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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我以人质的身份被带到了客栈大堂,梅念远尚未出去与大殷国相会面,似乎是在等着我。/http://www.beijingaishu.com/他看着我从楼梯上略有不安地走下来,便几步到了我跟前,在我耳边小声道:“檀殊这人,你要当心。”

    檀殊不是别人,正是大殷国相,我大师兄。以前我师父常说,论起用功读书,殊儿甩出小夜和墨墨十几条街,论起治国之道,殊儿还是甩出小夜和墨墨十几条街。小夜是我二师兄,秦知夜,未出仕大汤之前,与我狼狈为奸,我贪财他好色,是对绝好的搭档。然而照我师父的意思总结,我大师兄一人便甩出我和二师兄三十来条街。

    檀殊二十岁出仕大殷时我刚满十七,一年后我还在做着九品芝麻官时他已是国相,又四年后,他是生性多疑的殷帝倚重的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揽朝政,可谓一手遮天。

    能将大殷扶持得堪与大曜比肩的强国,檀殊手腕自然了得,民间称其为铁血宰相,其在邻国的形象等同于夜叉。据说大汤子民恐吓小儿时常搬来檀殊:再不听话,吃人国的檀夜叉把你抓走!

    虽然从前小时候一起滚过雪堆一同泡过温泉,但想起种种传言,以及多年未见的生疏,还是有那么点忐忑。

    为了给自己壮胆,以及给敌国皇子添堵,我哼了一声,“檀殊有什么了不起,想当年本相趁他洗澡的时候还偷偷藏过他裤头呢!”

    梅念远看看我,一时无言。旁随的两名使节神色复杂地瞧着我,再凑到一处小声嘀咕:“据说这姓顾的风流成性,莫非我们国相也是他姘头?”

    “天寒地冻,如此怠慢国相,你们担得起么?”梅念远冷冷甩下一句,从我身边路过,径自出了客栈。

    两名使节赶紧拉扯着我跟上。

    客栈外,精兵亲随五十来人形成包围之势,中央落着一顶八仙小轿,轿沿锦绣流苏装饰出一派雅致奢华。轿旁侍从弯身对轿内小声说了什么,轿帘动了动,自内伸出一只凝脂白玉般的手,瘦而无力,轻轻掀了帘子,一张俊美的面孔便露了出来。锦袍微展,一步自轿中迈了出来,没走两步便有倾倒之势,侍从忙将其抱住。

    这位号称夜叉的国相歉意地笑了笑,好容易站稳了,白皙的玉手整了整冠,朝着梅念远便跨前一拜,行了大礼,臣子的样子做得十足,虽然只是对一个名存实亡的庶出皇子,“檀殊恭迎三殿下!”

    梅念远自然是立即将他扶起,助他站稳,“国相不必多礼。”

    夜叉于是又歉意地道谢,慢吞吞起身后,视线越过众人往后搜寻。

    一把扇骨从侧后方往他额角拍去,只见他慢吞吞一抬手,拿住扇骨,一扯,本相便被带得往前栽倒,正要扑地狗啃泥,便觉手腕一个回旋,转了方向,往回扑倒。正将夜叉扑了个满怀……

    竟不曾将他扑倒,两人抱在一处晃了晃,周围侍从作势欲扶,见未倒,又都收回了手。

    我捂着撞疼的鼻子离身,“檀相果然铁腕,再重一分,便要将我壮士断腕了。”

    夜叉抬袖掩唇咳嗽了一阵,脸色泛起病态的嫣红,嘴角笑起,“这么大的人了,见了师兄不仅不见礼,还偷袭。”

    我从他手里抢回折扇,抱拳躬身,“昆仑一别,五载有余,大师兄生活事业感情各方面可好?”

    “还好。听闻三师弟已荣迁宰相,大师兄在这里道个喜了。”夜叉眼里笑着,也躬身为礼。

    “同喜同喜。”我眼角一瞥,“只不过贵国三殿下将我压作人质,沦为了阶下囚,不知道大师兄会将我关去哪里。”

    夜叉眼瞧了瞧一旁默默不言的梅念远,又瞧了瞧我全身,笑道:“三师弟何时沦为了阶下囚?我们三殿下可有半分亏待于你?”

    我哼了一声,眼角余光掠过敌国皇子,“亏待的地方多了去了。”

    梅念远目光向我看来,我收回余光不与他对视。

    夜叉唇畔始终游离着一丝莫测的笑意,转向梅念远请示道:“三殿下何时动身?太后和郡主都已在骊宫候着了。”

    梅念远眸色闪动,“母亲知道了?”

    “陛下吩咐下来,骊宫已备下了为殿下接风的酒宴。”

    梅念远眼眸一闭,许久才睁开,眸色如洗,本已归心似箭,却生生止步了,看我一眼,对夜叉道:“大曜中书令如何安排?”

    “由我接引去见陛下。”夜叉浅笑,拉过我,温言道,“三师弟可要谨言慎行了,我国陛下待人可能严苛了些。”

    听着这话,我脸色就绿了。梅念远脸色也变了,“国相,可否缓些时日?”

    “缓不了,最迟明日午时。”

    被夜叉带进他府上暂住之前,梅念远私下扯着我袖子,叮嘱:“少说话为妙,问什么都只当不知道。”

    我绿着脸问:“你那恶毒的皇兄长相如何,是美是丑?比你如何?”

    “你自己看了便知道。”梅念远甩下我袖子,对我的朽木不可雕本打算拂袖而去,又回过身补充一句,“他可惹不得,你好自为之。”

    “我的护卫随从全被你解决掉了,如今只身犯险,不是阶下囚也是阶下囚了,哪里去好自为之。”我将脸一沉,冷冷道,“不过如此一来,你居功邀宠,得以母子团圆。本相即便来日赴了黄泉,也算积了阴德,来世投个好胎。”

    他身体僵住,“顾浅墨,我用你居功邀宠,你竟这样想么?”

    我赌气到底,“那该怎样想?莫非要谢你送我入虎穴观光一游?”

    “这么冷的天,怎么好像有烈焰呢?”夜叉单薄的身体晃到我与梅念远之间,随时要倾倒的感觉。

    我将他扶住,“大师兄,赶紧带我去见见师嫂。”

    夜叉笑得比较莫测,转头对梅念远道:“三殿下前去骊宫,恕檀殊不能远送了。”

    梅念远冰火交织的眼神扫过我,转身一步不停地走了。

    “师妹这是要捏断我的手么?”无人处,夜叉抬起被我扶住的手臂直呼。

    我赶紧撒手,讪讪笑道:“不敢不敢。”

    当夜住在了檀殊府上,书房一盏琉璃灯下,大师兄坐着我站着。

    “今日一场交战,你国是何人指挥?”

    “晏濯香。”

    “果然是他。”檀殊眼里泛起一抹冷光,“这么说赵常败得也不冤枉。”

    “不仅不冤枉,还为两国的持久战拉开了序幕,可喜可贺。”我嘿嘿笑了两声。

    “师妹何喜之有?”檀殊忽然笑看我,“你只身流落大殷,前途未卜,还有什么筹码?”

    “不到最后一刻,胜负还未分呢,大师兄。”我拉了把椅子坐下。

    “哦?”檀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怎么看不出来师妹还有什么筹码?莫非是仗着有神机谷晏濯香撑腰,你再送个顺水人情,让我们三殿下得以回国?小师妹哄男人的手段还是有几手的嘛!”

    我干笑,“这是说哪里话?委实过奖了。”

    他忽地凑近,看着我眼睛,“莫非真如传闻中的,你跟我们三殿下……”

    我再干笑,“人言可畏。”

    “如果不是顾及他,你堂堂昆仑弟子,怎会让他给劫持了?”檀殊继续盯着我眼睛,我知道此刻每一处表情都将给他提供判断真假的依据,这是他的测谎手段。

    “这么明摆着的事怎么能瞒过你,我若真是顾及他,故意让他给劫持了,不是摆明了我跟他的奸情么。”我神色不动,“当然我也不可能告诉你我的目的。”

    他又盯了我一会儿,表情略有松动地靠回椅中咳嗽了几声,“不管真假,我都提醒你一句,如果这场角逐你还想赢,就不要真的喜欢上一个敌对国的皇子。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师妹和对手输在儿女情长上,那样可就愧对昆仑二字了。”

    “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失望过呢。”我也倒入椅中,晃动椅子脚。

    “目前为止还没有。”对面的夜叉忽然幽幽道,“忘了跟你说,今晚骊宫为三殿下接风的酒宴,同时也是陛下和两位太后为三殿下和郡主订亲的大宴。”

    我闭上眼睛,继续晃动椅子腿,“什么郡主?怎么没听说过。”

    夜叉轻笑,“三殿下在你身边,自然不会告诉你,郡主一直都以准儿媳的身份照顾着梅太后,殿下和郡主是青梅竹马,自小便有婚约。”

    我继续晃荡,“对了,你们三殿下真名叫什么?我要不要送一份礼?”

    “殿下名承璟,今年二十有七,郡主韶阳,今岁足二十。你一介外臣,礼就不必送了。”

    “也好,我本就没带银两。”

    夜叉起身提议道:“师妹酒量还那么好么,我们出去喝酒吧?也好带你看看大殷的夜市。”

    我摆手推辞,“你这身子骨还是省省吧,免得师嫂怨我。”

    “你见着我府里有师嫂这种生物么?”不由分说,他将我从椅中扯了起来,见我兴致不大,又在我耳边激了一句,“师妹该不是听了殿下定亲的事,没心情吧?”

    我翻翻眼皮,“那不是更该借酒浇愁才是?你堂堂国相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大殷夜不闭市,据说只在特定节日才会如此。不过今日又是个特例,据说是因为皇帝为庆贺胞弟返国,特准夜市三日。人群熙攘,张灯结彩,比白日还喧闹。

    择了一处酒馆,我拍了泥封,仰头便灌。夜叉喝得斯文,还得温一温。

    “国相怎在此?”一个内宦模样的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急急道,“让老奴好找!陛下正传国相呢!”

    夜叉漫不经心道:“陛下在何处?”

    “骊宫。”

    我原本挥挥手,让夜叉去见他们的陛下,我一个人留下继续把酒喝完。夜叉认为我一向路痴,喝酒后更不可能回得去,坚持要拖着我一道去骊宫。

    骊宫。正是,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我硬是被夜叉拖了进去。

    皇子郡主定亲酒,不喝也得喝了。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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