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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狼窝!虎穴?(1)

    “不然怎样?!”景非也激动起来,扳开他的右手,直直盯着他的双眼,咬牙说道:“作为统帅,要以全局为出发点,况且我们没有药品,他们迟早会死!以他们的性命,换取要害据点,不值得吗?以他们的性命换取覃国的胜利,不值得吗?!”

    于诚年目光变得闪烁,他避开景非的注视,倒退一步,双手握拳,不发一语。

    “我知道你是覃国安插在汉国的细作,你这几日数次放出信鸽,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景非走近他的身侧,贴近他的耳朵,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吧!”

    话毕,景非拂袖而走。

    星疏夜浓,齐军大营。

    十骑快马从直道上风驰而来,为首之人高举齐王金牌,守夜齐兵迅速撤掉木栏。

    一阵风旋入主帐,为首的那人身形高大走至主帅案前站定,拂去掩盖面容的黑色风帽,转身看向众将,目光如火。

    主将杨穆看清来人,急忙带领身后五名副将单腿跪地,正准备齐声恭迎。却被来人抬手拒绝。

    那人挪着步子走到主将杨穆,脱下手套,轻声吐出一句:“把脸抬起来。”

    杨穆闻言有些怯懦地抬起头。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耳光声响了起来,渐渐又变成了一声声闷响,却是一下比一下重!

    在所有人以为这个耳光永远不会结束的时候,那人却停了下来,左手按摩着有些发酸的右手手腕。

    杨穆的两侧脸颊像泼了猪血。

    “整整十一日,连一座小小的武陵山都拿不下来,要你何用?!”那人冷酷下令:“推出去斩了!”

    杨穆自知阵前失利,其罪当诛,绝望地没有一句辩解的任由侍卫将自己拖了出去。

    五名副将相互看了看,面色沉重,对来者更是充满了敬畏,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为首的那人拂袖坐在首座上,拿起案上的战报细细看了起来,浏览的速度却相当的快。

    不过一会他双手合上战报,笑了起来,反问道:

    “敌之要害在哪里?在制高点、山垭口、交叉路口和山间通道上,你们不清楚吗?”战报啪得一声甩着其中一位副将的脸上。

    “损失十万人!”那人高声骂道,拳头重重砸在案上:“一个景非就把你们一个个耍得满山团团转!”

    下面跪着的五名副将更是惭愧地不敢吱声。

    “今夜,所有将士构建隐蔽攻防,明日……抢夺南面山峰!”

    ‘占据中枢之地,策动全局。’覃陌央,这是你教给寡人的,寡人受教了。

    隐蔽机动,突然攻击,夺点控道,创造有利态势,争取战场主动。

    这才是制胜的关键!

    狡猾可恨的景非,寡人一定要抓住你,将你千刀万剐!

    天上一抹新月,洒满点点星辰,覃王宫中,灯火珊珊阑阑,宛如金粉坠入大海,空广沉寂,最终化为覃王手持的一盏灯。

    温热的光源照亮一角,墙上的铜雕地图反射着铜镜一般的暖日光泽。

    覃陌央抬手在津国武陵山一带流连忘返,抚摸着上面凸起的山脊。

    他内心深处滋生出一种奇妙的、心心相惜的感觉,他似乎可以洞察这个叫景非的人一切的思想和行动,而这个景非也似乎很了解他治国的策略。

    他原本以为姬缭已是六国中唯一难得的治国大才,却没想到还会出现一个景非,此人亦正亦邪,似乎更能吊起他的兴趣和胃口。

    姬缭的建议,覃陌央不是没有考虑,但是……要擒住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狡猾奸诈的人,一定要在他力量和戒备最薄弱的时候。

    总会有机会的……他很期待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

    灯盏又向四周移了移,目光深邃悠长。

    兰聆,你究竟在哪里?难道是回云梦山了吗?

    此时的他终于绝望地发现,他从未真正走进她内心深处,他从来都只是不断的付出真心,却忽略了她真正的意愿和需要,此刻的他甚至猜不出她究竟去了哪里?他已经开始灰心,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他终日在期望与失望中沉浮徘徊,以至于竟滋长出一股恨意,不经意之间犹如漫天阴霾向他袭来,但又立刻被内心深处对她深深的爱意所驱散。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是的!他一定会找到她!即使受尽煎熬!

    津国,武陵山

    “我们已经在这里坚守了十八日了!”于诚年浑身是血单膝跪在凹凸不平的山地上:“阻击敌军六百七十九次进攻。现在……是不是可以撤回到居蓉城?”

    景非坐在山崖边上,一条腿曲起,将下巴枕在上面,另外一条腿耷拉在悬崖边,来回摇晃着,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神色木然,死死盯着下面战火硝烟、杀声震天的战场。

    深黄色的齐军势如破竹般摧毁着其中为数不多的绛红色……那是汉军的服色。

    齐军像是忽然缓过劲儿来,摸熟了武陵山的地形,这七日来的数次交手,都让她感到倍感吃力,难以抵挡,几日下来汉军竟与齐军损耗相当,伤亡惨重。

    特别是齐军似乎临阵换将,新来的那个主将居然大胆使用迂回战术,纵深攻击,短短五日便吃掉除了主峰以外所有山岭。

    景非自离开覃国,从未遇到如此强劲的敌手,这次……他不再那么幸运了。

    “我军只剩主峰阵地和五百名战士了!”

    于诚年眼看着战士们一个个在他面前倒下,五万名战士们每日以疯狂地速度消减着,却无能为力,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惨烈人寰的战争,可……面前的景非竟像没事人一般,仿佛鲜活的生命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把把利剑、一个个棋子,怎会有如此冷酷的人!?

    “心疼吗?即使是汉国人,不是覃国人,也一样很心痛吧。”景非顶着黑眼圈侧身看他,语气轻缓地说:“我以前也总是被这样的情绪所影响,但是……现在,此时此刻!我终于理解了他……”

    “他?”于诚年诧异道:“谁?”

    “用少数人的性命换取天下的太平,上天已经对我们很仁慈了。”景非说:“我们还有什么可强求和为难的?成大事者怎能妇人之仁!”

    “仁慈?”景非皱着眉毛,脸上却挂着难以琢磨的笑容:“在这个乱世,仁慈只会让更多人受到伤害。两日后……只有你我二人,能活着回到居蓉城!”

    “什……什么!”于诚年心中大概明白了他接下来会做的事情,面露苦色,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下令!”景非长舒一口气,豁然起身走近他,语气坚定下达指令:“剩余五百人坚守主峰,鼓声号令撤兵之前,即使剩一兵一卒也不得放弃阵地!”

    一口牙快要被于诚年咬碎,面前的景非都可以听到他嘴里发出的吱呀声响。

    “秘密准备好火把,你我二人准备上路。”景非不愿再面对他的脸,转身看向山下那血池般的修罗场。

    战争,犹如一场死神的盛宴,一旦踏上战场,就等于随时准备献出宝贵的生命。

    汉国的勇士们,兰聆感谢你们,兰聆在这里向你们保证,愿献出毕生的心血和智慧,保证你们的后人过上没有战争,不用担惊受怕,平静单纯的生活!

    景非神情庄严,深深一鞠,覃王也会感谢你们的!

    第二日,也就是武陵山的第十九日,齐军二十一万大军集结于已经占据的八个山岭上,在齐国五名副将的齐声号令下,向主峰扑来。

    顷刻间,主峰被敌军的火油弹炸开了花,汉军像是击出的浪,从弹坑四周分散开来,焦灼浓稠的血液溅成水花,渲染山石峭壁。

    汉国五百勇士们在这烟与火的主峰上,高喊着口号,一次又一次把涌上来的齐兵打死在山岗前面。齐兵的死尸像谷子似地在地势低洼处堆满了,积起深深的血潭。

    可是齐军好似没有疼痛、没有恐惧,一鼓作气、拼死争夺主峰。

    这激战整整持续了四个时辰,最后,汉国勇士们死得只剩不到一百个人,再难以抵挡,艰难后退着。蜂涌而上的齐军,想要迅速占领主峰,继而向他们射出蝗虫般燃烧的羽箭,刹那间他们的身子开始燃烧。

    他们痛苦惨叫着,扔掉手中的兵器,不顾身上冒着的噗噗火苗,使出最后一分力向冲上来的齐兵扑去,把他们紧紧抱住,让身上的火,把要占领主峰的敌人烧死。

    汉军勇士们烧焦的尸体,做着各种各样的姿势,有抱住齐兵腰的,有抱住齐兵头的,有卡住齐兵脖子的,有把齐兵摁倒在地上的,他们和齐兵倒在一起,烧在一起,摔成了灰。

    终于,齐军如洪水般占领了主峰,仅剩下的四名勇士无路可退,被逼上到山顶悬崖处,勇士们英勇无畏,誓死不做俘虏,他们手挽着手,一起纵身跳下主峰,化作一道道疾驰的闪电,在山下溅开了瑰丽鲜亮的花瓣。

    于诚年收回目光,眼睛已经通红如血,看着景非手持火把走在前面的背影,低声哽咽:“他们都死了。”

    景非点燃身旁的树木,回身看了他半响,没说一句话。

    “焚烧栈道、山林,砍断石桥锁链,不止是为了阻止、拖延齐军翻越武陵山,也是为了让那‘五百汉军’破釜沉舟一战,对吗?”

    火把上跳动的火焰,煎熬着景非的眼,他眼中所有的水汽都被烤干了,停顿片刻,对着于诚年点了点头。

    “正因为珍惜他们的生命,所以我才会将他们的价值发挥到最极限,历史会永远记住他们!你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于诚年强硬住心中的罪恶感,问道:“下一仗,你打算怎么办?还有两个月余十天。”

    这样残酷的事实被挑明,景非也是深感沉重,经过这一战他对齐军有了全新的认识和理解,他指了指天,叹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于诚年闻言不再说话,持着火把低头焚烧栈道。

    两人徒步跑回居蓉城时,衣着简陋浑身是土,竟被当成了流民,差点被守城的汉军射死。

    待两人高声报出自己的名讳,亮出腰牌,这才被副将贾笏(hu三声)迎进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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