魂针,养魂鼎早已经到手,虽说没有青魇手与摄魂针,但是棺椁中无非就是聂灭的身体和他珍藏的毒术见解之类,之所以他要来,是为了加深我就是他的影响,我学他越多,自然我就会越来越像他,那么我也就成了他。”

    男子摊摊手无趣道。

    “如果说我要抓你回神蕴门呢?”

    “那我就只好放他出来再跟你打一架。”

    玉虚有些无奈,等候三年却等了一场空。

    “这棺椁你打开看吧,里面的东西你有需要拿也无妨,我就先走了,以后若有机会再见吧。”

    男子将引魂针,假的青魇手,养魂鼎分别递出,假的青魇手落在棺椁之上,养魂鼎落在棺椁正下方的地面之上,假的青魇手却悬立在夺魂手与养魂鼎之中。

    “对了,记得将这三件物品还给毒幽殿。”

    说完,男子迈入那巨大琉璃镜之中,消失不见。

    玉虚这才吐出一口鲜血,血液不是红色却是暗紫色,那两掌的威力实在太大,假若玉虚的身体还是之前境界,还能承受。可他的身体早就有许多暗疾,李太医早嘱咐他不宜运气动武。

    玉虚蹒跚着步伐走到蝉长老身边,她已经没有生命气息。

    玉虚听闻这蝉长老,还是几年前一次偶然去往毒幽殿见过一次,喜与蝉语,不愿语人,生性冷淡,故只称作蝉长老,不知名,亦不知姓。

    之后便是来到这间客栈,除后院听蝉能偶然见她一面,其他时候更是罕见,没想到最后一面会是在这里。

    “生死难知,福祸难料……”

    玉虚叹道,扶起漠虞,伸出两指探向漠虞鼻尖,低头望着她断臂。

    应是失血过多昏迷,虽断只手,却也保住一条命,也算的上万幸。

    玉虚在她左臂点穴止血后,这才走到棺椁面前,仰头望着棺椁上的花纹。

    棺椁底侧有一处凹痕,与暗紫色流水花纹,再无其他,而棺椁左侧花纹身着斑斓战甲,面容威严,姿态神武,手执金色战戢的人纹。棺椁右侧花纹却是身一袭黑色战袍,神情显得闲自适,两手并无神兵或利器,只是探出一掌,轻抚着坐立在他身旁巨大的金眼白虎。

    “郁垒与神荼,看来你也认为你心中藏有一头猛鬼。”

    玉虚嘴中念道,将双手放在养魂鼎上,源源不断地往鼎中输送着内力,鼎上的花纹越来亮丽,而悬立在夺魂手与养魂鼎之间的引魂针开始飞快的旋转,暗紫色的雾气上升,棺椁慢慢地向下降。

    等到棺椁完全降下来时,底侧的凹痕刚好与养魂鼎重合,引魂针也正好掉在鼎中,玉虚将手套进夺魂手中,严丝合缝地刚好在棺椁的棺盖之上。

    玉虚将棺盖掀开,站在棺椁旁边久久未动。

    但棺椁之中不断有青烟冒起,先是几缕,最后如同大雾一般涌出。

    玉虚低头望着不断消散地聂灭身体,刚开棺时,玉雾看见聂灭的容颜那一刻起,他曾就以为刚走的男子不知不觉躺在这棺椁之中,在嘲笑他。

    聂灭的容颜与喻文一模一样。

    聂灭的尸体随着棺盖的开启暴露在空气之中,他每一处暴露在空气之中的皮肤都开始滋滋作响,青烟缭绕,随后便是大批大批的渐渐化作青烟,最后棺椁之中除了几本书籍再无他物。

    玉虚的呼吸有些紊乱,他闭着眼开始回想,第一次见到喻文的时候是何时,他的相貌是如何,他突然发现任他如何回忆,都是一片模糊,只能依稀记起遇见过这个人,却始终回忆不起来这个人的容颜。

    玉虚突然退开棺椁,飞快的后退。

    “这烟……有问题……”

    玉虚屏息静气,他已有准备棺椁之中藏有其他剧毒之物,但是他没有料到竟然会有人用自己尸体作为毒引,催发毒性。

    只是除了脑海中微微的眩晕感,身体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不适感。

    “这也被你算到了?聂灭。”

    玉虚静候青烟散,眼角下扬,千算万算,千防万防,事先聂灭所撰写的毒幽心记早已熟读于心中,却没想到棺椁之中最疼惜自己身体的聂灭,居然会用这一招。

    青烟散后,玉虚走到棺前,把棺中几本泛黄书籍还有养魂鼎,引魂针,夺魂手放入怀中,将蝉长老与漠虞的尸体背上,走之前对着那玉棺椁挥挥手,也迈入琉璃镜中。

    镜内是一片广阔清亮的草地,草地上有着各种奇怪的图案,有蝎子,有蜈蚣,蛇,蟾蜍,蜈蚣,还有各种奇怪的毒虫,除了这些外更有一块立起的石桩,琉璃镜面不断有清澈的流水落下,更有淡淡的清香涌入鼻间。

    玉虚低眉望向石桩,石桩上的石板有一处凹形,玉虚把养魂鼎放入凹形其中,紧接着草地轰隆隆开始裂出一段裂痕,露出一道阴森的洞口,只是道路之中仍有幽暗灯光在不停地闪烁。

    而就在玉虚走进那琉璃镜一刻起,空旷的主墓室之中开始不断有落石落下,而还在奈何桥那边一直等候的风羽,也感受到地面的震动。

    “发生什么了?!”

    风羽忍不住惊呼道,他面前河水不断在翻涌,桥梁已经被乱石砸断,更恐怖的是四面八方都有各种奇怪的虫子涌现出来,好在它们似乎都对风羽有所忌惮,逃跑的同时都避开风羽。

    风羽见状,前路桥梁已断,河水更是有那忘川毒鱼,只好顺着这些虫子的轨迹一起前行,穿过黄泉路,那些奈何花都已经枯萎不成样子,走出洞口,洞口的壁画已经开始碎裂,密密麻麻的虫子开始涌向那空旷墓室中的那座石门,石门上不断涌现出红蓝火花,但虫子实在是太多,瞬间就将石门冲破,然后四处散开。

    风羽此刻就站在石门外,石门破裂的石块缝隙中还不时有那之前冒着火光的萤虫,但很快它身上的火光便熄灭了,墓室里不断有火焰与乱石在墓顶倾泻而下,但在这石门外,除开地上四处散开的虫子,却是一片宁静。

    最后,落石掩盖住墓口,再无任何丁点痕迹。

    风羽跳入水中,随着水流而动,眼神呆呆的望着幽暗的壁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已过,日上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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