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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六一)承天门庆典

    今年的上元夜,皇帝又要“与民同庆”。于是在元宵之夜,承天门的城头上,赵弘再次与万民同看焰火灯会。

    阿图是准驸马,又是子爵,便被邀上了城楼,坐在了另一名驸马公孙休的身边看庆典,长公主与长乐照旧是坐在了太皇太后的身旁,陪着她说话。

    城头上座席的格局是太皇太后、皇帝、皇后与皇贵妃坐中间,皇子、皇女与嫔妃坐他们身侧身后,皇室宗亲与驸马坐两侧,文武高官以及他们的家眷则再分坐两边。

    阿图因爵位升到了正三品上的一等子爵,所以绯红色的礼服上前后各有一彩色孔雀的补子。看看身边的公孙休,只见他头顶驸马七梁冠,加笼巾金貂蝉,立笔四折,身着盘领绯红右衽袍,上绣麒麟,腰缠玉带,脚蹬皂靴,正襟而坐,神态自若,微笑中带着一股飘逸的潇洒劲,真是一表好人才。

    本来象这种皇家的“与民同庆”并非年年都搞,只是去年美洲海军被西洋人偷袭得手,远征军又即将出征,所以今年的上元节庆典便要办得比去年更加地热闹,如此才能安抚民心。

    夜幕落下,辉煌的长安街向两面延伸出去,象两条光彩流溢的巨龙各奔东西,独独留下承天门这一块于隐于沉暗。一声号炮之后,三千名内侍与军士将城头与城下灯火一齐点燃。霎时,整个城楼与广场上方的夜空一片光明。

    “咚、咚、咚……”

    打西面的远方传来了一阵鼓点,先是微弱,而后逐渐地增大,继而便是一番震天的轮响。鼓声中,五千名禁军正穿着黑色划一的军衣,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这边行进。士兵腰间都挂着腰鼓一个,随着行军的步点,按着韵律拍打着鼓面。队伍中还间杂着大车四十辆,每辆车由八匹健马拉着,上站四名军士,负责擂响车上的四面巨型战鼓。

    隆隆的战鼓,赳赳的武夫,元戎壮气,几有吞食天地的昂阔。鼓点的击打,踏步的齐响,沸腾了外围的热血,最终在队伍到达城楼下的一刻,在假老百姓的带领下,万千民众发出了“大宋万岁”的欢呼声,声震京城,其后又接连喊出了“皇上万岁”、“太皇太后万岁”、“天佑大宋”、“大宋必胜”等等口号。

    军人的队列在城楼下布好,广场四周的乐队开始奏乐,曲目乃是《大风歌》。乐声奏响、鼓声开始变幻,随着鼓乐的节拍,军士们开始高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五千名军士齐声唱罢,“嘿!”地发声呐喊,所有的擂鼓猛然地同时击落,震得广场内外,所有人都是心头一跳。接着就是下一句“威加海内兮归故乡,”配合着鼓声,又“哈!”地一声齐喊。再下去就是第三句“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拖出了一声长长的“啊”的音,所有的擂鼓则连续不断地敲击着,持续了好长的时间。第二遍重复的时候,第三句就改成了“得吾猛士兮征远方!”显然就是为远征军而高歌壮行。一曲声势捭阖的《大风歌》奏完,许多民众、甚至城楼上的一些显贵都在抹泪,被这种滂沱的气势感动得热泪盈眶。

    接下来,鼓乐声变换,奏响了《破阵乐》,此曲也叫《秦王破阵乐》。乐声一起,五千人的队伍立即组成十二个方队,随着乐鼓声,军士们口中“哈”、“嗨”地叫唤着,十二个方队不停地变换着阵型,各自变出方圆、偃月、鹤翼、鱼鳞、锋矢、尖锥、冲轭、燕行、长蛇、勾形、八卦、箕形等十二阵,彼此之间做出了相互冲突的态势。一时间,但见广场上十二只队伍交错屈伸,首尾回互,往来刺击,口中呼喊杀敌声连连,便如同真的在沙场上相搏,热闹又壮观。

    阿图斜斜地回望一眼赵弘,只见他正出神地看着破阵舞,目不斜视,脸色潮红。皇后却发现了他的目光瞧来,素来都是无动于衷的脸上破例回了个微笑。他稍稍地低头颔首,以表对皇后的敬意。

    从皇后那里将目光横移,再向后搜寻,就和叶梦竹的目光逢上了。她的笑容中流露着一股满意的味道,是满意自己今日的表现,还是最终听从了她的话,没有为那个平妻的事与皇家死顶?可不管如何,一切都已成定局,好似还不错。虽然是远望,但仍可见她的眼神澄明而亲近,犹如今夜的月华,这令他莫名地感想了起来。

    回想自前年底遇于上海,便有了月夜认姐弟、船上教围棋诸事,再以后就是两次见于宫中,她就象是一个真正的姐姐般倾注温情,嘘寒问暖,千叮万嘱,遇事尽心使力……时光浓缩了记忆中的琐碎,将它们提炼成油彩,再涂抹于内心的画布上,随着人生的步子前行,不断地在上面添上一笔,最终构成了一幅独一无二的彩画。每当凝视,她总会呆在画上那个属于她的地方,暗里芳华。

    视线离开了这位姐姐,转去太皇太后。她数月不见,还是那副模样,笑容中带着副慈和的味道,正凝神看着城楼下的表演。她身边的长乐却在和赵栩说话,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赵栩笑得十分欢畅。

    城头上有着两名最美的女人,一名是叶婕妤,另一名就是长公主。叶梦竹是最会打扮的人,每逢公共的场合,最醒目与最吸引人眼球的一定是她。赵栩却是属于那种不怎么会打扮的人,每每都不知道穿着些什么,搞得十分的姿色要减去好几分。眼见着长乐正面向着这边,他悄悄地对着她努嘴做了个飞吻。可长乐却忽然转过了脸去,而同时赵栩却把脸转了过来,看到他这个举动似乎有些发愣。于是,他赶紧把头偏向一旁,装着去看当朝丞相。

    胡长龄看着城楼下的表演,脸上气定神闲,如古井不兴,但斑白的双鬓在这黑夜的灯火里显得刺眼,后背虽然竭力挺直,却也止不住地有些佝偻。他当了二十来年的丞相,也是越当越老了,再能权倾天下,显赫一时,最终也不过是个糟老头子罢了。目光又转到了身边的公孙休,他似乎对城下的表演不太感兴趣,一双眼珠四处转悠,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破阵乐中,十二个方队要各自变十二次阵,也要相互冲突十二次。巨鼓响乐震人肺腑,金戈呐喊摇晃人心,声啸之壮闻百里,气势之威吞山河。十二次变阵后,目睹军舞之盛,思及国家之强,整个承天门广场一片沸腾,更有人将悄然抹泪化为了嚎啕而哭。

    磅礴的军舞终到了落幕之时,曲终鼓不歇,在嗙嗙的擂击声中,军人们踏着鼓点东行离场,一路上喊着口号,一路上掀扬着围观者的情绪。

    军人走了。随着另一声炮响,广场的四周燃放起了一阵烟花,旌旗、锣鼓、号角为导,八条赤、黄、绿、青、蓝、紫、白、黑色的长龙各由一百另八人撑竿,蜂拥入场,这便是今晚的另一次盛大的庆典,八龙会。

    广场上,八条长龙翻江倒海,纵横交擦,舞龙者演得热闹,旁观者看着兴奋。可阿图却对舞龙不敢兴趣,无聊之下就开始有些坐不住了,眼睛只向着四周扫来扫去。

    他四处张望着,目光城上城下地四处游移,忽然就感觉某处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这是一个女人年约三十的女人,身着朝廷命妇的礼服,正在一群高官与命妇中坐得端直,嘴角含着浅浅的微笑,既淑娴又尊贵。

    这个女人是?他看了她一会,她似乎也发现有人在看她,抬头望来,双目相交。霎时,她的目光便凝结住了,然后微微地向这边颔首,接着低下了头对身边的人说了几句。随后另一名年轻的命妇也转头看来,她今日没刷眼影,目光交汇时怔了一下,尔后暧昧一笑。她们身边的男人也跟着看了过来,见是驸马子爵,纷纷点头致意,阿图也向着那边回礼。

    前一名女子就是那个每次都要哭的女人,后一位便是安夫人。此时,她们那种高高在上的贵气与凛然的矜持和那晚的狂野相比,反差实在是太大,都几乎令他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阿图收回了目光,因为得装作与她们并不太熟识。若她们只是普通人家的妻妾,他倒能心安理得,可陡然在这承天门上相逢,内心不由自主地砰砰地跳了起来。那个漆黑的夜晚,她们是戴着面具的,而他没有,不知她们能不能看清他的真容?又或者她们是否事先已知道了他是谁?这都是一个谜。

    舞龙之后便是压轴戏——放烟火。今年的烟火和去年的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创意,也是弓箭手先射,再放各色烟火,最后是拼字烟花,仍然是有“太皇太后,仙福永享”八个字。也许广场下面的民众也觉得后两个节目没有第一个有意思,欢呼声就远远地比第一次为低。

    烟花放完,庆典结束了。众大臣恭送太皇太后、皇帝、皇后、皇贵妃、众位嫔妃与皇子皇女先行离去,长乐因已赐婚却尚未与他成亲,所以按习俗不得彼此见面,在嬷嬷的陪伴下也下了城楼。长公主一身礼服,翩跹地走回到了公孙休的身旁,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

    瞅了瞅在地上拖曳的长裙摆,阿图觉得如果裙摆末端再做厚一点,蘸上水,岂不是可以用来拖地。还没细加思量这种可能,赵栩就来到身前了,于是对着她行了个礼,笑容可掬道:“长公主,臣有一事相询。”

    “哦。”赵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这么客气干嘛,以后称弟即可。说吧,何事?”

    城楼两侧的一帮达官命妇们现已逐渐地下了城楼,阿图指着安夫人与她身边的男人问道:“那对男女是谁?”

    “女的是安公的女儿安小艺,男的是她夫君,京卫指挥同知黎志成。你问这个干嘛?”赵栩奇怪地问。

    “安公”是谁阿图可不知道,但他近来已将朝廷的官职表给背熟了,知道京卫指挥使司掌管禁军,其长官为正三品的京卫指挥使,副官为正四品的指挥同知,怪不那日安小艺恐吓自己说“现任驸马”要打断自己的狗腿。

    “问问而已。这对呢?”阿图又指着那名每次都要哭的女人与她身边的男人问道。

    “女的是胡若璇,胡丞相的幼女。男的是她的郎君,右佥都御史宇文毅。你问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刚才在城楼上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下次见面若不知道姓名总不好意思。”

    佥都御史属于都察院,也是正四品的高官,黎志成与宇文毅这两人都与严象同级。

    赵栩点了点头,这理由说得过去。见他不再问了,便与驸马公孙休告辞先行。

    跟在长公主与名人之后,阿图也下了城楼,走出承天门外,在广场一侧乘上了马车,并在车上换好了便装。马沛赶着车去到了与傅莼等人约好的地方,大家汇合后,一群人便拿着一麻袋的面具去玩神鬼巡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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