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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4 章

    44.

    “我听别人说,这个时候哭了,眼睛会留下毛病,所以我忍着,我不想留下毛病。”

    她这一句话说得波澜不惊,却着实让程牧阳呆住了,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他原本在生活中就不善言辞,就是跟相熟之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放纵谈笑过,惟有和田田在一起之后他才渐渐有些变化,说话间也有了捉弄人的念头。可现在他再次成为了那个讷言的人,纵使有话要说,看见田田如今的样子,也只有沉默而已。

    田田看见他瞧着自己,眼底又像是泛着水光一样,不禁苦笑:“我才说过,你怎么又这样!一个男子汉,怎么这么爱淌眼泪……”说着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她摸了一下鼻子,勉强笑道,“都是你招的!”

    “如果真的难过就哭出来,”程牧阳说,“眼泪憋在身体里是有毒素的。”

    “是吗?”她怔了一下,却是没有想到,“怎么会这样——这可真难办了,我到底哭不哭呢?”说话间却早已是泪流满面,“我现在宁愿每天都被人笑话长胖变肥了,也不愿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田田伤心之余更加有后悔之意,何宗远常告诫她行事切不可任意妄为,她虽然听了却没往心里去,最终因为自己的任性冲动而牵连无辜。

    “医生说,这个孩子长得不好,若是现在留下了,到几个月以后还是免不了被拿掉,到时候受的苦怕是要更多一点,”田田抽噎,“可是终究是我害了他……”

    程牧阳想到婚礼前一天晚上陶冶泪水纵横的样子,他那时觉得可以了解他的感受,现在才发觉当日那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所有的事情,在降临到你头上之前,你都无法去感知它们。

    “你没有害他,”程牧阳抱着她说,“是我们跟他……是我们跟这个孩子没缘分……他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他……”

    双手和她的双肩一样颤抖,但至少还能拥抱在一起。到了如今他们才终于成为了一个整体,一个人的一举一动,不止会影响自己,更会连及对方,牵一发动全身,无论悲伤还是快乐都由两个人来分担。

    田田在家卧床了几天,程牧阳就在家陪了几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开始为了方便,把电脑带进卧室,因为担心辐射的问题,又放了回去,来来回回折腾了无数次。终于田田受不了了让他滚蛋去上班,却是怎么说都说不动,即便是生气了对着他大吼大叫他也不生气,照样安之若素,还笑眯眯地说:“我就在这看书好了,你放心,我很安静的。”

    他看书极快,一目十行,那几天里倒把家里没怎么翻阅过的存货看了个遍,田田闲来无事随便翻开一本问他,回答却都是条理清晰内容明确的。听得田田直翻白眼,之后又很认真地对他说:“我最讨厌看书了,以后胎教就要教给你啦,你看了之后读给我听……不对,是读给我们俩听。”

    说到了胎教,两个人同时都沉默了一下,田田却拍着手道:“我肚子饿了,今天咱们吃什么?”

    程牧阳便迅速起身去拿过保温盒来,打开一看是一碗浓香扑鼻的乌鸡汤,一碟清蒸鲈鱼,一碟木耳白果,还有一碟是青菜炒面筋。

    “这么多……”田田一看有点傻,“我再能吃也吃不完啊!”

    “这是咱们两个人的份,你吃不完还有我呢,”程牧阳给她盛好饭,“你难不成想吃独食啊?”接着又数落她,“前几天你还不是吃了一大半去,我都没得吃了,晚上饿得差点睡不着!”

    “真的假的?”田田惊,“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我撑死了!”

    “你吃得那么开心,我哪好意思打扰你,”程牧阳说,“这不今天跟我妈提了一下嘛,才给我加菜来着。”

    “你干嘛跟你妈说这个!”田田气得拿筷子敲他脑袋,“还嫌我丢人丢得不够么!”

    “没没没,没跟她说,我逗你玩呢!”程牧阳赶紧求饶,“今天奶奶要吃面筋,她做的顺便就多做了点给我带来了。”

    “你妈这也是,既然知道你也在家吃,就该做些荤的来,”田田大言不惭站着说话不腰疼,“每天这样素来素去的,你怎么受得了!”

    程牧阳心说,我是没什么,估计是怕你受不了,就算给我做了荤的,多半也是被你抢过去,我妈可了解你呢。

    “你妈做菜啊,都挺好的,就有一样,”田田嚼了饭嘴巴还不得闲,“菜都太淡了,让人吃了没劲。”

    田田热爱重口味,程牧阳的习惯却还和自己家里保持一致,吃饭的时候常有分歧,听她这么说,程牧阳就摇头:“菜咸了对身体不好,淡一点才健康。盐分摄入多了会导致血容量增加,对血管壁的侧压力增加,导致血压增高,还会导致血管硬化……”

    田田见他说得头头是道,指指那碗乌鸡汤说:“你口渴么,喝点儿汤吧?”

    程牧阳一愣:“这是给你喝的,我不喝。”

    “我从小就不爱喝鸡汤,肉也吃不了几块,你喝吧。”

    “那不行,这里头还加了天麻,”程牧阳摇头,“这是我妈特意吩咐了让你喝的——再说这是乌鸡,我吃了不合适。”

    田田听到中药就头晕:“反正我不喝,你要不喝就倒掉……”

    俩人正对着一锅汤你推我让举案齐眉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田田奇怪地看着他:“谁啊……”话音刚落脸色就变了,程牧阳赶紧放下碗筷奔出房间,田田转念一想,刚要叫住他已经来不及,生生听见妈妈的大嗓门在楼下客厅里亮了起来:“呀!毛头你在家啊?”

    田田这次的事情没敢告诉家里,只跟家里说这几天单位工作忙,就不回家吃饭了,当时家里接了电话也没怎么疑心,只随意嘱咐了他们几句就完了,可俩人还是忘了一茬:杜雅洁手上是有房子钥匙的。

    程牧阳声音分明透着紧张:“呃……是,嗯……”

    “毛头啊,你们这俩天都忙什么呢,”杜雅洁也没太在意,打开手里的袋子往外面拿东西,“也不去家里吃饭……我给你们带了点东西过来——哎,你吃了没啊?”

    “啊,吃,吃了。”

    “在哪吃的?自己做的?”杜雅洁问,“田田人呢?”

    程牧阳下意识地回答:“在家……”

    “那她人呢?”杜雅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去叫她下来。”

    程牧阳犹豫良久:“呃,她,她有点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杜雅洁想了一想,脸上却浮现出古怪的表情,“你们……”

    “不不,不是,”程牧阳见她想歪了,赶紧忙着澄清,“她,她是真的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了?上次肠炎还没好?”既然不是在那什么,杜雅洁也就没客气了,蹬蹬就往楼梯上走过去,“我去看看她。”

    程牧阳自然拦不住她,心里万分后悔:早知道就承认他们在运动不就完了!

    田田本来裹着被子光着脚偷偷跑到楼梯口来偷听,听到程牧阳承认自己生病了,差点眼前一黑栽了下去,自知前途渺茫,当即裹着被子又躺回了床上。

    “哎哟,这是怎么了?”杜雅洁一看顿时觉得不妙,田田在家的时候就时常抱怨程牧阳不让她在床上吃东西,说被子要弄脏了,现在连饭菜桌子都摆上床了,这显然是病得重了不得已而为之啊,当即摸了摸她的脸,“脸色这么差!生什么病啦?”

    田田眯着眼睛哼哼唧唧:“嗯,也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脸这么白!手还这么冷!”杜雅洁眼睛一瞪,“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自己悠着点……”说道这里忽然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看到乌鸡汤的时候心里一个激灵,手下的力道就重了几分,“你到底怎么了?!”

    “我……”田田原本准备搪塞过去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了,当时也心虚不已,瑟缩着不敢说话。

    “程牧阳你说,”杜雅洁知道田田嘴里撬不出什么来,转身问了另一个。

    程牧阳跟在后面慢吞吞地垂着头走过来,后背慢慢渗出一片冷汗。

    母女俩实在是心意相连,杜雅洁本来还没敢往深了想,现在看了这幅情形,脑子再钝也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当时鼻子就一阵发酸:“怎么……怎么回事?”

    田田心一横,承认就承认吧,认了也心安了:“我,我那天跟同事吃饭,吃了几个螃蟹……”

    “吃了螃蟹,还几个?!”杜雅洁的口气跟医生的如出一辙,“你……吃了几个!”

    “一个……两,两个,”田田抖抖索索,还不忘瞟了程牧阳一眼,后者自然心里有数,这种关键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当什么诚实宝宝。

    “你!”杜雅洁手一横,巴掌就落下来了,程牧阳看得心惊,一个箭步就冲过去挡在前面,田田眼睛一闭,身子早缩到了被子里,杜雅洁的巴掌到底没落下来,眼泪却早就滚了出来,“你这个……”

    “妈妈,”田田赶紧又从被子里钻出来,手忙脚乱地安慰她,“我我,我不要紧的,医生说我没问题,我还能生的!”

    见她流泪,心里一着急又说道:“妈妈你别招我啊……我,我不能哭的!”

    杜雅洁被她一句话回得呆住,半晌才又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生不生还在其次,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啊!”

    田田心虚地哦了一声,又听她絮絮聒聒地一边擦眼泪一边嘱咐她要养好身体:“你这样子最应该注意,这时候身体养不好,以后就要受大罪的!”

    “妈您说得太对了!”程牧阳趁机告状,“刚才她就不肯喝汤,说不好喝味道淡,您快劝劝她吧。”

    田田倒吸一口气:“你个死毛头……”接着又对杜雅洁苦着脸,“妈妈~~~~~我不喝鸡汤啊~~~~~~~”

    杜雅洁也不需要劝,一勺勺给她盛到碗里,冷冷地丢出两个字:“喝了。”

    田田只好一边对着程牧阳投去怨毒的目光,一边捏着鼻子把汤一口一口灌了下去,本以为是腥苦难以下咽的,没想到味道还不错,里面放了枸杞红枣,喝完了她还有点回味似的咂了咂嘴巴。

    杜雅洁和程牧阳都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毛头啊,这个丫头就交给你了,”走的时候程牧阳送到了门口,杜雅洁语重心长,“她不听话,你就给她点厉害!”

    “是,我知道了,您放心吧。”程牧阳诺诺。

    “嗯,有你在我是放心的。”杜雅洁点头,又对他说,“你看着她点,现在是关键时期……你们还年轻,以后还的是机会,那个,不急于一时的,知道吗?”

    程牧阳听得耳根一红,连连点头称是。

    按照杜雅洁和申明珠的联合懿旨,田田得在卧床五日之后再在家休养上整整两周才可以随意走动,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很快活,不上班还有钱拿,在家里还有毛头伺候着,一个不顺心就可以随便欺负,这日子过得不要太爽了。

    可这连起来才刚过一个礼拜,田田就开始大呼无聊了,就算每天楼上楼下地跑,活动范围也不过就那么大点地方。程牧阳像个呆面菩萨一样每天守在家里看着她,任她怎么撒泼胡闹都不肯放她出去,弄得田田悲愤不已,记起爸爸从前哼哼过的京剧,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嚎:

    “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程牧阳听得好笑:“你急什么,你妈今天一准得过来,不用你去探了。”

    (注:田田唱的是京剧《四郎探母》里的段子。)

    田田听了生闷气,就跟小前辈通电话聊天,这么多天不去上班,什么病也都好了,小前辈早猜到是什么原因,田田也不瞒着她:“我那天真失策,应该听你的才对啊……现在弄得这个样子,要是姚姣姣知道了,不知道怎么嘲笑我呢。”

    小前辈的声音忽然有点古怪:“她笑你什么,她的子宫早没了,羡慕你还来不及,怎么嘲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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