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女频小说 > 重头再来

正文 068

    几年的时间,也就这样过去了,转眼就到了88年的年底。这一年,张一鸣大四了。张一鸣想继续读研、然后留校的想法,跟父母都是谈过的。张文如夫妻也是赞同的,留校不留校的先不去说,想继续深造总是好的,再说了,儿子还小,自己家里情况还好,不急着让他出去工作的。奶奶更是没问题了,大学生已经很让她得意了,现在还去读那个“烟酒生”什么的,那是不是更光荣?

    因为想着读研,所以,才开学就开始准备了。这个时候,读研还是个稀罕事情,所以根本没什么考研的教辅材料。张一鸣只是仔细询问了下教研处和研究生招生办,把要考的基本课以及专业课是那些问清楚了,又拜访了自己想要跟着的那位导师,聆听教诲。张一鸣在学校的口碑不错,那位导师对这个小小年纪读大学的学生也有很好的印象。几番考教下来,就对张一鸣表示,如果有直升名额,就一定帮张一鸣争取。能直升是最好的,不过,还是不能就抱这个希望的。

    年底的时候,接到了冯国庆的贺卡,张一鸣笑了。这东西早两年就开始流行了,可是那家伙从来不玩这个的,自己给他寄的贺卡,等不来回寄的倒也算了,还等来了各种抱怨,说是开了贺卡才那么几个字,弄得他心里不太平,总觉得鸣鸣欠他一封信。这话让张一鸣觉得很好笑,这人,什么时候也开始对自己这么撒娇无赖了?

    分开这几年,虽然一直写信打电话,可是真正见面的时间并不多。原本以为暑假能聚的,可是这人比中学的时候更忙了。也只有每年寒假春节后的那几天。这人去了军校,长得更高了,也更结实了,而且那股子气势,也更能吓着小朋友了。

    看着手里的贺卡,想着过不了多久就要放假了,今年的春节,他会不会早点回来。今年他见到自己,一定会惊讶的。因为这一年,张一鸣身高窜上去了,前世他长到1米76,可现在因为自己加紧锻炼,已经1米78了,估计再努把力,就会过了1米8这个坎了。这样跟冯国庆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自己再感觉像个热水瓶一样被冯国庆拎着了。张一鸣存心没把这个写在信里,就是想看看冯国庆看见自己惊讶的表情,一定很有趣的。

    张一鸣一边乱七八糟的想着,一边去开着贺卡的信封。可是,等拆开来,看了,张一鸣的心却揪了起来。贺卡上,不是别人那样写着,新年快乐新春愉快什么的,而是写着,自己南下上前线了。如果能回来,就再寄一张这样的卡,这样张一鸣不拆也知道自己平安了。如果回不来了,自己唯一的一张贺卡是给张一鸣的,也算抵了欠张一鸣的那张。

    这算什么,算什么?要么就一直欠着,要么就给自己寄一辈子,谁要这样半吊子的。张一鸣满脑子混乱着,也顾不得别的,立马就去写回信了。这一回,张一鸣一改平时的笔风,只简简单单的写了刚刚脑子里的那句话,要么一直欠着,要么就寄一辈子,现在已经给自己寄过一张了,所以,冯国庆你没得选择了,得给自己寄一辈子的贺卡,别想赖账。接着又添了一句话,自己长高了,很高很高,但就是不告诉你自己有多高,想知道吗?回来自己量!

    这封信,是张一鸣这辈子写得最快的信,从写到封口没超过五分钟。这一回,他不敢投到邮筒里,生怕已经过了今天邮递员开邮筒收信的时间。所以,抢了同学的一辆老坦克冲向了邮局。心里只想着,希望来得及,希望来得及。来得及赶上今天的邮政车,来得及寄到冯国庆的手里。他不知道冯国庆这会儿是走了没走,也没有他部队的番号,更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不是保密的,他只是希望自己的这份信能到得了冯国庆的手中。至于为什么,他来不及去想,也不想去想。

    等干完了这一切,张一鸣回到宿舍,再次拿起那张贺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要再找个小盒子把这鬼东西装进去,一定不要,肯定不要,绝对不要!我就是跟信犯冲,等冯国庆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我再也不写信了!

    张一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开始思考了,冯国庆也只是大四啊,怎么就上前线了?难道他们也有实习?算了,这个想也没有用了。只希望,他们有什么士官生,只是去经历一下前线的热血,而不是真的去阵地。张一鸣就算是在思考,也是思绪烦杂的,没有一个到点子上的。他知道,对越自卫反击战,是从七九年打到八/九年的,也就是说,只有明年一年了,现在他只能想着,这一年的战事不要那么激烈,冯国庆会平安回来的。

    赶在研究生考试前,张一鸣被负责学生工作的系党委书记叫到了学院办公室,告诉他获得了一个直升的名额,是他的导师极力推荐的。虽然这是件好事,要是几天前知道,张一鸣一定是兴高采烈的,可是现在,也真不过如此而已。当然,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的,什么谢谢学校的培养,谢谢老师的教导等等。直到,张一鸣握着那叠表和合同出来,也不见得有多高兴。甚至于有那么会儿,张一鸣还想着拒绝这个名额。因为,现在,他只有让自己忙一些,才能不东想西想的。

    接下来的那些事情,张一鸣都机械的做着,填表,签培养合同,上交,去导师家感谢,回来请同学们吃一顿,复习,期末考试。

    张一鸣直到放假回家,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把直升的事情告诉家里。当然,免不了一阵开心的欢腾。看到奶奶满脸褶子的笑容,张一飞窜上窜下的高声嗷嗷叫,姆妈直说要加菜,还有父亲不住地点头,张一鸣才算真正的也感到了喜悦。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有了点人气了。

    有了这样的好消息,家里人总要通知一遍的。不可少的,总要庆祝一下的。大姑父这几年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了,成了家里的大款了,一开口又是说他全包了。而地点最后还是选在了国际饭店。

    家里人都兴高彩烈的,张一鸣也沾染上了大家的喜气,心情好了不少,再加上马上就要农历新年了,满大街的人都是高高兴兴地,更是让他开朗了些。等大家坐下来开了席,就更是热闹了。这种场合,总有人是要别别苗头的。小婶婶是百货公司的营业员,自然是会打扮的,又加上本来年纪就轻,就显得更是漂亮了。所以总是显摆高兴着。在家里人里头,大娘娘虽然是工厂女工,但丈夫是做服装生意的,所以穿着打扮就不要说了,而蒋君君是知识分子,身上的气质放在那里了,更何况又是大阿嫂,小婶婶也不敢放肆。所以就对着平时不太走动的中娘娘显摆了起来。这时候中姑父虽然还没有辞职下海,但是单位里也是混得不错的。而中娘娘也不是那种会吃嘴头亏的人。所以针锋相对也是热闹。

    张一鸣看得热闹,忽然,他竟然有点羡慕起小婶婶来。这个人虽然有点虚荣,有点吵闹,有点想着占人便宜,但是这人活得肆意,想笑就笑,想闹就闹的。哪里像是自己,虽然现在看着都不错的,可其实,心里藏着个世人难容的秘密,这辈子,估计也难有像小婶婶这样肆意活着的时候。

    大概张一鸣一直看着小婶婶的缘故,小婶婶也察觉到了,转头对着张一鸣笑着说:“鸣鸣啊,来,婶婶敬你一杯,敬你前程似锦。”

    到底是长辈,张一鸣马上站了起来。可是小婶婶接下来的话却让张一鸣苦笑,小婶婶跟张一鸣碰了碰杯子,也不马上就喝,又嘀咕了一句,“我也是只有借了你的光,才能进到这个国际饭店喝酒。”这句话,让张一鸣实在是不好接,只能当作没听到,而一边的小叔叔脸上的笑也是僵了僵。唉,活得肆意是好的,只是不要对着自己,就更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也快,转眼就是过年了。这时候市面上的物资虽然还不像后来那么丰富,最主要是物流还没有通畅,但是比起前些年来说,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奶奶采买年货也不像以前那样算计着的,所以家里厨房外窗挂了好些鳗香、青鱼干、酱油肉、香肠、香肚、板鸭、腊鸡之类的干货,厨房里地上也是放了一只只的盆锅之类的,浸泡着水笋、海蜇、肉皮、蹄筋之类的。张一鸣看着就头昏,就算是过年,一个人还是一个肚皮,哪里吃得下这些东西?他现在看看就饱了,年饱年饱,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张一鸣现在还是不间断的给冯国庆写信,虽然一直没收到回信,可他总有那种感觉,冯国庆一定会看得到的。而且,这也算是他自己骗自己,只要还在通信,就说明那个人一定还在,哪怕是没有回信的一个人的通信,反正,没有被退回来就好。

    只是,现在每封信里,张一鸣总要写点刺激冯国庆的东西的,然后再许诺,等他回来再怎样怎样满足他。就比如现在,看着厨房里那么多东西,就在信里描述,这个鳗香是风的即不太咸又不太淡,也不是干得咬不动也不是太湿没嚼劲,蒸好以后,乘着热剥去鳗皮,拆掉大刺,雪雪白的一块,蘸蘸醋,吃起来不知道有多香。然后这青鱼干烧肉如何如何的香,酱油肉红的发亮,特别是那带着一点点肥的地方,蒸熟以后就像是透明的,还有那个腊鸡上像是刷了一层薄薄的晶亮的油,看上去就让人流口水。总之,家里的那些吃的,一样一样的描述过来,可着劲儿的馋冯国庆,然后又说,等他回来,自己一样一样弄给他吃,让他瞧瞧自己的手艺。张一鸣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沉浸在自己幻想的空间里,是不是一种病态,但是,现在,他就是不去想,有时候实在难受,也只是一遍遍对自己说,肯定没事的,一年而已,明年,明年就停战了。

    父亲的那家厂子办得也红火,张一鸣以前就跟父亲谈过,发现张文如果然和上一世想得一样,留取利润不分配,转增为资本继续扩大再生产。张一鸣心里直叹气,这样做法对那个厂是最好的,可是,未免太脱离环境了。

    张一鸣也没太多给父亲洗脑子,就问了他几个问题,当初工方农方合作联营是为了什么,农方乡镇府对领导班子的考核包括什么,乡镇府领导班子几年一换届。还有,父亲作为厂一把手、党委书记对于经营者奖励这一块放弃不拿,以充公益金,那么作为农方派出的二把手、三把手怎么办?人家农民一年辛辛苦苦想得是什么?

    张文如不是笨人,相反,极为聪明,只是太纯粹了,一心为了厂子,忽略了这些问题。现在,他听了儿子的问题,陷入了沉思。他不是不知道周边环境,只是太心献于自己那个白手搭建的工厂,忘了把周边跟厂子联系在一起了。

    上一世,张一鸣后来也考虑过,在矛盾的一开始,为什么农方就没有站出来,只是在后来经营不下去的时候,才想到了父亲?是因为工方太强硬,还是完全隐瞒了农方?工方强硬,但在更换主要经营人员时也不能完全不顾农方的意见。隐瞒?在农方眼皮子底下,做做假账隐瞒利润还有可能,这个经营者的问题能隐瞒到哪里去的?估计也是因为开始没有拿到想要的利益,或者是期望与现实不匹配,才那样的。

    至于经营者奖励,除了体谅其他人的问题,也就是张一鸣的私心了,如果几年以后还是有那样的问题,那凭什么让父亲的血汗钱给别人挥霍?还有,如果没记错,以后好像有一次承包地机会的,总要先攒点儿承包费的。

    父亲沉思的结果,就是拿出五成利润分配,五成作为利润转借款投入扩大生产,在下一年度优先偿还,再进行当年利润分配方案。其实,这时候的联营厂还算不上股份制单位,在经营上是经营者说了算的,利润分配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工农方批准的,所以,那时也就造成了一定要把父亲弄走的局面。现在这个方案,让大家的政绩都好看了,而厂里也有了扩大再生产的资金了。

    而经营者奖励,张文如也没有放弃,只是凭自愿原则借给厂里用于生产经营,利息比同期一年银行定期利息高2个百分点,在下一年度优先结算。也就是说,只要你放心工厂的经营,绝对比存银行合算。

    这样一推行,张文如的人缘就更加好了,在乡里更是吃得开了。至于在上级单位的厂里,暂时还没有不和谐的声音。

    今年的效益也是相当的好,所以,合作农方乡镇府在厂子上交给他们的那部分效益中播出一块来采买年货给乡镇领导班子以及厂领导班子和工方领导。农方别的没有,可是那些鸡鸭鱼肉就太多了,乡镇上本来就有养殖鱼塘屠宰场,所以那些东西是既好又多,张文如就给丈母娘家送了一批。

    可是即便这样,在小叔叔家过来吃年夜饭的时候,也是看得小婶婶很羡慕。因为大年初一,奶奶安排了几个娘娘回娘家,所以,年夜饭后,张文如就留弟弟一家一起守岁,要是困了也有客房,反正明天也是要过来的,省得跑来跑去的麻烦。

    小婶婶自然是同意的。只是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时,又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先说大哥大嫂都是知识分子,所以儿子们也是读书的料,又说张一鸣从小厉害,还把弟弟也教得很好。然后又说,自己的儿子现在也没什么人管,真希望张一鸣看在自己做大哥的份上也给教教。

    这话确实不错,就是奶奶听得也动心,哪个不希望自己孩子好的。张一鸣开始也有点动摇,他是想多找点事情,把自己的时间占满了。只是看着小张弛坐不定立不定的样子,心里还是变硬了。教教,怎么教?在哪里教?自己那时候收拾飞飞,那是奶奶父母都同意都支持的,如果这样收拾张弛,恐怕小婶婶会跳起来。那自己吃力不讨好还不算,平白惹得大家不愉快。还有,教的话,这孩子肯定是要过来了,奶奶肯定要跟着劳累的。

    再一说,好不容易把小婶婶请出去了,现在把小张弛塞回来,也不知道打得个什么算盘。还真不想再跟着她后面穷应付的。

    所以,张一鸣赶在奶奶开口前说道:“我哪有这个本事,飞飞小时候是被我罚出来的,让他自己洗衣服,倒垃圾,洗饭碗、扫地什么的,还有就是罚跑步,倒立,气极了我还打呢。还好张一飞小时候胖,耐收拾。张弛要是肯让哥哥教,那就送过来。不过,没几天又要送回去了,我要开学了。”

    奶奶听了大孙子这样说,也想起了那时候的趣事,“是啊,那时候隔壁人家看见飞飞就问,家里的垃圾要给他留着吗?哈哈哈,真好笑,弄得飞飞听见就跑。”

    张弛在一边听见了,忙叫着“表表表表”,小婶婶也只有尴尬的笑笑,不说这个了。只是没过一会儿,又跟蒋君君聊起那些年货了,还打听大哥年终奖有多少,不过,终究是有点儿害怕这个嫂子的,不敢说得太多。

    第二天,又是热闹了一天,各家走的时候,姆妈每家都给了些年货,特意给小婶婶多些,说是让她明天回娘家不要再特为去张罗了。小婶婶拿了东西,眯开颜笑的走了。

    张一鸣看着,还是有些羡慕小婶婶可以这样不顾别人的说话,只是羡慕管羡慕,轮到自己头上还是吃不消的。、

    春节过后没几天就开学了。张一鸣还是一如继往的给冯国庆写信。由于课业轻松了,张一鸣渐渐地把写信当成了重点。张一鸣觉得这样的自己是有点儿病态的,只是就算不正常又怎么样,这样,能让自己好过些,只要一天没有坏消息,他就要继续写下去。

    大四的下半学期是轻松的,大家都忙于毕业设计,而张一鸣的课题已经跟着他将来的导师了。不过,张一鸣的立意比较新颖,开题不错,只是资料相对少一些,所以经常泡在高安路的情报所查资料,所以能经常回家了。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觉察到了学校的气氛有点儿不对头。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觉得贵的朋友,字数多了,就贵了。下章,团聚,心意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