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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十八)世孙的相思病

    尚未入门,迎面一股药味扑鼻而来,傅兖不禁皱起了眉头。入得房中,但见室内陈设文雅,墙上挂着好几幅字画,立柜与桌案上则书籍卷轴摆了不少。

    屋子尽头便是一张大床,帷帐半放,一名五十多岁医师模样的人立在床前,见到他进来便躬身行礼。

    见了如此情形,傅兖不禁一呆,心道:“莫非世孙病了?”

    于是快步走到床前,往帐内一看,但见谢瑨半张半合着眼睛,面露痴笑,只如一个傻子一般。

    “啊!”傅兖倒退半步,这模样真是令人有些头皮发麻。

    再仔细看他,却是头上蒙着一圈白巾,形销骨立,眼窝两个大黑圈,脸上不见一丝血色,与去年在顿别见他时的那种儒雅风流之态相比就完是两个人了。

    “傅兖拜见世孙。”傅兖于床前行揖,半晌也不见他有所反应。

    身旁的那名医师叹息道:“顿别守勿要多礼,世孙理会不得。”

    傅兖正准备转身询问医师病情,忽然眼光扫到床脚,但见床脚那头的床架之上,谢瑨目光一直呆呆瞧着的地方挂着一副人像。再细辨画上之人,脚下便是一软,飘飘乎几欲摔倒。

    画上是一名骑着红马的银甲女子,面带春花秋月般笑容,手持长鞭欲挥。这幅画作得十分地精细,马匹的鬃发细微如丝,女子身上的银甲、红衣等装束与兵器无不细致入微,连面上一丝讥讽的嘲笑也隐隐浮现在嘴角眉梢,惟妙惟肖。不是傅莼,又能是谁?

    世孙害了相思病!傅兖浑身冰凉,只觉得一颗心正在沉落,直坠向无尽的深渊。

    医师上前一步,凑近他身旁悄声说:“世孙自年前就有些恍惚,虽无痛无热,但寝食无常,说话也是时时没有头绪……”

    “年前?”傅兖记了起来,那正是傅莼拒绝了长野望前来的提亲。

    只听得医师继续道:“本来世孙也只是偶尔失魂落魄,身体尚好。但自上个月以来,世孙病症日益沉重,茶饭不思,汤药不进,忧忿滞中,正气壅闭。如此下去,恐怕也拖不得几个月了。”

    便在此时,忽听得谢瑨呜呜地哭了两声,傅兖赶紧去看,只见他正张着嘴巴呜咽地哭着,面部颤动得十分的厉害,但因脸上无肉,只有一层皮在那里不停地抽*动。他哭了一阵后,逐渐地收住,转而哈哈地傻笑了起来,像是忆起了什么旧事,喊一句:“鞭子,鞭子!傅莼,面具!……”

    面对着这么一个疯傻的世孙,听着他口中的痴言妄语,傅兖只觉得满脑惊乍,满头嗡嗡作响,想要对他说点什么,却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此时,从门外传来一阵金铁刮地之声,似乎是有人戴着脚镣快步而走。

    门开了,进来一名侍卫。

    进来后,这名侍卫便对着那名带他前来的内侍说了几句耳语。内侍听了,便上前对傅兖做了个请的手势:“监国请顿别守出门向来人问话。”

    “问话?”这是什么意思。监国捉了人犯,干嘛让自己问话?

    傅兖压下心中疑团,随着内侍走出门,便见到院中站着名穿着囚衣的男子。

    “你是?”傅兖打眼望去,见这囚犯身体强健,似乎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囚犯慌忙道:“小人胡仰,是世孙以前的侍卫,去年曾随着世孙去过顿别,不知顿别守可记得小人?”

    他这么一说,傅兖就想了起来。这名胡仰还在顿别的校场上骑了两趟马,射了数轮箭,表扬过骑术与箭术,身手了得。于是点头道:“原来胡侍卫,不知你今日为何这般模样?”

    胡仰听了,面上带着局促,向身边的那名侍卫和内侍各看一眼。内侍喝道:“监国说了,让你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不得隐瞒丝毫。”

    胡仰这才低着头说:“这是因为小人上月曾陪着世孙去了趟顿别。”

    “什么?”傅兖大惊,自己怎么不知道世孙去过顿别,难道是在出征松音的那段时日?随即一摆手道:“你详细说来”

    “是。”胡仰应了声,然后说:“五月一日那天一大早,世孙就喊上了小的,说要去城外走走。于是小的就陪着他一直向东而行,不想这一走就到了纹别。小的心下怀疑,就问世孙是不是该回转头了,世孙却忽然说莼小姐受了重伤,要去顿别昇阳城探视于她。小的听了大惊,再三劝阻。但世孙执意不从,说若小的不随着他,他便一个人去了。小的不放心世孙独身前往,便只好跟着他去了顿别。”

    这个胡仰的说话甚条理,把事情的起因交待得很清楚,也隐隐地给自己有脱罪的意思。傅兖仔细地听着,点头道:“嗯。你继续讲。”

    “五月四日,小人陪着世孙来到了顿别。当时已是傍晚,世孙不好贸然登门,便唤了小人先去求见千夫人……”

    听到此处,傅兖心中惊疑,千叶可从来没提过世孙去过昇阳城,也没说过这个胡仰曾经求见过他。

    胡仰说:“城卫初时不肯放小的入城,小的情急之下就出示了世子府的腰牌,然后就见到了夫人,道明了世孙的来意。夫人听了小的言语甚为吃惊,本来说是要请世孙入城,可后来又改了主意,带了名叫小清的婢女与两名军士出城在镇上见了世孙。”

    傅兖听他说着,手中的拳头不由越捏越紧。看来,这里面还有不少隐秘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只听得胡仰继续说:“世孙恳求夫人让他见莼小姐一面,夫人初时不肯,但后来还是应承了,但只许世孙远观一眼……””

    “胡说!”傅兖大怒,怫然作色。千叶怎么会在野地里见世孙,又怎么会让世孙去偷看当时还处于瘫痪的傅莼,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胡仰见他发怒,立即跪倒于地,对天指誓:“小的不敢骗顿别守。发誓句句属实,事情经过的确如此,若有半句虚言,让小的万箭穿心而死。”

    傅兖稳了稳心神,想到他能说出“小清”这个名字,又听他发誓,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下面呢?”

    “第二日正午,小人领着世孙进了城,在内院后门见到了小清。小清带着我们进了内院,然后就在花园里等着。过了约么一个小时,夫人带着名婢女推着轮椅打远处经过。椅子上坐着莼小姐,看上去似乎是睡着了。世孙见了就要上去近看,却被小清给拉住了,说按约定只能在远处看……”

    “世孙情急,硬是冲了过去,却有两名持刀的军士拦住了去路。后来莼小姐被婢女推走了,夫人走过来责怪了世孙几句,然后就让那两名军士将我们带出了城外。”

    “回来的路上,世孙便开始时哭时笑的,还没走出顿别就从马上摔了下来。于是,小人只好雇了辆马车,让世孙躺卧于车中。回到北见城之后,监国恼怒于我,便将小人下了牢房。”

    说完这番话,胡仰拜伏于地,怆地呼天地哭道:“请顿别守垂怜,救救世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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