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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十三少爷

    被人告知自己在棺材里住了十几年的感觉是什么?日常与污秽为邻的感觉又是什么?冯陶如今明白了,就是打寒颤,叫人骂齐格隆冬呛的感觉。

    “秦凫让王冰块守着命座是对的,”影子秦凫拍了拍大褂上的泥巴,“这样它们就没法从房子里出去了。”

    “那、那就任他们在房子里待着?”冯陶哆嗦着往影子秦凫背后藏了藏,一地的黑影缓慢地朝他们爬了过来,“难道这就是秦凫说的即使解决了我身上的东西这房子也不能住人?”他一琢磨:“不对啊,秦凫说的是房子里的东西很难对付顶多保我不死啊!啊,虽然是遇到了些许危险,但我、我这不是还好好儿的吗!”

    “他骗你的。”影子秦凫淡淡道,“他做事都是先把最坏的打算跟人说了来,主要是怕遭麻烦,你仔细想想要解决你身上的事也只有毁了这东西一条途径,他要是只能护你不死又能有多大的本事解决问题?”

    冯陶略微安了安心,嘀咕道:“我就知道他老骗我,就喜欢吓唬我!”

    有人问:“谁骗你啊?”声音嫩呛呛儿的,还有些含糊不清。

    “还能有谁,秦凫呗!”冯陶下意识回了话,回完猛地发现不对劲,院儿里就俩人,这声音听着也不像秦凫的,那,是谁在问他?

    冯陶吸了口凉气,俩眼瞪得像轱辘,一帧一帧地向声源看了过去——一个趴在他头顶上的黑影跟他来了个四目相对,那团影子动了动再次发出了声音:“谁骗你啊?”

    “啊啊啊啊啊啊!!!娘啊!”冯陶哭爹喊娘地到处逃窜,摇头晃脑地想把脑袋上的东西搞下来,但那影子偏就像黏在了他头上一样一动不动,看他一有停下的迹象就来一句:“谁骗你啊?哦,秦凫啊。”冯陶飚着八百米跑的速度在院子里跑了三圈,影子在他头上安详的趴着没有半点消失或掉落的迹象。

    影子秦凫负手而站,过路的影子把他当个摆设一样顺着他脚爬到头上再从另一边下地,跟跑到哪儿哪儿就鸡飞狗跳的冯陶比起他就像根柱子似的搁那儿站着。直到实在看不下去冯陶的风骚走位,他才好心说了解决方法:“你不要动,站到我旁边过一会儿它就不在了,你还戴着秦凫的戒指更不会出什么事,被鬼缠上了还到处跑才更容易招其他污秽。”

    影子秦凫的话把冯陶吓得够呛,瞬间蹿回他旁边不敢再动,没一会儿黑影还真的从他身前爬回了地上。

    影子秦凫说:“天马上就亮了,出来了的污秽没什么攻击性,所以很快就会消失。还没出来的过会儿我会寻别的镇宅物把它们镇压住,你的房子就算没大碍了。”冯陶连忙点头答应:“哦哦哦,好好好。”

    雨势渐小,天边也开始亮了,只是叫人没想到的是这雨居然真的半分不停地下了一宿。冯陶抹了把脸回想起自己淋了一夜的雨,衣服裤子里全是水,脚估计该泡发胀了,感冒多半也是在所难免的。想到这儿,他的鼻子自己来了反应,“哈切哈切”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皮也跟着重了不少。刚刚被影子秦凫摁在地上摩擦的那瓣脸终于算是知晓了痛,毫不心慈手软地肿成了大包。

    冯陶怯怯地问:“要不……我们先进屋?雨淋太久容易风寒啊。”虽然影子秦凫确实是比秦凫脾气性格之类的都好太多,但冯陶瞧见他总觉着心忤,莫名其妙有点虚。

    “淋了一夜了,不急这一会儿。”影子秦凫眯了眯眼睛,“我要待到确认天亮那刻,以预防突发事件,你要是撑不住了就先回去。”末了他还叮嘱,“回你自己那屋,那屋安全。”

    瞧瞧,瞧瞧,多么好心,多么善良的人啊!在秦凫跟前吃了无数瘪的冯陶感动得都快哭了。

    “诶,不是,安全?”冯陶一愣,“那屋安全你让我来我姥姥这屋干嘛?”秦凫缄默了没回话。

    “哦我知道了!”冯陶咬了咬牙,“合计着你们又把我当诱饵引东西出来呢是吧!”他原地转了两圈,到底还是只长叹了口气,自嘲道:“也是,我家房子我做诱饵也是应该的,反正我也没什么本事,也就能当个诱饵招招东西。”

    影子秦凫没反驳,倒附和着点了点头:“我告诉秦凫下回注意点,跟你说了再把你当诱饵。”

    冯陶疯狂摆手:“不不不不,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妈的我跟你们从此以后绝对绝对再无关联!”

    影子秦凫看着他笑了:“缘分这种事,说不好。”秦凫这张恍若被人欠了二五八万的脸正常笑起来倒也挺好看,一咧嘴右边还露出半颗虎牙,看着年轻多了,就是可惜,影子秦凫也就笑了这么一下,咧完嘴还转过去认认真真地看着房子。

    将近天亮的时候,一地的黑影像是有所感应,成群结队地从冯陶姥姥房子里爬出来匍匐着向大门而去,时不时呜咽两声。随着爬出来的东西越多,影子秦凫的面色也更加阴沉,连冯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又场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不,不对,这数量不对。”影子秦凫掐了掐手指,“次通过量十一,估算通过五十二次,这数量大过头了。”冯陶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把污秽通过数量都记了下来。

    影子秦凫猛回头看向冯陶房间的位置:“王冰块绝对出事了!”他磨了磨拇指上的扳指,“污秽数量太多,照这个情形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如果真的是五百七十二人的话早该堵在门口了,但它们还在源源不断地出来,那就证明命座没守住,他们出了房子。”

    五百七十二!这还是棺材吗?得是个乱葬岗啊!

    冯陶捕捉住几个关键词,听他说得这么严重也下意识慌了:“啊!出、出去了?那怎么办啊!村子里还有这么多人!还有王冰块出了啥事儿啊,要紧吗?”

    “前期的污秽没有什么,都是些残缺不齐的小角色,夜猫野狗的灵魂都有,等太阳一出来也就散了,真正麻烦的,”影子秦凫眯起了眼,“在后面。”他吸了吸鼻子,“空气里有血腥味,但不浓,他没什么大碍。”知道王冰块没什么事冯陶才算宽了宽心长吁了一口气,可算是有个好消息了。

    然而“好消息”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冯陶一口气还没提上来的时候两人身后的山体突然响起巨声,影子秦凫瞳孔猛一缩拽着他的衣领往后大退几步,那发出巨响的山体毫无征兆地坍塌了,大块大块的石头掉落下来砸在后庭的房顶上。房顶最先还能撑起不少,掉落得多了也就撑不住了,没多久也跟着坍倒,一片尘埃扬起又消逝,眼前便只剩废墟和缺了一大嘴的山。

    “是强酸。”影子秦凫捂住了鼻子,落下来的石块带着股子浓郁的恶臭。

    冯陶瞠目喋舌地扑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我、我的家……”房屋的坍塌并没有阻止黑影的爬出,反而数量还在加剧。

    “这房子的市场价起码要打个四折。”叮铃一声铃铛响,站立的秦凫开了口,“啧啧啧,真可惜。”冯陶怔怔地仰头看着他,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东西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

    秦凫挑了下眉也埋着眼看着冯陶,乌澄澄的黑眼珠和二五八万的脸看上去又是熟悉的感觉,止不住的嫌弃溢于言表:“你就不能别这么怂吗,大大方方是惹着你了怎么着还是你脑子里天生缺根叫‘胆子’的筋?”

    影子秦凫没了,那个嘴毒又寡妇脸的秦凫回来了。冯陶在心里叫苦连天,影子秦凫还没告诉他他是谁,他家房子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污秽呢。

    “还不站起来等着裤子里进水养鱼是吗?”秦凫嫌弃地往旁站了站,“自个儿起来,别指着我能拽你,一身泥水是个人都得嫌弃你。”

    “嗐,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吗?”冯陶拍拍屁股站起来故意把泥水往秦凫身上甩,“你看人家影子可比你会做人,说话做事都比你得当。”

    不晓得这话又是哪儿碍着了这祖宗,他突然就哼了声冷笑得那叫一个诡异,还只看着冯陶不言语,搞得冯陶是一阵儿如芒在背。

    要凉要凉要凉,忘了这祖宗脾气孬,一时说话忘了分寸,他要是暴起揍我一顿怎么办?冯陶咽了口唾沫哂哂地闭了嘴。

    秦凫难得没多跟他计较,踏前一步又摸出了他的烟杆子:“淋雨跟王冰块的事儿另算账,你准备一下倾家荡产的可能性。”

    冯陶一看他掏出烟杆子就虚,怕他又往自己身上吐烟让自己去当诱饵,忙不殆地退了两步,果不其然又换来秦凫一声冷笑:“怂包。”

    这回拿出了烟杆秦凫却没有抽,而是两指拔出了烟锅,而烟杆那截居然藏了一截银质刀片,看着也就跟手术刀的刀片差不多大小。秦凫摘了扳指小心翼翼地揣进袖子,转头看了眼冯陶挥了挥烟杆。

    我的天啦,这回不用敲的,直接想割我了!冯陶连忙又连退几步,疯狂摇头:“不不不不不,你这样是实施暴力,是违法犯罪行为,你不能切我!”

    秦凫规正地白了他一眼,打了个旋儿把刀刃对上了自己,抵住左手手掌毫不犹豫地切了下去,手掌心上一道豁长的口子瞬间血流如注。

    冯陶数度震惊:“不至于吧!我不让你切你就自残啊!”这个人这么狠的吗?!

    “傻逼。”秦凫又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急着去看王冰块那儿如何了,我才舍不得把血耗在这房子上。”

    从秦凫切开手掌那刻起,院子里还没来得及爬出去的黑影均数抖如糠瑟,接二连三地开始消失。秦凫也没多做什么动作,就随意把手放在了身侧,血流顺着他的手指间流下来滴进一地雨水里,还下着的小雨里也像沾上了他的血气一样隐约带了点儿红,冯陶就在他背后看着他黑袍上那些纹路缓缓爬上来最后呈出一个活灵活现的模样,那居然是一条橘红色的骨龙。

    秦凫吸了口气缓缓念道:“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口吐山脉之火,符飞门摄之光,提怪遍天逢历世,破瘟用岁吃金刚,降伏妖魔死者,化为吉祥,太上老君吾吉吉如律令。”话音落地,目之所及范围的黑影均数化作了泡影。

    冯陶没见过别的地师天师之类的人物现场驱邪,但也隐约察觉到秦凫这个已经不是一般的牛逼的,得是非常牛逼。寻常人能放个血念个咒搞定一大院子脏东西的?他亲眼看着那一堆东西出现又飞快化为乌有,视觉与精神上的冲击力着实不小。

    “收工。”秦凫甩了甩手,从怀里掏出白绢缠住了手掌,又才重新把扳指戴上。他刚想把烟锅插回烟杆里,略一琢磨又走近冯陶,不容反抗地拽住他的手把刀片上还沾着的血擦在了他手背上。

    冯陶看着手背上那点红:“????”秦凫的血像刚在烤箱里加了热,烫得慌,这也是冯陶第一次知道居然有人的血能烫到这个程度。

    “我血珍贵,不能浪费。”秦凫随口诌了个由头,顺手拔下了冯陶手上的戒指,“有我血就够了,不用这个,况我瞧你跑得挺快,一般污秽都追不上。”这是在嘲笑他见了污秽就跑。

    冯陶有自知之明,没敢吭声,嘚吧嘚吧捡回了秦凫的风灯递过去:“喏,你灯。”他一琢磨:“诶,不对啊,你放个血就能把这些东西搞没了,之前你咋不出来对付那玩意儿啊?”

    “术业有专攻,”秦凫擦了擦灯面把它揣进了衣袖,“专业不对口,我不负责对付那种东西。”

    得,行,还讲专业这一说。

    俩人抬腿往外走,也没再多管那毁了的房子如何。冯陶想的是这是天数,秦凫想的是不缺那点修房子的钱。

    将踏过了门槛,秦凫却让什么东西挂住了衣摆,低头一看居然是个断胳膊断腿的黑影。也不知道它是怎么从刚才那劫存活下来的,居然还敢拽人衣服。

    秦凫掐掐手指刚想拿张符咒送它上路,这小东西却嘟嘟囔囔地呜咽出了几个音节。

    “什么?”秦凫厥起了眉,冯陶也怪好奇地凑近了瞧这小玩意儿,看它有话说秦凫手里的符咒就没拍得下去。

    “s,s,s……十三……少爷……”那东西竭尽全力念完了这句话,手一耷拉,消失了。

    “是三少爷?”冯陶跟着念了遍,不明所以地扭头看着秦凫,却见他脸色顷刻巨变双目圆睁,垂在身侧的两手止不住地发抖,本来因为失血就显得脸色惨白,如今更是得连嘴上都没了半点颜色。

    秦凫连牙关都在打颤,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开了口:“它说的……十三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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