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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一六)陶然馆

    风打静谧的夜霭中吹了入来,摇动着卷帘撞在窗框上咯吱作响,搅得干坐在桌前的这对姊妹心烦。

    在傅萱的闺房里,她们两个温习了好一阵的功课,觉得累了后就玩了一阵铜钱魔术,但不久就厌倦了,然后又玩了会叶子牌,仍然是很快就厌倦了。于是,两人再也提不起兴趣玩这些玩意了。

    傅樱双肘支在桌子上,双掌托腮,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眼光在对面的傅萱身上来回地扫着,而后者正望着窗外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这个若有所思的大姐,傅樱忽然笑了起来:“大姐,你在想谁呢?”

    “哦,我没有。”傅萱连忙分辨。

    “撒谎。我知道你想谁。”傅樱紧逼不舍。

    傅萱一阵张口结舌:“我想……谁?”

    “那个蛮子!”

    “啊!”她的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在了傅萱的心头,她不禁觉得有些晕眩。她再看傅樱,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窗口,看着外面。

    没错,她的确是在想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就会偶尔地想起他一下。逐渐地,这种“偶尔”之间的间隔越来越短,然后就变成了“间或”、“时而”、“常常”,直到“天天”了。

    她知道父亲心中默定的女婿是长野盛,一个虎头虎脑的猛小子,练得一身的好武艺,无论是在三沢还是在山间道都是打出了彩的,虽然还不能和那个蛮子相比。

    猛小子很老实,在她面前都不敢喘大气,也不敢瞎说话,只是鞍前马后地效力,生怕惹得她不高兴。那个死蛮子呢?除了欺负她就是作弄她了,甚至还想在湖边……

    可她偏偏想的是那个死蛮子,而不是那个猛小子。

    “难道你也喜欢他?”

    这句问话脱口而出,随即傅萱就发现了自己话中的语病,那个“也”字无疑承认了自己喜欢他的事实。

    果然,傅樱转过头来,带着满脸的诡笑却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对。我就是喜欢他,而且还要嫁给他。”

    “嗯。”傅萱不知该怎么评说她大胆的宣言,只得用鼻子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傅樱走了回来坐下,带着与年纪不相称的成熟口吻说:“要不,我们都嫁给他做老婆吧。”

    “你说什么?!”傅萱被她的话给震呆了,身体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傅樱看到她满脸的惊愕,露出了小狐狸般的狡黠笑容说:“难道你不想嫁他?他很快就会去京都了,也许你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啊!”傅萱心中一阵莫名的慌张,张口结舌地就是说不出话来。

    “想就承认,我帮你想办法。不想就算了。”傅樱悠悠地说。

    “我……”傅萱只觉得说“想”也不是,说“不想”也不是。半响,终于犹豫地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就是嘛,承认才好。”傅樱脸上露出了得意,随后就附在傅萱耳边说了起来。

    刚听了两句,她就浑身一哆嗦,又惊恐地喊了出来:“什么!你们……”

    “你听不听!”对面的那个小娃娃却带着满脸寒霜,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不听你会后悔的。”

    犹豫再三,傅萱还是将耳朵凑了过去。

    听着她的话,傅萱越听脸色越红,到了后来便简直是犹如一块红布了。

    ※※※

    南一条街是除顿别大街之外,镇上最繁华的街道。不仅镇上大多的酒店和食铺都开在这里,而且街上还有三间酒馆,是船上水手最爱来的地方。

    这些酒馆里,又以其中一间烟酒馆的生意最好。因为它除了卖酒之外,还提供各种烟草,脸镇上本地的男人都时常爱来。一杯酒,一小盒卷烟或一小袋烟丝,几名熟人便可以在这里消磨一个下午。

    这里的卷烟都是现场做的。只要你走进店里,说出你想要何种产地或者牌子的烟丝,连同数量,烟宝就会很快地给你用雪白上好的卷纸做好,再装进一个小纸盒里送到你面前,之后你就可以享用了。

    “烟宝”就是卖烟的小二,是会点卷纸烟手艺的小二。同理,卖酒的小二,若是会调酒,就称做“酒宝”。咖发馆里帮你磨咖发,煮咖发的称咖宝,连不少原来茶馆里的茶博士都改称了茶宝,这都是最近几十年才涌现出来的时髦词。

    虾夷的烟草多来自美洲,是由路过的商船所带来的。美洲的开发蒸蒸日上,那里殖民地的许多物资都需要从大陆或诸侯国输送过去。而他们用来交换这些物资的,除了金、银和矿石外,就主要是棉花、蔗糖、橡胶、咖发与这烟草,还要加上可可。

    烟草的历史并不太长,自美洲输入到大宋也就是五十几年的历史。不过宋人接受得很快,美洲的烟草庄园年年都要扩大规模,才能满足大宋的需要。在有些地方,吸食烟草甚至成为了一种时尚,还有了烟会,就是聚在一起来品尝各种不同产地,不同烤制方法,不同牌子的烟草。吸食的方法也出现了多种,比如直接吸食的鼻烟、嚼烟、纸烟和雪茄,用工具吸食的烟斗、烟杆、烟筒、水烟等等。

    烟头上的红点猛然地闪亮了几下,一连串的白雾状的烟圈鱼贯着从嘴里吐出了来,大嘴李杂耍般地喷云吐雾一番后,再喝了口甘蔗酒,露出了股享受的表情说:“咱们顿别的这帮老人以后大多都是要去北边的,哥哥我不日也要前去。大好基业已成,正是我等大显身手之时,倘若兄弟不去,真是殊为可惜。”

    烟酒馆的名字叫“陶然馆”。意思是,你一进去就飘飘乎,陶陶然了,就好似大嘴李此刻的状态。陶然馆的门前搭了个彩蓬,伸出去街道五、六尺,蓬子下摆着几张座椅,不喜欢坐在室内的客人可以选择坐这里。

    阿图离开丰原城的第二日,留多加守将梶原正己就亲自前来献上降表,傅兖纳其降,迁其职为丰原校尉,负责丰原城之防卫。接着傅兖又派出信使马队,四处传檄。很快,库页岛东、西沿海的大小城乡守军或治所也纷纷献书,各自表达归顺之意。

    五月三日,谢虔薨,国府治丧,世子谢弁同日即位。五月十日,傅兖遣傅恒与尘来为使去北见城哀悼前国主并贺新国主,还向新国主献上了重礼与元妃。谢弁见傅氏已实际上掌控了丰原,也不欲在即位之初多生变故,又得了美人与重贿,随即许诺转封傅兖为丰原守护,统管整个库页岛地域。

    大嘴李就是随着傅恒与尘来前去北见城的护卫之一,虽然国府还未正式下诏给傅兖,但此事已有定论,因此傅恒就派他先回昇阳城来给老父傅喆报喜,昨夜才到。阿图今早去了码头给屈闲、阿砸和花泽雪送行,回城之时正好与他相遇,两人就约着一起来镇上喝一杯。

    傅恒还呆在北见城没回来,自然也没法给屈闲送行了。屈闲等不到他,便也写了封书信让阿图转交给傅恒。两封信解决了无法相送的问题,彼此间颇有些君子之交“淡以亲”、“淡若水”的味道。

    花泽雪走了,临行前也没请他去“喝红酒”,使得阿图有些失望。这个小妹象一只刺猬,平时活蹦乱跳的,看起来诱人得很,可真当你想扑上去啃一块肉时,它又将身体蜷缩了起来,将满背的尖刺对准了你,无从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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