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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九五)世孙妃

    偏殿外,一阵琼佩瑶璠的叮铃声传来之后,傅莼头戴蝴蝶步摇,身着深棕绣金撒花大袖罗衫,拖着曳地的裙裾跨过门槛,款款而入。

    虽然是亲兄妹,但在一干宫人内侍的面前,傅兖可不能坏了礼数,当即起身施礼道:“见过世孙妃。”

    一个清亮又略显傲慢的声音响起:“免礼。”

    傅兖一呆,这是六妹在同自己在说话么?抬头去看,只见一个凤凰般骄傲身影,带着矜持的步子不徐不急地走到主座前,然后再优雅地坐下。

    “顿别守,请坐。”傅莼衣袖一挥,带着脸上的一丝微笑,声音也转为了柔和。不过是句简单的请坐的话,却象是在耳边说着一声令人感到温暖的关切之语。

    待得傅兖怔怔地坐下后,只见她含眉回首,对着身后说一声:“退下”。这两个字说得不轻不重,但语气里却是充满了一股不容拒绝的权威,让人一听就只想着“遵命”二字。

    傅兖呆若木鸡,半年不见,怎么小妹出落成了这般性情,心中又惊又疑。再打眼仔细望她,但见她玉雪般的容颜里流溢着一种令人无法逼视的光彩,再加上这浑身的贵气与含蓄的威严,脑中即刻就涌出了“风华绝代”这个词。

    宫人尽数退出,掩上殿门。

    “嘻嘻”,傅莼吐舌一笑,露出了顽皮的神态:“大哥,如何?象不象母仪天下?”

    恍然之间,傅兖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娇憨少女,刚练成了长鞭便拉着自己喂招,边甩着鞭子边叫嚣着:“打断腿,打断腿!”

    傅兖长嘘了口气:“六妹你可把大哥我吓坏了。”又说笑道:“如何不象,愚兄以为不止是我北见国,便是母仪整个大宋都是绰绰有余。”

    这个六妹自进殿后不过盏茶的功夫,气质神色以及语腔语调却连变了三次,从骄傲且矜持到威严却宽厚,再至顽皮而胡闹,不仅是神态与语气上变化极大,似乎模样中也带着差异,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傅莼听了,顿时笑得俯在案上,好一阵才直起身来说:“还是和大哥说话最为有趣,自家人就是不同。”

    傅兖连连点头,陪着她笑了一阵,忽然想到一节,脱口道:“小妹,是不是你的‘上天梯’已有了小成?”

    傅莼所练的并非是家传的武功,而是傅喆一名叫李易的友人在傅莼少年时传授给她的,其名称就是“上天梯。”

    说起李易就不得不提起神木道人张士奇。张士奇是二十年前来到顿别的,不多久就和傅喆结成了至交好友,还代师傅收了傅喆为徒,传授其道术与道家内丹功。感于此,傅喆便资助了张士奇在随阳峰上建了随阳观,并年年向道观供奉钱五百贯。其后没几年,张士奇一名叫李易的好友来到了顿别,偶然见到少女时代的傅莼便说她有仙骨慧根,说要传授给她一门名为“上天梯”的功夫。傅喆一听这个名字就高兴坏了,“上天梯”明摆着就是要成仙,便当即允诺。

    本来,傅家家传的武功走得是大开大阔的路子,比较适合于男人,女人练起来就是事倍功半。就好比傅萱,她用功很勤,可怎么都比傅広要差老大一截。傅莼自练“上天梯”后,其武技的进境赶得上傅家男人练家传功夫的速度,也算是适合于她了。傅兖曾于闲聊时听她说过这门功夫有个奇妙之处,就是练到小成的境界,可“相由心生”,精气神即是精神、气质与面貌会随着心境的变化而变化。这的确是有些奇妙,回想起傅莼适才的那阵举止,傅兖就立马联想到了其中的关键处。

    见长兄瞧出了倪端,傅莼微笑道:“大哥猜得真准,小妹自觉这大半年来内功突飞猛进,不知不觉中已将‘上天梯’练到了第三层。”

    傅兖再次盯在她脸上好好瞧了一阵,但觉得她的肌肤正透出着一股温润之色,蕴含着珠玉般的光泽,感概道:“六妹真是福缘深厚之人,难怪爹打你小的时候就格外地疼你,说你的机缘远在我等五兄妹之上。”

    “大哥就别这么说了,呆在这种闷死人的破地方,还机缘深厚呢……”说到一半,傅莼陡然意识到此话不妥,便猛地停住了。

    傅兖一愣,垂头叹一声:“六妹,是大哥对不起你,让你……”

    “大哥,千万别这么说。”傅莼抢住了他的话头,正色道:“你看,小妹如今也是过得自在得很,府里老老少少都由着我行事。”

    “哦。”傅兖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问:“那么说世子和世孙对你……”

    “好得很。只要妹妹我说一,小的不敢说二。至于老的,也从来没有管过我,反而时时遣人来问妹妹有何不足。总之呢,这里还不错,大哥你就放心吧。”

    明知道她不喜欢世孙,可为了家族以及傅异的性命还是让她嫁去了国府。听到她说一切尚好,又见她似乎过得也蛮自在的,傅兖才暗松了口气。

    “大哥,爹娘近来如何?”傅莼问。

    于是傅兖便告诉他爹娘都好,还说自马王显灵后,傅喆心情舒畅,日日在家修道变魔术,日子过得逍遥得很。

    听他说起阿图如何这般地陪着傅喆胡闹,傅莼顿感欣慰,那个死小子果然没有诳自己,的确是花了许多的时间和精力去陪了老父。再看看傅兖,见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便问道:“大哥此次前来国府,定是有重要公务吧。”

    “是。”

    于是,傅兖便把此行的来容去脉一一道来,包括国府最终不肯出兵,甚至连火箭炮之事也不瞒她。岂不知阿图为了在美人面前表功,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已将这事得意洋洋地跟她说过了。傅莼听了傅兖说起这火箭炮自然是毫不惊奇,搞得傅兖见她无动于衷,还以为是她搞不懂这种新式武器的厉害。不过,傅莼现在已经是世孙妃了,以后也不会去领兵打仗,不明白也就算了。

    听他讲完了其中所有的曲折,傅莼仔细思量了一阵后,一扬双眉道:“此仗必打。”

    可以想像得到,这一仗若真的要打,则必是凶险万分,因此傅兖直到现在还没有最终下定决心。听她说得这么坚决,傅兖犹豫道:“丰原国可出动至少五千人马去攻打大泊。我虽有战心,可无奈兵力不足,只怕多半不能取胜。”

    傅莼似乎根本没听进去他的忧虑,反而不以为然地说:“大哥好好想想,若此战得胜,我傅家就如鸟脱樊笼,从此不必为国府所制了。”

    这种口气与傅异当日之言如出一则,看来他们两人都是不甘心啊!傅兖终于斩断立决,一拍大腿,凛然道:“六妹说得好。大哥我这回就与老三、老四来次放手一搏,拼他个鱼死网破!”

    兄妹几个在私下给傅兖起了个“温吞水”的花名,意识就是指这人做事慢得惊人,包括决策某事也是考虑再三又再三。可一旦他决定了下来,那就是铁板钉钉,做起来百折不扰,南墙也撞不回。

    “嗯!”傅莼赞许地点头,脸上带着一股飞扬的神采说:“请大哥放心,此战我顿别军必胜。”

    傅兖深知此战不是她说的那么轻易,非但不易,而且其中的隐忧很大。可既然刚才已下了决战之心,便不愿意让她为战事而忧心,附和道:“不错,此战我军必胜。”

    听了他这句明显言不由衷地话,傅莼笑着再重复一句:“对,我军必胜。”她适才已经想好了计较,但却不可于此时说破。

    见她满怀信心的模样,傅兖只是暗叹,脑中又涌上一个问题,便问:“妹妹你看,国府这边会不会追究我傅家擅自与邻国开战的罪责。”

    “国尉自是不愿看到我傅家兴旺,但世子却不一定。国主撑不过多少时日了,世子即将继位。蔡氏权重,世子也然想分其权力,若大哥愿意在得到丰原后退回顿别、原拂二乡领地,再献上重馈,妹妹觉得世子八成会将丰原封给我傅家。”

    这次见她,傅兖觉得有了太多的不同,以往的傅莼都是任性而随意,而如今却将诸如国之大事、人心所思这类的事想得分明,诧异道:“妹妹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国事了?”

    傅莼眨眨眼皮,轻飘飘地说:“还不是闷的。反正没事可干,就尽瞎琢磨人的心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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