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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章 深夜来使

    暮色吞噬了最后一点儿天光的时候,乌云在夜色的掩饰中悄然布满了天空,低沉的天幕让整个杭州城显得无比压抑。暴雨前的黑暗让西子湖上富家子弟的画舫匆匆归岸,独留了花楼的画舫在湖心孤单的流光溢彩,持续青楼女子苍白的欢笑。

    雨还没有来,可是西子湖边的宫非正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她脚下疾点,人犹如一抹青烟,踩着水面越过半个西子湖上了一艘画舫。

    画舫上的老鸨惊叫起来,因为她已经认出来的人正是一个多月前带着一个面纱女子大闹画舫的桥公子。今日见她居然踏着水面犹如青烟一般飘上画舫,心中又惊又怕,鼓足了勇气上前招呼,可是还未出声,已经被这俏公子一把推开。

    老鸨暗叫倒霉,腿上发软却还是跟了进去,岂料这人匆匆入内,既不寻姑娘也不砸东西,只是四下里看过,便朝着楼上去。见那模样,不是来寻欢的,却是来找人的。

    暗暗叫了声阿弥陀佛,老板扭着屁股上了二楼,却只来得及看到那俏公子脚踏船舷朝着另一艘画舫奔去的背影。

    “阿弥陀佛!”老鸨这次真的无比虔诚!

    宫非正很快便看完了所有的画舫,可是,没有宫澄,无比失落中,她回了湖边,却觉得身体里的力气似乎被抽了个干净。

    一声闷雷响过,转眼间天空中积蓄已久的乌云终于爆发。大粒的雨点汹涌而来,湖面上水花四溅,而宫非正抬起的脸上雨水也肆虐而过,顺着她刚硬中带着柔美的轮廓滴落。

    半天时间,宫非正寻遍了整个杭州城,找遍了所有曾经和宫澄一起去过的地方。但是,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儿痕迹。

    轰隆隆的雷声中,宫非正满面雨水,却突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先回去吧。”温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一把油纸伞遮挡了风雨。九年来总在自己身边的女人适时的出现。

    苍闭月伸手抹掉宫非正脸上的雨水,目光中充满了疼惜。这个孩子,从来不曾这么挫败,这么迷茫,即使是当初宫决死的时候,她也只是伤心难过,却从来没有这样迷茫挫败过。那个骄傲固执的孩子,似乎一瞬间被人夺去了支撑她骄傲的力量,顷刻间变得那么无助而孤单。

    黑暗中,惊雷闪过,宫非正侧头伏在苍闭月的肩上,声音平静而充满灰暗:“她真的走了!我找不到她了”。

    “我想,她会回来的。她不会舍得你的,非正,全天下没有谁能被你爱过还舍得离开。她一定会回来的。”苍闭月一手拿伞,一手拥着浑身湿透的宫非正,声音平缓的安慰她。

    “她说过,永远不会背叛我,永远不会离开我,她说和我在一起,她十八年的生命才有了幸福,她说,她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可是她走了。”宫非正疲乏的闭上了眼睛,半天的飞奔,半天的期待希望到最后成空的失落痛苦让她疲惫。

    “我们先回去吧。我已经秘信通知了清云王,他会四处打探澄儿的下落。我们只需要等消息就好了。”

    “即使找到,她未必会回来。”宫非正自嘲的笑,是自己伤了她,让她终究成了自己将的那个故事中无法抉择的女人。是自己让她两难。

    “我想,当你解开柳道正的伪装,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之后,澄儿会原谅你的。她是个明理的人。”

    宫非正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睫毛上还沾着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水珠,晶莹剔透,而她的眼中却满是血丝。

    “这么多年,第二次看到你哭。”苍闭月忍不住感慨。第一次看到宫非正哭,是她师傅宫决离世。而这一次,是宫澄离开。

    宫非正却似乎恢复了一丝生机:“清云王抓紧打听澄儿的下落。如果她不愿意回来,我也可以去找她,即使她不愿意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自己可以找到她向她要一个机会。”她顿了顿:“只要让我再见到她,绝不让她再离开我,无论任何原因。”

    苍闭月松了口气,微微笑起来:“我知道,非正从来不会轻易言败。”

    “明天我要去关家,虽然我知道柳道正今天必然使了手段平复今天的事情,但是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的。我要了解他的一切。然后在武林大会上,天下人面前揭穿他。”宫非正整理了情绪,苍白憔悴的脸上多了份坚毅:“我要让澄儿知道,我提亲不是侮辱她,而是真的想给她一个明媒正娶,即使这看起来有些荒谬,但这就是我宫非正真正的想法。我要让她知道,她从来没有爱错。”

    苍闭月点点头:“回去吧。雨大。”

    宫非正看着雨幕有些失神:“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地方住,有没有被雨淋到。我的身边有你,可是她的身边没有人。”

    苍闭月握了宫非正的手:“她不是孩子了,跑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现在要紧的是照顾好你自己,然后处理好柳道正的事情,等她回来,或者等她的消息。”

    宫非正点点头,跟着苍闭月演着水雾迷蒙的街道往客栈走。

    回到客栈,苍闭月让伙计弄了热水给宫非正洗澡,还特意吩咐放些驱寒加香的花瓣。

    等到苍闭月出去将门关好,宫非正褪下湿透的衣衫,踏进浴桶,头脑中的空洞混沌才渐渐整理出了一丝清明。

    是的,现在自己最该做的事情,是解开柳道正伪善的面具。只有这样,澄儿才能看清柳道正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十恶不赦。

    窗外的雨水哗啦啦的下着,宫非正的脑子里浮现出宫澄的模样,那稚嫩的,单纯的人,可否知道避雨,可否知道一个人独自在外要怎么照顾自己……

    宫非正闭着眼睛,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

    突然,宫非正的目光一凝,伸手抓过放在浴桶旁边的衣服,整个人哗一声从浴桶中冲了出来,当她白皙的脚落到地面上的时候,长衫已经挂在了她的身上。而一柄飞刀刚好噗一声在浴桶上开了一个洞。浴桶中的水通过那个破洞往地上飙射,然后随着浴桶中的水越来越少,那水柱也渐渐变成了流淌。

    宫非正轻轻敲了敲浴桶,叹息一声:“好好的浴桶,就废了。真是不安宁。”

    话音刚落,黑洞洞的窗口一个人影从屋檐倒吊着荡了进来,然后稳稳的落在了窗户边。

    宫非正看也没看那人,却兀自穿起了鞋子:“你姐姐的女红,真的很好。你看这千层底的鞋子,很柔软,很结实,很合脚。从四岁以后,到你姐跟着我之前我都没有穿过这么合脚舒适的鞋子。”

    窗户边的人静静的立着,目光紧紧的落在宫非正的身上:“她居然真的和你在一起。我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在你身边活着。”

    宫非穿好了鞋子,在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青鸿,以后来见我,能不能不要用飞刀,你不用这种方式,我也知道你的武功在进步。但是我不想为了这个赔这赔那。”

    柳青鸿终于挪动了步子,今晚夜色浓重,她穿着黑衣,在窗口的夜色掩护中几乎让人难以看清,这会儿她走到桌前,才看清她那张和柳青颜有几分相似的脸:“我若不这样警示,只怕进来看到不该看的。”

    宫非正一笑:“不,你永远都看不到你想要看的。”

    柳青鸿有些自嘲的笑,然后低头:“我固然相看,但是没有机会。我从来瞧不起她,却被她得了你。”

    宫非正兀自喝了口酒:“她是你姐姐。”

    “她是废物。”柳青鸿强调。

    “你该知道,月影七老的内功全都传给了她,醍醐灌顶大法。如今,你也不是她的对手。”宫非正侧头看了看柳青鸿:“最重要的是,现在她是我的女人,任何人都不能说她是废物。”

    “非正……”

    “叫我师傅。”宫非正强调。

    柳青鸿认命的摇头:“是的,师傅,我想说的是,到现在,我都无法知道她是否了解醍醐灌顶以及她是父亲培养出来的一个致命工具。也就是说,非正,如果她是知道的,那么你该明白那代表着什么。”

    宫非正拿着酒杯的手停了停,然后笑了:“青鸿你相信爱情吗?”

    柳青鸿看着宫非正的目光有些深情:“相信,五年前,第一次见你,我就相信了。”

    “那你可知道,相爱的人能触碰到对方的心,能知道对方的意。”宫非正放下酒杯,想了想。

    柳青鸿没有发话,只是认真的看着宫非正。

    “七年前,我接近你是故意的,因为我要知道柳道正的情况。我本来无意让你爱上我。不过那是你的自由,我能回报给你的,是一段真相,以及武功上的指导。七年前,我从你口中我知道了柳青颜,也知道了她是个濒死的药罐子,我让你去弄清楚她都吃些什么药,你不懂醍醐灌顶,但是我懂。所以我知道柳道正想要干什么。你怪不怪我利用你?”宫非正一边说,一边给柳青鸿倒了一杯酒。

    柳青鸿一笑:“七年前我就知道了。今天才说,你是否坦白得有些晚?”

    “早知道你已经明了,我又何必说?”宫非正懒懒的喝酒。

    “可惜父亲的秘密不会告诉我,他是个连女儿也会隐瞒的人,所以,我真不知道柳青颜是否知道内情。”柳青鸿的目光中有些悲伤,那个让人看不透的伪善人恰好是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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