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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青龙白玉

    ……

    婴壶的突然出现让风羽心头一惊。

    院里是又来了其他人?又或是婴壶苏醒过来?前者若是还好说,可若是后者,风羽没有任何的把握能从这里出去。

    婴壶倏忽颤动。

    风羽手绕过肩头,剑匣开启,手心握住藏锋剑柄,面色紧张地盯着婴壶,同时余光也在打探着厨房的房瓦,是否有机会能逃出去。

    嘭。

    一直聚精会神的风羽自然反应过来,身躯一侧,避开了突然袭来的婴壶。

    “是你破坏了封印?”

    婴壶穿过风羽,稳稳地落在灶台上,厨房门口取代婴壶的却是一道高大的身影,目光涣散,这不是越衫又能是谁?

    “我没有。”风羽摇摇头解释道。

    越衫自然不会听信风羽的一面之词,几步便走到风羽面前,五指像鹰爪一样抓住风羽的肩头,风羽吃痛,不得不松开剑柄。

    只见越衫也没有其他动作,掌心对准灶台,袖口忽地膨胀,一道道源源不断地淡紫色内力,用肉眼可见地传入白色的灶台上。

    “不是你。”

    越衫眉头一皱,松开握住风羽的肩头,手掌对准灶台一拍,婴壶又被弹起,弹起的瞬间,越衫用飞快的速度扫视那些画符,一下子便发现那个破损的画符。

    “阵法被破了。”

    越衫喃喃低语,这阵法向来所知甚少,谁又会刚好找到这个阵法的阵点,刚好破坏这阵法的困魂。

    不好!

    越衫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风羽眼前,风羽紧跟着越衫的步伐,片刻便与越衫一起停留在地窖口。

    越衫双眸渐渐举起,黑色的瞳孔深处冒出一道紫芒,看了一眼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风羽,然后手心对准窖门。

    嘭。

    就这样窖门凌空被开启,这是何等深厚的内力?!风羽看着眼前这一幕,心灵受到震撼,凌空取物这种方式他一直以为都是传说之言,当不得真。

    腐朽的味道从地窖深处飘出来,仔细一闻,似乎还能从这窖风中闻到一股新鲜地血腥味。

    没等风羽原地嗅太久,越衫便已经跳进了地窖之中。风羽自做不到越衫那般洒脱,地窖里究竟有何物,他都不太清楚,便顺着地窖的木阶梯,缓慢地往下爬。

    “你这种不知死活的好奇心,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淡淡地声音从风羽刚落地时,传到他的耳朵里,接着便是一丝火光从他身边亮起,越衫的身影渐渐浮现在光亮之中。

    越衫缓缓点亮墙壁上的火把,看着跟着一起下来的风羽,心中自然思绪万千。昨夜秦安所说之事,关于青龙白玉的事情,无论真假,单单这个少年剑匣里的剑,都足够说明这个少年不是普通的少年。

    生死之事,大可不必参与,刚才他见到婴壶那般惊恐的模样,想必也见到婴壶作恶的样子,哪怕这样他都还敢跟着我,真是不知该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该说不知深浅呢?

    越衫心中想道,漫步在略显宽广的地窖内,每一步落下都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风羽早已将藏锋取下,紧紧握在手中,左手拿着火把,脸上努力摆出一副平淡地样子,心口急促的跳动声却掩盖不住。

    这地窖内满地皆是尸骸,每一步都是踩着尸骨在前进,有些骨骼触之既粉碎,有些骨骼却硌着风羽脚底生疼。

    所幸的是这道尸骸铺就得道路并不长,不幸的是这道尸骸路不长的原因,是一道巨大的青铜门抵住去路。

    而青铜门的门口半躺着一个人。

    或者说半躺着一个尸体。

    “你怎么就死了。”越衫轻轻地说道,可语气中却没有任何遗憾与惋惜。

    “他是谁?”风羽看着躺在青铜门下的人,小声的问道。

    越衫回眸看了一眼风羽,在这地窖内,他眸中的紫芒显得更为夺目。

    “他?看门人。”

    “看门人……”风羽喃喃自语,同时打量着这巨大的青铜门,门上没有什么花纹图案,仅仅只有两个兽环挂在门上。

    “他是怎么死的?”风羽的目光紧接着被青铜门下的尸体吸引住,因为他没有看到这具尸体上有任何一道伤口。

    “你想知道?”越衫低眸瞥了一眼青铜门,没等风羽说话,便将尸体翻了一个面。

    背上有一道大洞。

    “他的心没了。”越衫悠悠地说道,谁也猜不透他此刻的心里在想什么。

    “什么人杀人还要取心!”风羽心悚,除了婴壶吃人外,这种杀人手法他又何曾看过。

    “什么人?”越衫轻笑一声,“也许是鬼,也许是妖,也说不定。”越衫双眸紫芒闪烁不定。

    “这世间又哪来什么鬼,什么妖?!”风羽对这些神神叨叨的词语向来不信。

    越衫被风羽反驳倒也不恼,而是伸手刚好握住左边兽环,向下一扯。

    青铜门的左门就这样浮现一道淡淡紫光,淡淡紫光下是一张巨大的紫面獠牙的脸,而这张鬼脸与越衫的相貌竟然相差无异!

    接着,越衫另一只手又握住右边的圆环,青铜门的右门亦是浮现一道紫光,紫光下却不是什么紫面獠牙,而是一张仙风道骨的脸,闭目抿嘴,宛如在倾听仙音,这张脸亦也是越衫的脸!

    就这样持续了一会,越衫才放下兽环,手心的鲜血滴落在地上,风羽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越衫的两只手已经被割裂开了一道深深口子。

    气息萎靡的越衫抬头看着青铜门左右两门慢慢消散的大脸,双眸中的紫芒已经暗淡无光,“是啊,这世间哪有什么妖鬼,也哪有什么神怪,无非都是人变的而已。”

    风羽上前欲扶住摇摇欲坠地越衫,却见越衫脸色苍白地轻笑低看着风羽,“若是昨日的你见到这一幕,你也已经成为了地上的尸骸,可惜的是,却是今日的你见到了这一幕。”

    越衫说着云里雾里的话,风羽更加地不知所以然,只得呆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不想知道这门后藏着什么?”越衫坐在尸骸堆上,他双脚已经无力站起。

    风羽有些犹豫。

    “以你的好奇心来说,自然会想知道这道门后究竟藏着什么东西?而这些尸骸又是怎么回事?”越衫轻叹一声替风羽回答了这个问题,仰头看着岩壁,“其实我也想知道这道门后有着什么东西。”

    越衫说完这句话,青铜门上浮现的两道图案缓缓消散,可风羽怀中那枚玉佩却滚烫地烧着风羽。风羽不知道什么原因,便将玉佩掏了出来。

    “果然是这。”

    原本无力瘫坐在地上的越衫,倏忽又来到了风羽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风羽掏出的玉佩。

    青龙白玉上那一点红光,此刻正如正午的太阳一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这是什么?”风羽见越衫的样子,将玉佩藏于身后,无论如何这都是父亲留给自己的东西。

    “你把这玉佩放在门上,就知道这是什么了。”越衫正面没有回答风羽的问题,而是望着那扇巨大的青铜门说道。

    风羽望着越衫虚弱的眼眸,心中思量着该不该相信越衫所说的话。

    “如果我要想抢你的东西,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越衫无力地靠在窖壁上,眼眸带着一丝笑意,“放心,不会对玉佩造成什么损伤的,放入玉佩的位置在兽环之中。”

    风羽仔细思量,的确是如此。便独自走上前,看着这扇巨大的青铜门,才能感受到这扇青铜门带给人的压迫力。

    风羽看着比自己脑袋都大的兽环,踮起脚仰视着兽环能放入玉佩的印记。

    兽环是一副龙头,青色龙头的触角有一抹淡淡地褐色,想必是刚才越衫刚才划破手心残留此处的血迹。

    兽环虽大,可看的位置却不多,所以风羽很快发现放至玉佩的位置在哪里。

    在龙嘴之中。

    风羽对照着龙嘴与玉佩的大小,刚好能放入其中,只是他放进去才发现,仅仅只能填满半个印记。

    还未等风羽思考什么回事,一股巨大的震力,震飞了风羽,青铜门开始缓缓地开启。

    与此同时,酒楼也开始在震动。

    “地震了?”徐畅放下笔,准备叫醒小姐,却发现这震动仅仅只持续了一会,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奇怪。

    徐畅推开窗,街道上的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到震动,只有这座酒楼在震动一样。徐畅接着走出房门,走廊上也聚集着惊慌失措的人群,徐畅下意识的安慰了几句,在外待立片刻,见没有二次震动发生,这才回到房间中。

    刚才那些人群中倒是没有看到那个少年。

    徐畅回房后忽然想道,随后便摇摇头,这个少年如何已经不是他该多想的事了。

    自从发现小姐对这个少年有一丝情愫后,他便想着如何将这个少年驱除商队,离四方城的路还很长,这个少年轻功又不错,若哪天真情投意合,少年受不了小姐蛊惑,带着小姐跑了,那他徐畅可真要以死谢罪。

    毕竟这事关家族存亡,也事关北域南宁王世子的尊严问题。

    即将嫁给南宁王世子为妾的女子,却与一个江湖游侠远走高飞,这放在哪里都会成为一个笑柄。

    徐畅叹了口气,起初他对这个少年还是挺欣赏的,也抱有一丝交好的意味,才会在休憩之余山间道观上与少年说如此多的话。

    可是接下来的事,却由不得徐畅了。

    “方兄,虽你在白玉城也有些势力,这孩子背后也跟北域王城一些势力有关,但山高城远,北域王城的势力又有谁比得上南宁王?”徐畅举起书写好的信,心中微微有些遗憾,江湖上灾厄突变,有些事只能天注定了。

    “杨白。”

    徐畅轻唤一声,门口走进一灰衫持刀男子,正是之前推搡风羽的护卫长。

    “这封信你等会帮我交递给驿站。”

    杨白接过还未装封的信,目光一扫,有些不可置信道:“掌柜的,真要如此做吗?”

    “为了家族的未来,你也是杨家的旁系,也知杨家现如今在金陵城有多么的不容易。”徐畅安慰着有些难以接受的杨白。

    “可这样会不会太过了,他只是个少年而已,跟我们杨家也没有什么关系。”杨白低头说道。

    “等他有关系,那可就晚了,”徐畅一挥手,示意这件事不可违背,“就那样做吧,若有什么问题,我自会向家主请罪。你也要知道这少年是我故友之徒,最为痛心之人自然是我。”

    杨白见徐畅说的坚定,只好退下了,在他关房门的那一刻,还能听到徐畅的话淡淡从房内传出来,“若是这点事你都办不好,你也不必在杨家待了,送你去八门精进武学的事,你也不必多想了。”

    酒楼后院地窖内。

    青铜大门仅仅只移动一寸,便再也没有动了。

    “还真是真的,想不到这个东西会真的在你手中。”越衫无力地样子已经消失不见,又变成先前那般淡然地模样,倏忽地来到青铜门前,取下那枚玉佩,观赏了片刻,看到风羽紧张握剑的样子,又递还给风羽。

    “不要紧张,我只是想夜酆千呼万想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样子。”越衫颇为遗憾地看着青铜门随着玉佩的取出,又缓缓闭合的样子。

    “夜酆?”这个词已经不是风羽第一次听到了,而刚巧这个词又都是从越衫口中所述。

    “夜酆,鬼城名曰酆都,夜之鬼,酆之都,百鬼夜行,亦称夜酆。”越衫缓缓说道。

    “难道真有鬼?”经历刚才的事,风羽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你刚才不是说世间哪有什么鬼?”越衫巧笑看了一眼风羽,随后神情有些恍惚,“鬼都是人变的,哪有什么鬼?夜酆不过也是给那些自称为鬼,世间不所容之人的聚集场所罢了。”

    “不是有混乱城吗?”风羽有些疑惑,混乱城不就是那些世间不所容之人所造的?

    “混乱城?”越衫双眸闪过一丝不屑,“就是给那些自以为与世间不同的人,给那些自以为特立独行的人偏居一隅的地方,这些人还不配在夜酆。”

    越衫缓缓地看着风羽,语气变得低缓,“这枚玉佩你从何处得到的?”

    风羽双眸闪烁不定,很显然这枚青龙白玉佩的来历并不一般,而父亲佩这枚青龙白玉之时,也并不是破损,而是完整的一块。

    “一位长辈送给我的。”风羽回应道。

    越衫也不纠结风羽所说的话,有几分真假,提醒道:“这枚玉佩你要小心保管,夜酆之中有人寻这枚玉佩。”

    “越衫,你不想要?”面对越衫的好心提醒,风羽有些诧异。

    “我想要你会给我吗?”越衫反问道。

    风羽坚定地摇摇头。

    “所以说,”越衫摊摊手,“与其让你拒绝我,还不如主动告诉你一些事。”

    “你可以抢。”风羽望着越衫的眼睛,黑色的瞳孔看不出任何一丝感情的波动。

    越衫弯眸带着笑意道:“之前我便说了,要抢我便早抢了,若是昨天你对我说这句话,恐怕我就做了,我越衫不是什么坏人,更谈不上什么好人。”

    “你……昨夜见了谁?他认识我吗?”风羽没有从越衫身上感受到任何一丝敌意,眼睛中也看不出什么波动。

    “你能想到这一点?”越衫双手交叉,眉头一挑,“我以为你只是个仗着轻功好的莽头小子。我昨夜见的人不会认识你,只是认识你这枚玉佩的主人而已。”

    “他认识我父亲?!他还活着吗?!”风羽的情绪有些激动,拉着越衫的衣襟问道。

    “你父亲?”越衫低头打量着风羽的容颜,“你是他的儿子?你姓什么?”

    “我姓风!叫风羽!”风羽飞快地说道。

    “哦。”越衫瞳孔忽然又浮现一道紫芒,手掌笔直,切在风羽的脖间。

    风羽没想到越衫会突然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衫的手刀落下,然后便昏了过去。

    “这小子,以后不知还要被人骗多少次。”越衫摇摇头叹息道,抱着风羽缓缓离开了地窖。

    幽暗的地窖中,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陈列着一具具死尸,死尸面貌或惊恐,或狰狞,或不甘。但这堆积成的尸山中却突然有一具尸体动了一下。

    枯瘦的手指轻点在干枯的肢体上,然后瘦骨嶙峋的五指渐渐握成拳状,而这个手指的主人也坐起了身,这时越衫刚好抱着风羽离开了地窖。

    “有意思,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到这个少年。”声音嘶哑刺耳,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说话的人也丝毫不介意坐在一堆尸体上,他就静静地坐着,呼吸渐渐变得一长一短,然后又没有任何呼吸,仿佛死了一样。

    地窖的窖门又忽然被人打开,然后又关闭。

    “多疑。”嘶哑的声音有响起,鼻间的呼吸恢复正常,说话这人才走到地窖的火光处,火光照在这人的脸上,平淡无奇的面庞找不出任何出奇的地方。

    “玉虚啊,玉虚,我说你怎么会带一个少年会在身边,原来是他啊,”嘶哑的声音在这幽暗的地窖回荡,“瑾亡我楚,如今瑾已过三代也该亡了。”

    这人欲拿起火把,但手刚触火把,便有一股诡异的青色附在把柄上,把柄瞬间腐朽而断,残留的火光在地上持续片刻,便化作点点火苗消散。

    “这万毒之躯虽已大成,但还未至圆满,”这人嘶哑的声音有些遗憾,目光看着青铜门,“里面的东西能拿到就好了。”

    地窖里火把渐渐熄灭,幽暗的地窖又变得一片黑暗。

    越衫心中想道,关上地窖的窖门,看门人意外死亡实在让越衫不解,原以为是婴壶下的杀手,但婴壶下手,看门人不可能会只会丢失一个心脏。

    下手那人似乎只是用心脏来喂养婴壶,让婴壶保持一点战斗力,他为何要如此做?

    越衫踏步走进酒楼,这已经是死的第十个看门人了,若非如此越衫也不会亲自来此坐镇,但还是查探不出任何结果。

    “越……越老板?你怎么会从后院里出来?”一直守候在后院门口的杨白突然看到走过来的越衫惊讶道,看到越衫怀中的风羽则更是惊讶,只不过这份惊讶没有表达出来。

    “我的酒楼,我从哪里出来似乎都不奇怪吧?”越衫瞥了一眼杨白,他的手指挑在刀柄,刀鞘微出,看样子他是打算杀人。

    “是是是,这是越老板的酒楼,从哪里出来自然是越老板的自由。”杨白呵呵一笑,侧开身子让越衫过去。

    越衫没有多言,走过杨白的身边,没有停留,走出了酒楼,目标却是混乱城内城。

    杨白紧盯越衫离去的背影,立刻重新回到三楼找徐畅,徐畅听到杨白讲的这些事后,哈哈大笑道:“老夫行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几人能活着从混乱城走出来!这封信你还是原封不动的帮我寄出去。”

    “但我瞧那越衫对少年没有杀意……”杨白皱眉说道。

    “哼,他没有杀意,不代表别人没有,”徐畅冷哼一声,语气十分冰冷,“只要这少年入了内城,凭他那多管闲事,古道热肠的性格,就不可能活得了几天。”

    杨白见徐畅说的坚决,只好跟着点头附应道,可他的心中却还是始终有一份顾虑。

    越衫带着风羽走进内城后,没走多远,很快便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而马车的目标是那混乱之地。

    穿过内城的那道通向混乱之地的街道,出城后,所见一切并没有世人猜测的那般贫瘠。

    出城之后仍是城。

    满地皆是白玉铺就的街道,周遭房屋皆是金顶高阁,甚是奢华,所见一切,皆是金玉,其中最为高耸的一座楼阁,金光闪烁,令人难以直目相对。

    这倒不像什么混乱之地,倒像是金石之地,只是这白玉街道上却罕有人影。

    越衫所驶的这辆豪华马车并没有在这条白玉金房的街道上停留过久,而是直直地继续向前而去。

    疼。

    风羽揉揉脖颈,仍是一片酸疼,越衫那一手刀看样子没有留情。

    “醒了?”

    清冷的声音从风羽耳畔想起,就像是水中的月亮一般,忽远忽近。

    风羽抬起头,却只看见漫天星光,仿佛触手可及,一道银河优美的悬挂在夜幕上,形成极为赏心悦目的风景。

    星景的震撼在风羽心中持续了一会,他这才想起找那个说话的人,当然他没有忘顺手摸着身上的东西是否还在。

    除了剑匣,什么都在。

    “美吗?”

    风羽环顾四周,只看到站在朱栏旁一个仰望天空的背影,看来刚才说话的人是他。

    “如果是说天上的漫天星辰,那的确是很美的。”风羽站起身打算靠近那背影。

    “是啊,天地广阔,站在星辰之下,方知人之渺小,沧海一粟。”清冷的声音又从这背影发出,风羽正准备接话,却有一道银光从背影出来。

    在陌生环境下,风羽自然十分警惕,这道银光风羽很快便用轻功躲过。

    “果然如越衫所说,你的轻功不错。”

    风羽回头看着那道银光,原本是一柄剑,而这柄剑风羽认识,这柄剑是藏锋。

    “那抹凶厉之气我已经帮你去掉了,捡起你的剑。”

    背影缓缓转过身,脸容对着风羽,可令风羽意外的是,无论如何,风羽都看不清这个人的面貌,总是有一团黑雾萦绕在这个人的脸上。

    不过瞧这个人的身材,似乎是一个男人。

    “捡起你的剑,让我看看你的剑术如何。”

    清冷的声音似有一些不耐,男子的右手也拿着一柄剑,剑尖指地,从风羽的目光一眼望去,仿佛漫天星辰都在这名男子与他的剑身后。

    “怕了吗?”

    男子的剑尖不再指地,而是指着风羽的鼻尖,清冷的声音颇为不屑地说道。

    “我打不赢你,但是我不会怕。”风羽回首握住剑柄,握住藏锋的那一刻起,风羽仿佛听到嗡的一声从他的心间响起。

    “不错,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剑术如何。”男子看起来像是赞赏风羽,可言语中又没听到任何赞赏的意味。

    风羽不敢轻视,心中轻呼一口气,借着漫天星光,回忆起老酒鬼当时在崖顶练剑的时候,把藏锋横于腰间,作拔剑状。

    至于游侠剑法那种平平无奇的剑法,风羽可没有指望能用那种剑法打赢这样的人。

    风羽的剑势在汇聚,男子也不打断,任有风羽剑势汇聚,手笔直握着剑,没有一丝颤抖,而那柄剑更是仿佛将天下的星光尽纳入剑身,光彩夺目。

    就算不会下一式也要出剑了。

    风羽虽不知这拔剑式的下一招是什么,但还是只得硬着头皮拔出藏锋,硬着头皮刺向男子。

    就算看不清男子的相貌,风羽仿佛能从萦绕黑雾的男子眼中看到一丝不屑。

    刺眼。

    风羽不由得眯起眼,男子握着的那柄光彩夺目,蕴含着星光的剑微微抬起。风羽还未看清男子用了什么动作,手中一抖,藏锋便被男子挑飞了出去。

    “捡起你的剑。”

    藏锋已经被男子挑飞至朱栏旁,男子的剑尖依然毫不掩饰的指着呆立原地的风羽。

    风羽心中自是羞愧,连别人的剑都没有看清,若是面前这人剑术高超也就罢了,可偏偏就是普通的一剑。

    风羽咬着牙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向藏锋,心里想着如何才能找回颜面,但刚才拔剑术是风羽所知最强的剑术,虽然他不知下式是什么。

    寒风袭面。

    风羽一哆嗦,站在朱栏旁这才发现他在几十尺高的高阁之上,而高阁下却是深渊,这座高阁竟然修建在悬崖上!

    怪不得与星辰相离如此近。

    零零碎碎的火光顺着山路一直蔓延,蔓延的尽头是一座灯光通明的城池,城池中有什么?风羽远眺望去,看不太清。

    “打不赢我,你便一辈子在上面待着吧。”

    清冷的声音又将风羽拉回了现实,风羽捡起藏锋,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说笑。

    “锦竹山庄的亲传弟子,连剑都不会,也不配当他的儿子,也不配拿着你怀中的玉佩和那片紫纱手帕。”

    男子举起剑指着风羽,那柄泛着星光的剑尖充斥着风羽的眼瞳,占据着他的一切。

    “配不配,不是你说的算。”

    风羽脸上罕见的出现一丝恼意,身形一闪,倏忽地就出现在男子身后,也不避开男子的要害,藏锋直直地刺了下去。

    “这份歹毒的心思,你的母亲就是这般教你的?”

    男子说话句句诛心,不知何时他的剑早已绕过肩头,背后有眼睛那般,抵住了风羽的剑锋。

    风羽不言语,一击不成再来一击,又是翻身越过男子的头顶,同时高处又有三剑落下。

    “太弱,太慢。”

    男子绕过肩头的剑,更是仿若早已预知风羽接下来出剑的路径一样,连续三剑都刚好抵住风羽的三次出剑。

    “就这点本事?”

    风羽闭着眼都能感受到男子的轻蔑,心中的怒火更加抑制不住,浑身内力凝聚在脚底。

    唰。

    破空声响彻在这高阁上。

    “速度不错。”

    藏锋的剑尖仍是被男子的剑身抵住,寸步不得进,金铁相斥的声音与男子清冷的声音同时回彻在风羽耳朵中。

    “你怎么这么弱啊……”

    风羽透支着力气用力想把剑推进一寸,丹田中的内气早就在刚才清风诀中‘清风一瞬’这一招,挥霍一空。

    铮。

    藏锋又再次被弹飞出去,跟藏锋一起弹飞的还有风羽的身躯。

    “这不公平!”风羽趴在地上怒吼道。

    “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与不公平,你弱便就是弱。”男子慢慢地走进风羽的身边,清冷的声音在风羽耳畔逐渐放大,“你刚才连让我移动脚步的资格都没有,唯有我心中的一丝怜悯,才让我勉为其难动了一下。”

    一直萦绕在男子脸上的黑雾忽然散去,风羽这才看清这个男子面容,不,或许不能称作男子,这张脸显然是一张少年的脸,但是没有少年稚气未脱的样子,他拥有仿佛精雕细琢般的脸庞,英挺、秀美的鼻子和樱花般的唇色。

    就像父亲那般。

    面前的这个少年与风羽的父亲相貌有几分相似,让风羽愣神了许久。

    但这个少年却没有愣神。

    “你就这点本事?”

    清冷的剑刃拍在风羽的脸上,冰凉,就像这个少年说话的声音一样,一个刺骨,一个刺心,让风羽坠入冰寒之中。

    风羽杵剑站起身,目光一片平静,不论这个少年跟父亲有什么关系,又或者这个少年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打赢他才能解决自己的疑惑。

    “我叫星尘,漫天星辰的星,却是灰尘的尘。我的剑叫星辰,漫天星辰便是它,”星尘低眉望着风羽,清冷的语气没有带任何感情,“我的境界,按天渊来论,也只是九品。你的境界,按天渊来论,也是九品。我的紫薇星术略有成就,你的清风诀也登堂入室。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是在欺负你。”

    风羽沉默没有说话。

    “我的剑虽是玄兵,但我境界颇低,也使不出它的全部威力。你的剑我虽看不透,但想必也不会太差。至于剑法,我一窍不通,但你想必精通一门剑法。”星尘指着风羽,望着平静的风羽说道。

    紫薇星术,风羽没有听过这样的功法,但面前这个少年如果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也未必不可不会赢。

    前提是,自己要弄清楚紫薇星术到底是什么。

    风羽向前迈出一步,藏锋指地。

    星尘依旧原地未动,剑指风羽。

    呼。

    风羽呼出一口气,身形倏忽一动,手腕一转,剑尖连续翻转,形成数道残影,直指星尘。

    星尘眸目平静,比起风羽地快速移动与快速的出剑,星尘却是很慢。

    抬剑的手很慢,慢到风羽的数道剑影已经逼近跟前,星尘的剑才堪堪抬起。

    两剑相鸣。

    就是这么慢的剑,恰好抵住风羽数道剑影中,其中隐藏最深的剑锋。

    风羽并没有放弃,星尘的清冷略带讥讽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风羽仍只当做如过耳清风,一散而过。

    刚才原地站立时,丹田中又有内力孕育而生,不过风羽却没打算将这一小股内力用在清风诀上,而是……

    风羽主动弹开,一剑直直递出,剑身周遭旋起小道狂风,吹乱了风羽额头上的碎发。

    “巽风经?没想到你一人竟然想修两门内功心法。”

    星尘望着风羽,自古以来同时修行多门内功心法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在武道路上登峰造极,哪怕修行的内功心法有多么相似,终归还是有些不同。

    这一剑来势凶猛,星尘也没有硬扛,而是刚好后退三步,手臂一扬,不差分毫地挡住气势消散的这一剑。

    这回,风羽看的清楚。

    星尘刚才双眸闪过一丝淡淡的紫光,与越衫的双眸中的紫芒不同的是,星尘眸目中的紫光是绛紫色。

    “紫薇星术,是能看破我的剑法轨迹的奇术吧?”风羽看着一副气若神闲的星尘说道。

    “不错,”星尘没有被风羽揭穿的意外,“紫薇亦是帝星,也是谋略之星,可看破虚妄。”

    “那你又有没有看破你自己呢?”风羽咧嘴一笑反问道,“倚高阁之上,漫天星辰之下,若我没有猜错,你已有天时地利。你与我说的那些功法境界之分,早已没有任何意义,你只不过是骗你自己,骗你自己这是一场堂堂正正的较量罢了。”

    星尘手臂微垂,眼神依旧清冷地望着风羽,似乎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我忍不住有一点猜想,莫非你就是只为了证明比我强?”风羽第一次侧着脑袋看着星尘。

    “是。”

    令风羽意外地是,星尘竟然回答了他的问题,并且还主动提到了他的父母。

    “我想知道曾经锦竹山庄风清,究竟能教出怎么样的孩子,看来不过如此。”

    风羽嘴角有些苦涩,神情有些暗淡地望着天上闪烁的星光,“他们没有教我什么。”

    “看来他们认为你也不是个可塑之才。”星尘的话语仍然句句带着尖刺,不留余地。

    “他们在我五岁那年,便已经生死未知。”风羽说道,握剑的手有些软弱无力。

    “怎么可能!”星尘第一次情绪波动,激动地说道。

    风羽看了一眼莫名其妙激动地星尘,“事情就是这样,当初我听到传言时,也是如你这般不敢相信,但后来,我才明白他们真的不在了。”

    风羽的神情哀伤,但星尘的神情却有些恍惚,高阁的地板上忽然开了一道口子,走上来一人,正是越衫。

    越衫原本在阁中听到楼上高台的动静没了,还道已经决出了胜负,一上来却发现两个少年独自垂剑站在星空下,弥漫着一股浓厚悲伤的氛围。

    “咳咳。”越衫咳了两嗓子,想要把这股悲伤的氛围驱散,却见星尘依旧神情恍惚无丁点反应,只好将星尘带走。

    风羽蹲坐在地上,藏锋随意放在身边,仰着头似乎像是在欣赏夜幕星辰。

    只是地板上却无端似被雨水雨珠晕在地面,浸湿一片。

    这满天的繁星就像风羽初在英月山那样见到的夜空那样,希冀着明日父母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江湖上的传言不过是假的而已。

    今日的夜晚永远充满希望,明日的清晨却总是失望,日复一日,风羽越来越不敢接受那个事实,每日勤练轻功。

    生死未知,可风羽却最怕的是那个死。

    “风清的事,为什么你没告诉我?”星尘被越衫带回高阁中,目光有些呆滞地问道。

    “风清?这八年来江湖上并没有他们的传闻。”

    越衫困惑地摇摇头。

    越衫实在不知为何少主要关心这个问题,自少主闭关出来后,便一直要求打听风清的消息。

    “八年前呢?”星尘望着越衫的眼睛,罕有地有一丝怒气蕴于其中。

    “八年前倒是有一件,锦竹山庄的风清提剑怒挑剑十三,最后惊动天听谷谷主,败退后下落不明。”

    越衫思量一会说道。

    “为什么我会不知道!”星尘大声道。

    “当时少主你正在闭关,江湖上的这些传言根本不会传到少主你的耳朵,这会影响到少主你的修行。”越衫说道。

    “该死!该死!”星尘低声咬牙切齿,牙尖咬破了嘴唇,浑然未知,“继续帮我在天听谷高价收购风清的消息!”

    “是。”

    越衫低眸看了一眼情绪不对的星尘,没有再多言语,其实在少主闭关出来后,紫薇星术小成,并且得到星辰剑认可,他说的话早已没人敢不放在心上,风清的消息早已放在了天听谷的天游榜上。

    “少主,那个少年该怎么办?”待越衫退去后,这层楼阁的角落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让他自生自灭。”星尘的情绪稳定下来,瞥了一眼头顶,淡淡地说道。

    “是。”

    高阁台顶,风羽正仰头望着繁星,一道黑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柔腻的手心覆在他的眼睛上。

    “公子得罪了。”

    风羽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一股乏意涌上心头,这几天还真是倒霉,昏迷的最后一瞬间,风羽心中吐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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