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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九章 白骨生花

    “转移神力的法阵?”枃斥君转头看执若,神色疑惑,“你要那东西干什么?”

    彼时执若正在枃斥院子里,两人一同坐在屋檐上啃桃子,由于执若的原因,原本阴暗的天色此时是一片清清朗朗的白,看上去格外舒心,上神晃荡着腿,把一颗桃子啃得面目全非,她听罢抬腿踹一脚枃斥:“问那么多容易死的快,你就说有没有。”

    枃斥拍拍屁股上的脚印,左右也受惯了执若欺负,并不恼怒,他道:“有是有,好像是在很久以前的一本阵法书上见过,但你得等我找找,光是回想的话已经记不大清了。”

    “去找去找,”执若说着又给枃斥屁股上一脚。

    倒霉的二世祖被踹下了屋檐,半空中想要来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却一时半刻没翻过来,变成了脑袋刹车,蹭了满头满脸的土。

    好在他脸皮厚,也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站起身往书房走了。

    枃斥找书的速度很慢,执若却并不急,她垂眼看着将军府内四处走动的侍从们,慢慢地把手里的桃子啃干净,仰身躺在屋顶的飞檐上,眼神中是一片沉静。

    依照自己刚找回来的那点记忆来看,若是想彻底消除混沌,必须是要她的全部本源神力,灵气不行,魔气不行,甚至连她四哥的本源神力都不行,毕竟天道要的,是一十三位上古神各自的神力,谁都帮不了她,只等着她自己去到结界里了结一切。

    可执若并不傻。

    剥除本源神力并不至于杀死她,最具威胁的只是净化一开始,本源神力被吸走的过程是不受她控制的,或许会将她本身的生气一同吸走,最后免不了落得个羽化的下场。

    可若是这净化的过程是由她掌控的呢?是否能在本源神力消失的最后留住一丝生气,保自己一条命在?

    至于那之后没神力这个问题......上古神一族的强大在于魂魄,不在于那点上天给的神力,她没有神力的情况下不也在三界横行霸道了几万年吗?天生的卓然刻在灵魂上,只要一息尚存,纵使是无觉枯骨,她也能让这一点仅存的生息开出花来。

    那筹谋了一切的黑衣人到底是看错了她,或许以前她是那种为了复仇不要命的人,独来独往了无牵挂,孑然一身死了也就死了,可现在她好不容易触到一点温暖真心,好不容易又见到了四哥,到底是舍不得死的。

    苍茫尘世能找到一人相伴诸多不易,若是她死了,君寒该......多孤单。

    君寒的存在就像一根拽着她的蛛丝,细弱却从不断绝,一点一点地把她从孤绝的深渊里拉出来,慢慢地剥离掉她心中蚀刻的仇恨,带着她重回清朗人世间。

    可世间变数到底无法全部预料,计划进行过程中是否生变,她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故而这净化混沌的事还得瞒着君寒进行。

    只盼万事如她所愿。

    此时枃斥君终于找完了他那劳什子的阵法书,这干啥啥不行,学啥啥不会的二世祖在阵法上的了解竟然十分深厚,他跃上屋檐坐到执若身边,指着手里一张图纸上阵法:“就是这个,引灵阵,无论是什么都可以从一处引渡到另一处,不受空间和浊气的阻隔。”

    那图纸泛黄发皱,执若一打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他从茅房里扯出来的厕纸,上面的线条繁复凌乱,看上去就是团毫无规律的乱麻,执若一时愣了:“你跟我说这是个阵法?”

    “唔,”枃斥挠挠头,“复杂是复杂了点,可能引渡神力的就这么一种阵法。”

    说着他从袖子里摸出根炸了毛的狼毫来,拿手捋顺了,在图纸上圈出一部分:“这是前阵,输入神力,”又圈出一部分,“这是后阵,输出神力,用的时候一定要记好顺序,方向一反,全都废掉。”

    眼见执若的注意力落到了那图纸上,正要伸手来拿,枃斥却把这东西往回一收,“不过执若你先得告诉我,什么东西需要你引渡神力,要是什么危险的事我可不跟你同流合污。”

    执若挑眉激他,“害怕?”

    “你别激我,我不吃那一套,”枃斥当着执若的面慢条斯理地把图纸揣回袖子里,“现在你虽然恢复了神力,可天底下盯着你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双,出点什么差错我可担待不起,你家少君没准还会扒了我的皮,罚我去边境守东荒。”

    枃斥说罢,没听见执若回话,抬眼却见她正拿一种复杂又奇怪的眼神瞧他,他立刻往后退退,抬手护住胸口摆出一种坚决守卫清白的姿势:“执若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只见上古神装模作样地叹口气道,伸手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枃斥你终于有脑子了,你老子我很欣慰。”

    枃斥不为所动,只是把图纸揣得更深,面无表情地道:“我老子刚死,现在还在前院棺材里躺着,你要去拜会拜会吗?”

    执若:“......”

    上神最后还是拿到了那张图纸,顺带把枃斥君揍倒在了房梁上。

    唔,尤觉不解气。

    揍完人的执若盯着那阵法看了一会儿,觉得旁边太安静了,转头却看枃斥君依旧躺在房梁上一动不动,执若踢他一脚,“喂,哑巴了?”

    枃斥君依旧没说话,可就等执若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图纸上的时候,枃斥君突然小声地问道:“你说人死了会有转世吗?”

    执若扭头看他:“问这干什么,你想让我给你算算你下辈子投成个什么物种吗?那让你失望了,本上神不会。”

    “唔,不过猜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你这种懒散没功德的,大概是个鸡鸭牛羊之类的畜生吧,”执若思量片刻道,“若是到时候我还没死,倒还能把你抱回来当个宠物,不让你被人吃掉,这可是本上神能给你尽的最后一点仁义了,感不感动?”

    执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说话,这二世祖好像是被点了穴,平日里嘚啵个不停的嘴罢了工,此时正紧紧地抿着,露出点儿缺血的苍白色来。

    片刻后,枃斥君终于开了口,他定定地看着头顶的天空:“不是算我的转世。”

    执若看他一眼,立刻明白了。

    “你爹那样的人,没有转世的,”执若看着手中阵法,心思却不在上面,“罪孽深重的人,会被带到黄泉彼岸受刑,没有转世投胎的机会——你不是不待见你爹了吗?怎么还问这个。”

    枃斥只听了前半句便一愣。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被身上业障拽到黄泉的那一次,小鬼们跟他说有个大魔要行刑,想要骗他过河,结果他却发现那人是天麟君,远远望去,正形容凄惨地被绑在柱子上,脚底下火把挥动群魔乱舞。

    原以为不过是场梦,可现在想来,那......原来确实是他的下场吗?

    枃斥再次陷入了沉默。

    执若没爹,搞不太清这二世祖一会儿爱一会儿恨的心思,也就不出声了,坐一会后就起身离开。

    可等她站起来要走的时候,枃斥君突然喊了她一声。

    执若转身看他:“干什么。”

    枃斥君拿胳膊垫着脑袋望天,眼神没在她身上,嘴上却对她道:“我不知道你拿这个阵法干什么,但注意安全,有事和我说。”

    执若一愣,眼角露出点笑:“啰嗦。”随后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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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寒赶到结界边上的时候,混沌已经逸散成了颇具规模的一大片,纠结了附近的浊气,正在空中浮浮沉沉遮天蔽日,像是叫嚣着要吞噬什么。

    “结界如何?”君寒侧眼问峘泽。

    “回少君,两层结界均完好无损,”峘泽顿了顿道,话音突然压得极低,“原本和往常没有不同之处,可就在昨晚,混沌突然开始了逸散,吞掉了我们一整队的侍卫,来势汹汹,就像是......被人突然放出来的一样。”

    “少君,您说会不会是有人能操控......”

    “不要乱猜,”君寒打断他,眼神露出点冷意,“这混沌可不是被人放出来的。”

    “那是......”

    “是原本就一直在逸散,不过有人在压制而已,”君寒看向那片黑压压彷如乌云一般的混沌,“可昨晚,一直压制混沌的那人不知为何收了手,混沌这才突然爆发。”

    峘泽不解:“可上神的结界一直都没有问题啊,混沌怎么会一直在逸散。”

    “阿若的结界只是困住了混沌的主体,对于逸散的气息是没什么束缚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下来,三界各处依旧会出现混沌作乱。”

    峘泽君初听觉得这话没什么问题,可沉思片刻,却突然体味到了话中深意,他眼神一震:“也就是那个压制混沌逸散的人监守自盗?用得到的混沌来制造的前段时间一系列的事情?”

    这猜测一出来,峘泽先被自己吓了一跳,可君寒却微微地点了头,竟肯定了他的说法。

    “可这人为的是什么呢?又是压制混沌又是制造混乱,自相矛盾啊。”

    “怎么就矛盾了?”君寒冷笑一声,“在乎三界却想对阿若不利而已,这种人多得是。”

    “那......是否要提醒上神。”

    说完这话,峘泽便自觉失言,果然,下一刻君寒的眼神冷冷地扫过来,沉声道:“此事,一丝一毫也不能让阿若知晓,若是谁说漏了嘴,便自行去地牢了断吧。”

    峘泽肩膀一震,俯身道:“是。”

    君寒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只向前走到了那片混沌凝聚成的黑云下。

    一众守卫见他来了,便立刻垂首退下。

    君寒看着头顶不断涌动的浊气,微微沉下心神,缓缓抽出应诀,这剑平日里在执若面前华光潋潋清白端正,此时终于露出了真正面目,通体墨色煞气逼人,带着肃然杀意。

    一时间,周围的魔气仿佛被召唤,四下鼓噪起来,带着强大威压在君寒剑尖化成浓重黑气,一众侍卫本已退得够远,此时却仍觉呼吸一滞。

    下一刻,君寒身周气息暴涨,应诀化成千万把剑影,分散到四方又聚拢,光华错转间已将那团浊气困住。

    少君低语一声“缚”,剑影收紧,重叠交错成一把实体神剑,飞回到他手中,而那团浊气已被一层透明的结界困住。

    可混沌仿佛生了神志,完全不甘于被困,猛地膨胀起来,想要突破束缚,君寒不错眼地紧盯结界,瞳仁中已泛起鲜红的魔气,手中灵力不松劲,就这样对峙片刻后,混沌落败,终究归于沉寂。

    这之后君寒并不收手,而是挥手布下一副遮天巨阵,落到蔓延万里的混沌结界上,稳稳地罩住结界,灵光一闪便隐去了踪迹。

    一切安定下来,峘泽这才吩咐众人恢复原本的防卫,他快跑到君寒面前,见他眉心魔印微闪,脖颈血脉中竟有黑色的浊气一闪而过。

    峘泽大惊:“少君,您这是......”

    君寒只抬眼看他一眼,峘泽便自觉噤了声,他平复一下躁动的血脉和胸腔中横冲直撞的魔气,沉声道:“你平日里在阿若面前说些八卦也就罢了,可今日之事,不可透露分毫。”

    峘泽虽忧心君寒情况,可身为属下,他挣扎片刻,只能选择听命。

    一场本该搅乱三界的混沌泄露便这样被君寒以一己之力,悄无声息地压下来。

    吩咐好后续事务后,君寒回了少君府。

    他回去的时候已是午后,小院里执若正在给那炽日鸢顺毛,脾气暴躁谁都不准摸一下的大鸟乖顺地伏在她膝上,随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舒服地眯起眼,见他来了,头也没抬,继续享受着上古神的爱抚。

    炽日鸢不理他无事,可执若竟也没抬头,这虽不过是点小事,可少君眉心刚刚平息下去的魔印一闪,胸腔中翻涌起血气来,他自知这是过度使用魔气后的心魔躁动,只好先垂眼暗自平息片刻。

    还没彻底将心魔压下去,脸侧便放上了一只微凉的手,睁眼见执若已经撒开了那争宠的炽日鸢,站到他面前,和他对视片刻后,突然踮脚在他脸上亲一口,歪头笑着问他:“怎么了?”

    得了上古神的这一亲,少君心猿意马,和心魔的争斗顿时落了下风,那没出息的心魔逮住机会在他胸口雀跃一声,君寒心头便泛起躁动来。

    他深吸口气暗自压下,把眼前的上古神揽进怀里,将头搁在她肩上,低声道:“累了。”

    “累了我抱你啊!”上古神一把搂住君寒腰身,拿一双亮晶晶的眼瞅他,兴冲冲地道,“我抱你去休息,公主抱好不好!”

    君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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