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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知恩(1)

    “啊——”

    清光还是不敢抬头,那种临死前的恐惧感生生扼住了她,她只觉得浑身僵硬,耳边没有其他的响声,只有自己心砰砰乱跳的声音。

    “小姐,你不要害怕,他是梧桐的表弟,鸦儿啊——也是小姐你帮过的那个鸦儿啊。”宋桥道。

    李鸦见小姐清光如此大呼小叫,脸上讪讪的,连忙收起柴刀,低头不语——他想,一定是自己褴褛的样子吓到了小姐。小姐金玉一般的人儿,生长在绣楼之中,哪里会见过自己这样狼狈的穷苦人?

    “小姐一定将我视作怪物了,所以才会大叫起来,还那么害怕。”李鸦略有些伤心,他全无伤害小姐的意思,这一番误解,倒真让他心思落寞,窘迫难安。

    眼前的少年确实是李鸦,但是还未长大,没有变成杀手的李鸦。

    况且今生今世,她对李鸦还有救父之恩,李鸦定不会像前世那样埋怨她了。

    “唉,我还怕他作甚?我又没有害他,也没有害他的父亲,还帮了他,他对我不胜感激才对。”清光在心里想道,慢慢抬头,好生打量着李鸦。

    这李鸦与相逢之日的穿着一样,粗布短褐,破烂不堪,脚上趿拉着一双已经染成黑红色的草鞋,正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敢抬头。

    看到李鸦这般模样,清光竟在心里慢慢有了怜惜之意。

    李鸦也很是可怜了,衣食无着,从小受苦,前世父亲又被人活活打死,孤苦无依,当时还是小孩子的李鸦内心承受了怎样的煎熬啊?

    也不怪李鸦最后走上歧途,成为杀手,也许从父亲没了的那日起,李鸦便已经下定决心,宁愿当鬼,也不要做人了。

    “怪我当年做事错,活生生逼迫一个可怜的小孩成为了一个冷血的杀手——”也断送了自己的命,“我若伸出援手,像今生今世这般救他父子,我也不会有那样的结果了。”清光心中黯然想道。

    就这样,三人面对面站着,却一句话都没有。

    李鸦因为身份卑微,窘迫不安,不知如何开口。

    清光则沉浸在往事之中,在心里早就有了无数个故事。

    宋桥不明原因,也不好开口,尴尬而立。

    “小姐,你回来了!”金桃从屋子里出来,兴奋地说道,紧随其后的是多日未见的梧桐——清光一瞧,梧桐离开了宋府,倒是长高了些,走到李鸦身边一停,看上去比李鸦要高半个头。

    “我和宋桥来接你们回去——哥哥们不久就要回来了。”清光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不去多想前世的不愉快。

    梧桐走出来后,领着表弟李鸦在清光面前跪下,满是感激,说道:“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还按着李鸦的头,让他磕了三个头,教他说:“快谢谢小姐,多亏了小姐,咱们才能活命。”

    李鸦很是顺从的磕了三个头,道:“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我以后会好好报答小姐的。”

    这声音也跟前世的不一样,现在还是稚嫩的童声,说着感激之语,让人心生暖意。

    清光目光有些模糊了,她知道是眼泪藏不住了。

    从李鸦的嘴中听到“谢”这个字,清光感到心满意足了——要知道,前世,她与李鸦在普救寺狭路相逢,李鸦说的最多的是“恨”这个字——李鸦恨她入骨,她确实是活该至极。

    今生,她只是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变,便收获了李鸦的感恩——内心顿时有种暖意缓缓而上,遍布全身,十分舒服,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适当的做个好人,原来会有相当奇妙的体验啊。

    清光觉得没有白白重生一次,有了这个很好的开端,她全身都充满了希望。

    清光忙亲自扶起梧桐,让金桃扶起李鸦,言语温柔,非常贴心,道:“你们现在过得好不好?你姑爹可好了?你娘的病可好了?有没有按时请大夫开药?——若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向我开口,我能帮的,总会帮的——你在宋府几年,做事认真,人又善良,我应该帮你,不必言谢。”

    梧桐听了这话,更是感激不尽,道:“小姐的大恩大德,梧桐和表弟无以为报,这次若不是小姐出手相救,姑爹就不行了,我娘也会没命了,我和表弟真真是不知道去往何处了……”

    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沦为乞丐是最常见的,还有的会被牙子掳去,男的长的俊俏些,聪明些的,会被卖给人家当儿子,长的不好看,又有些笨的,便会卖到各个地方去出苦力,或卖艺,或当河工,或下矿井。

    而女孩子们就更凄惨了,好看些的会被卖入勾栏瓦肆,一辈子翻不了身,模样不过关的,有的被卖进有钱人家当粗使婢女,有的则被贱卖给老汉当媳妇,苦不堪言。

    梧桐自然对清光感激不尽了——清光这个善举,救了他们,使他们下半辈子免遭欺凌。

    清光好言安慰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我愿意帮你,你以后可要继续当个好孩子——还有你表弟鸦儿,也是个好孩子,有勇气,有善心,你以后会有更好的前程——好好读书,好好孝顺你爹爹,也要好好善待你的姐姐。”

    李鸦句句听在心里,连连点头,道:“小姐的话,我会牢牢记住的——小姐啊,今生今世,我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小姐。”

    “你无需做牛做马,你只需好好做人,做个好人,不做坏事,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清光笑道,李鸦不伤害她,已经是对她最好的报答,她也完全知足了。

    “小姐,我去叫姨娘和三小姐出来——”金桃在旁实在听不下去了,小姐这字字句句说的她很不受用,小姐这话说的就和自己有多少见识了一样——口口声声说梧桐与李鸦是个孩子,就不看看自己还没有人家梧桐高吗?

    金桃找个由头,溜了,去到后面的小院,请秦姨娘与三小姐和光出来。

    清光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她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了,梧桐和李鸦怎会找到这里?还从屋子里出来?

    梧桐一一交代了。

    “小姐啊,我和表弟昨日本想到府中当面谢谢小姐,因为我二人不能入内,便在外面等候,想等哪个姐姐出来,代为通报,领我们我进去——谁知我们待了半晌,只见小门有人进出,还鬼鬼祟祟,拿着好几包东西,表弟拦下那些人问了——才知道宋府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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