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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回 千金为红颜

    另一边,夏恪正跟苏柒闲聊,问她广宁城可有什么好逛的去处。

    “广宁城穷山恶水、百业萧条、民风彪悍,”苏柒恨恨地道,“实在没什么好玩的!”

    “不对呀,”夏恪问道,“你昨日不还说,广宁城在北靖王爷治下,边境安定、百姓康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

    “那是我夸大其词,”苏柒眼见慕云松伸手攥住了那美人儿雪白的皓腕,气得快要将手里的茶杯都攥碎了,“北靖王此人,好大喜功爱慕虚荣,性子乖张脾气古怪,最可气是喜色成性且喜新厌旧,被他始乱终弃的姑娘不知有多少!”

    “当真?”夏恪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又望了望身旁的云公子:跟咱们了解的,大相径庭啊!

    “自然是真的!”苏柒越说越气,越气越顺嘴:“他养了七八房的妻妾,生了三五个私生子还不够,且常常流连于花街柳巷,夜夜眠化宿柳,将他家王妃聂大小姐给气的,都不知所踪了!”

    “不能吧!”夏恪简直要震惊了,忍不住跟着她八卦,“聂大小姐不是……”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却听大厅里一阵掌声雷动,戏台上众舞姬齐齐躬身致谢后,便捧着花鼓风情无限地退了下去,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扭腰摆胯、风情万种地走上台去。

    “各位达官贵人、老爷公子大驾光临,花娘我在此有礼了!”

    苏柒正一脸疑惑地思忖这人是谁,便见身旁的夏恪正嚼着花生米,似笑非笑地向她解释:“没见过世面吧?这是这家秦楼的老板。她一垫场子,下面就该上花魁了!”

    “原来如此!”苏柒竟生出了几分兴趣,一时忘了自己今儿是干什么来的,抬头望着戏台上的婆子卖力地堆起满脸的笑容,让人感觉她脸上厚厚的脂粉都在簌簌往下掉。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啊,各位就算来巧了!咱们簪花馆呢,花重金请来了‘江南第一舞姬’思音姑娘,今儿可是在广宁城第一回登台!这思音姑娘的舞哇,是精妙绝伦、响誉江南,往近了说,堪比汉代的赵飞燕;往远了说,堪比月宫里的嫦娥,那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啊!”

    她这一通夸赞,便听台下有人不耐烦地叫嚷:“你腆着张老脸在这儿啰嗦什么,快让思音姑娘上来呀!”

    婆子倒也不生气,继续笑嘻嘻道:“公子莫急,思音姑娘这就上场了!”

    她说罢便识相地躬身退了下去,便见戏台之上降下一方偌大的素色纱帘,纱帘之中亮起了几盏红色的灯笼。

    莹莹灯火中映出一个纤长婀娜的身影,若隐若现、如幻似真。

    纱帘后的佳人娉娉袅袅起身,隔着纱帘冲众看官盈盈一福,随即长舒广袖,和着乐曲舞了一段《惊鸿》。

    “皎若惊鸿、翩若游龙,”夏恪忍不住叩桌子赞到,“这思音姑娘还真是名不虚传!”转头向云公子笑道,“是个难得的妙人儿。”

    云公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倒也看得仔细。

    思音姑娘一曲《惊鸿》舞完,又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宝剑,舞了一段《兰陵王》,一改方才柔弱无骨的娇媚,舞得行云流水一般,英姿飒爽。

    两曲舞罢,思音收剑整衣,冲台下颔首行礼,收获了一片经久不衰的掌声。台下已有按捺不住的在交头接耳地讨论,若能得如此妙人儿共度良宵,真是此生无憾了。

    那簌簌掉粉的婆子再度登台,向台下众人笑道:“两曲舞完,我看各位公子老爷,已对思音姑娘青睐有嘉。可巧我们思音姑娘正值妙龄,尚未梳拢,不喜欢江南那些黏黏腻腻的白面小生,偏就爱咱们塞北高大魁梧的粗壮汉子!”

    她这话刚出口,台下便有此起彼伏起哄的:“那是!南边儿的男人都娘们儿似的,有什么本事!”“思音姑娘不如跟了哥哥我,让你快活似神仙!”

    听着这许多污言秽语,苏柒忍不住蹙眉,倒是一旁的夏恪望望思音,又故作嫌弃地打量了苏柒一眼:“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就是这道理了。”

    苏柒愠怒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目光却不自觉向慕云松的方向投去。

    那混蛋,不会也被这什么思音姑娘迷住了吧?

    偏正看到慕云松向她的方向看来,二人目光碰触,又瞬间各自避开。

    慕云松眼见自家小娘子跟那夏三公子“打情骂俏”,连手都动上了,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儿,正寻思想个什么法子将她弄走,冷不防被身边的阿比旦捻了颗葡萄送进嘴里,下意识地就咽了下去。

    真真是酸彻心扉!

    苏柒这边眼看着那混蛋与怀里的黑衣美人儿你侬我侬地喂葡萄,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捏起桌上的花生往夏恪嘴里塞:“吃!”

    “唔……”夏恪刚要开口拒绝,却被苏柒恶狠狠地一把花生统统揉进了嘴里,“吃吃吃!多吃点儿!”

    夏恪忍无可忍地拍开她作妖的手,低头“呸呸”一阵,向她抗议道:“你发什么神经?喂花生好歹给剥个壳啊!”

    他们两下里正置着气,大厅里已是喧闹沸腾,众人从婆子话里听出了要竞拍思音姑娘头夜的意思,皆是心驰神往,许多富家公子哥儿已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阵仗看得婆子一阵眉开眼笑,依稀觉得台下皆是白花花的银子在冲她招手:“诸位贵客莫急,这清倌人梳笼,自然是老规矩,但思音姑娘沉鱼落雁、国色天香,不是一般庸脂俗粉能比的,起价自然也高些,五十两银子!”

    她话一出口,台下便有暗暗倒抽冷气之声,连夏恪都啧啧道:“这婆子想钱想疯了吧,真敢要啊!”

    虽说起价高,却架不住有钱的纨绔子弟愿意出,须臾便有人喊:“爷出六十两!”“八十两!”“一百两!”“二百两!”

    苏柒震惊了:原来秦楼舞姬,是个如此“有钱途”的职业!

    夏恪正看得兴起,却听云公子淡淡道:“一群庸人,无甚趣味,走罢!”

    夏恪对这位云公子似乎丝毫不敢忤逆,刚要悻悻然起身,便听一个着实财大气粗的嗓门儿喊道:“本公子出五百两!但是做买卖讲究先验货后付钱,总得让公子我看看思音姑娘的真容,值不值这五百两银子!”

    他这话虽说铜臭味十足,却道出了在场诸多男子的心声,于是纷纷要求掀开素纱帘,一探思音姑娘的倾城之色。

    婆子有些作难地回头望了望思音,见她略略颔首,便又满脸堆笑道:“各位贵客言之有理,且请睁大了眼睛,莫要错过了转世的西施、下凡的嫦娥!”

    便见那素纱帘徐徐拉起,现出思音曼妙的身材,着一袭轻薄翩跹的水色纱裙,两条修长洁白在裙裾下若隐若现。裹着白绢的纤腰盈盈一握,一头青丝长发瀑布般披垂,双目犹似一泓碧水,一颦一睐中流露着楚楚可怜,果然出尘脱俗。

    台下众男子皆看得直了眼,唯有几个人望着台上天仙似的舞姬,却是一副五雷轰顶般的神情。

    慕云梅眨了眨眼,索性又揉了揉,旋即拽住慕云松衣袖:“大哥……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慕云松自己也惊诧地心脏停跳两拍,下意识地往苏柒的方向望了一眼,却见那两个危险分子正起身欲走,而不远处,赫连钰亦用一副既焦虑又疑惑的复杂神情盯着他。

    慕云松深吸一口气:是他做决定的时候了!

    “模样生得还行。”夏恪给出个中肯评价,他是时常出入皇宫大院的人,后宫佳丽见过许多,眼光自然与这些暴发户不可同日而语,转头问道,“小柒你可要跟我们走?咱换个地方耍去!”

    苏柒想了想,若不跟夏恪走,留下她一个只怕赫连钰又要来纠缠,左右慕云松那混蛋已看到了她,剩下的事儿由他自己凭良心看着办,她留下也是无益,遂点头道:“好啊!”

    她方起身欲走,忽而一个低沉却不容置疑的嗓音响起:“一千两!”

    苏柒的脚步堪堪定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一句惊得整个大厅都鸦雀无声,早有眼尖的认了出来:“呦,那不是北靖王爷!”

    他这声儿不大,却一石激起千层浪,便闻众人议论纷纷:“不都说北靖王爷不好女色,今儿竟肯为个舞姬花这样大价钱?”

    “早就听说,王爷在市井间有个小情儿,后来又不喜欢了,那小情儿被广宁府的人抓进大牢他也袖手旁观。”

    “啧啧,咱们男人不都是这个心思,吃腻了这口儿就想换口儿新鲜的,王爷也是一样啊!”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的婆子却是两眼都在放光,忙不迭地恭维:“王爷一掷千金为红颜,真是我广宁城的一段风韵佳话!思音姑娘,还不快快拜谢王爷对你的抬爱之情!”

    便见那思音姑娘一双秋水剪瞳含情脉脉的样子,冲着慕云松福身拜了拜,轻启朱唇道:“王爷盛情,奴家此生不敢忘,从此为奴为婢,替王爷分忧解愁、红袖添香。”

    她这一番话说得莺莺袅袅、娇娇怯怯,倒将台下大半男人的魂儿都够了去,由衷暗叹王爷艳福不浅。

    慕云松便在一片艳羡目光中起身,径自向那戏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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