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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二七)能师之杖

    落日晚霞,黄山号正艰难得朝着正北方逆风航行,身后跟着缴获来的西洋五级舰圣安德里斯号。

    在一对一的单挑中,黄山号俘获了五级舰,猛汉船长战死,投降了的西洋兵都被绑起来扔到了船舱里。叶锐分了一批水兵去开那条盖伦船,并委任了曹成做它的的代理舰长。

    海军的规矩,俘获的敌舰可以由俘获它的船长向枢密院和兵部推荐一名合资格的手下来担任它的新舰长,而且这种提议基本不会驳回,叶锐此举便是给了曹成一个晋升的机会。曹成大喜,赶紧指挥着水兵将这条五级舰开动起来。

    就在这时,附近的宋舰接连传来了撤兵马尼拉的旗号,叶锐明白这说明本军已然战败,于是发出信号让手下的几条战舰赶紧顺着风势和潮流望西撤。

    黄山号因为主桅已损,虽不至于倒塌,但已无法再挂帆了,跑路的时候被西洋战舰顺风一追就能逮住。圣安德里斯号的桅杆没问题,可所有的帆都被打得千疮百孔,有备用帆却无暇更换,也是个跑不快的。情急之下,叶锐想到一招:既然所有的宋舰都是望西逃跑,西洋人也一定会往西面追击,假如自己逆风开往北方,那多半就是个安全的去处。

    果然,黄山号刚带着圣安德里斯号北上不久,后面就追来了大批的西洋战舰,每艘船都是向着西面急航,根本就不考虑其它的航向。黄山号和圣安德里斯号在海面上越开越远。到了接近晚上八点,夜幕即将来临之前,四周再也看不到船影了,船舷边的叶锐终于松了口气,暗自庆幸:“总算跑了出来。”

    他原来在南洋就是带巡洋舰打海盗的,知道大海虽大,但有经验的船长却懂得怎么去追逐一条狡猾的海盗船,并最终将它绳之以法。北洋的那些舰长论狡猾远不及海盗,那些西洋船长却比南洋的船长更加地经验老道,但愿败逃的宋舰能平安撤回马尼拉。

    “看,好大的蝙蝠鱼!”有水兵用谨慎的小声喊了出来。

    适逢新败,满船都是沮丧和灰心。死亡的将士遗体还没海葬,一具具白色的尸袋摆在甲板上,视之凄凉,更有人扶着亡友的尸身而泣,闻之断肠。这种时候,即使遇到了有趣的事,大家都很自觉地将心情给收藏起。

    离船半里左右的左舷前方,一条从未见过的巨型蝠鲼正跃出水面,扇动着双翼在空中优美地滑翔,一条细长的尾巴拖在后面,像颤动着的灵蛇。少顷,蝠鲼落入海中,把水面拍得雷鸣般的巨响。

    未几,蝠鲼幽灵般跃出水面,这回的起跃之点只离着叶锐所在的船舷数丈之远,腾起的身形带起瀑布般的水帘,向着甲板上猛扑而来,把舷旁的所有水兵都吓跌于地。蝠鲼来势不减,带着劲风横掠甲板,于另一侧入水,将水面拍打得“啪”地一声剧响,细长的尾巴如同长鞭一样在水面一摆,就此不见了。

    能飞跃战列舰的魔鬼鱼?!大多的水兵们尚惊魂未定,正在主桅前催人干活的严洗忽然叫出声来:“西洋帅旗。”

    果然,那幅绣金饰银的巨型圣母像帅旗正揉皱着堆积在甲板上,边角之处还被风轻轻地拂起,玛丽亚圣颜朝天,一双海蓝色的眼珠瞧得人直发毛……

    叶锐昏了:鱼送帅旗于我,这是什么意思?

    蝠鲼在海面上飞一般地游远,阿图和宁芙隐身着附于它的脊背上,强化服的掌心象磁石一般地吸附于魔鬼鱼的体表。以蝠鲼的能耐跃不到战列舰船舷那么高,实际上是两人合力把它给提过去的。

    夺了德阿维莱斯的帅旗,算是小小地出了一口不忿之气。阿图自己可用不着这牢甚子玩艺,就干脆把它扔给叶锐,看能不能帮他挣来一注功劳。

    蝠鲼时而浅沉入水,时而腾跃出水,肚皮和双翼在起伏中把海面拍成浪花。一旁的女机器人仍然是从头到脚地包裹在强化服里,身躯在蝠鲼颠簸的游姿中振荡,阿图对着她说:“宁芙,您倒底长得啥样?”

    即使是在深海里,海面上的战事进展阿图也是清楚的,他把那些小机器人给放了出去,让这些隐形的耳目们实时地把信息给传递回来。当看到叶锐的黄山号准备和对手打接舷战时,阿图就向她求恳,说自己只是想上去救朋友,并保证不去干涉打仗。

    经过好说歹说,宁芙答应了,便跟着他一起浮上了海面。阿图上了黄山号,结果发现根本就不用他出手,宋军大获全胜。由于附近的敌舰数量有限,宋军的舰力占优,叶锐的安全想来也无忧,他干脆飞去了东南面主战场看大战的结局。在那里,阿图目睹了战事的收尾,虽然许诺过不再出手,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把联合舰队的帅旗给夺了。

    “宁芙可以变成很多的模样,渥吉先生想看哪一种?”

    “初始状态。”

    强化服随之变型,头罩收缩,甩出来满头的金发,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珠瞧向这边,鲜润的嘴唇象雨后的山茶花。

    机器人公司造起美女来都很有一手,出品的货色个个都迷死人,虽然阿图很希望她能长得象玛丽,哪怕只有部分相像都好,但她们却真的是截然不同。转了了眼珠后,热切地说:“宁芙,你能不能把脸上的颧骨收低一点,嘴巴小一点,眼珠绿一点,眉毛弯一点,肩头圆一点,胸前挺一点,臀部……”

    “是不是这样?”

    稍微有点象玛丽了,阿图激动地冲着她囔道:“没错!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瓦伦汀拉斐尔先生把您转让给我吗?”

    咯咯的笑声打那边传来:“渥吉先生,那您得等到他再次前来这个世界才行。”

    ※※※

    皎洁的圆月正悬当空,清辉将和谐遍撒大地。海上的黑暗掩盖了杀戮的痕迹,只有几艘尚未焚烧完全的战舰在遥远处发出烛火一般的微弱光芒。

    塞罗普列托山顶上一片静谧,风摇响着林梢,传送着哗啦啦的声响。山下的港湾灯火繁照,西洋人的战舰尚未回航,曼萨尼约还没收到战事的结局。十几艘舰船正在船坞里做着修理,四十余艘早到的运兵舰、补给舰和辅助舰也停于码头,留守在这里的宋军仍然在坚守,船坞里满是赶夜工的人。

    宁芙全身笼在一袭黑袍里,只露出了一张脸,眼珠里放射着绿幽幽的荧光,活像个在黑夜里跑出来吓人的女巫。

    宁芙是个希腊名字,意思就是女仙。这种女仙是比较低等仙女,她们主要住在河边、森林、原野、泉水等地,法力有限,也可以称为精灵。在马略卡岛上,她住在森林的一所木房子里,被世人看成了一名隐居的女巫,靠给村民们治些小病为生,公爵有事才会派人去找她。

    “宁芙,您的眼睛太可怕了……”

    “渥吉先生,不是您让宁芙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眼前的机器人已修正得和玛丽毫无二致了,阿图用着一股痴迷的眼色瞧着她,“您已经做得很好了,但眼神应该再温和点……温和的意思您知道吗?”

    “当然知道,可为什么要温和,这样不是很好吗?”

    “试试看,求您了。”

    “好。”

    “再温和一点行吗?”

    “已经很温和了。”

    “您再试试温柔。”

    “温柔?”

    “对。想一想那种爱的感觉……让它把您给充满……”

    “这可不行,渥吉先生。”宁芙呵呵地笑着。

    “为什么?难道您不懂什么是爱?”

    “渥吉先生的脸皮真厚。让宁芙告诉您吧,第三人类只会爱她的主人,您是吗?”

    阿图被这句话噎住了,叹了口气说:“您太教条了。”

    “法比奥先生来了。”宁芙说了一句,身体随即变身,一个巫女的形象出现在阿图面前。

    苍白的脸色,淡蓝的眼珠,小巧却翘翘的鼻子,尖尖的下巴象个妖精,上下又恢复了两人在海底交手时的那种平板身材。

    死老头坏自己的好事,眼还没养足就被他给硬生生地打断了,阿图恨恨地盯着那条上山的羊肠小道,很快那里就出现了一个僧侣的身影。

    “晚安,渥吉先生。”那边传来了法比奥教士洪亮的声音,穿着它那件可以把人热得发痧的灰长袍,手里拄着他的长杖。

    老头子就会装蒜,明明身手比猎豹还快,却偏偏把根木杖一步一下地在道上笃得咚咚响,就好象是他真需要这玩意才能走路似的。阿图没好气地回答着:“您来这里干什么?”

    踏着地上的枯枝落叶,教士来到两人身前,抖动着满脸的皱纹说:“渥吉先生,您的口气不象是个文明人。”

    “长老。”宁芙先对着法比奥教士行了个屈膝礼,然后对着阿图解释:“法比奥先生和宁芙是约好在这里见面的,我们准备回马略卡了。”

    法比奥教士的真实身份是公爵家的首席长老,服侍过三代公爵,已经有一百多岁了,这是宁芙透露给阿图的。

    死老头只管滚蛋,没人希望他留下了,可这个会变成玛丽的女机器人……阿图失望地对着宁芙说:“您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多呆两天?”

    宁芙低头不答。法比奥教士却接口说:“公爵交待的使命已完成,今晚我们就要回去。请渥吉先生记得那个承诺,早晚来马略卡岛一行。”

    “您完成的公爵的活,您的国王也打赢了,不知您回去后会不会受到奖赏?”阿图讽刺道。

    “当然。”法比奥教士不以为忤地笑着,顺手将木杖往他手里一抛,“接住。”

    阿图双手接下长杖。霎那,各种异象潮水般地从杖上向脑海里涌来,“能”喷发而出,与之结合,吸收其中蕴含的信息。

    这是一柄能师之杖,即是能师将自己部份的“能”封存于其中,使其拥有者能分享他的能力。此外,它还可以引导新手来学习“能”,用这种方式或许就能造就出一名新的能师,这就是法比奥如此厉害的秘密。

    在“能”的世界里,千亿颗星辰组成了一座通往无尽深处的漩涡。漩涡的最近处是死深的漆黑,往里则逐渐演变成蓝色,由最深的墨蓝开始,再是黛蓝、铁蓝、靛蓝等较深的蓝,然后过渡到较浅的水蓝、天蓝、粉蓝、淡蓝,中心则是一团眩目的白炽光球。

    “能”运行在漩涡里,沿途触碰着那些水母般闪光的星辰,每个星辰里都似乎藏着秘密,有的向“能”敞开了心扉,有的却紧紧地把自己封闭。“能”向着光球飞去,每碰过一颗开放的星星,其混沌的体积就增大一分。

    光球处于漩涡的中心,比太阳更亮,散发着令人无法逼视的强光,而且越接近,其发出的斥力越强。终于,“能”再也无法前进半步,徘徊在一片宝石蓝的星辰区……

    “能”收了回来,脱离了那个虚幻的世界。阿图长长地吁了口气,将长杖递还给了法比奥教士,“先生,我已经学会了您那个‘真空法’。”

    法比奥教士接过了长杖,大笑着说:“不错。”又正色道:“我老了,想找个徒弟。要是渥吉先生有兴趣的话,这柄手杖就归您了。”

    “您的徒弟也要为公爵家族效力吗?”

    “当然。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徒弟的使命。”

    这柄长杖真是个宝贝,但也不能为此做了别人的仆人。阿图坚决的摇头说:“感谢您的好意,伊图渥吉只能敬谢不敏了。”

    法比奥教士再次大笑起来,长杖在地上顿了两下,点头说:“那我们就告辞了。保重,马略卡见。”

    “保重,马略卡见。”阿图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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