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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回 情爱于我无用

    玉明宫内,白信、白霖见他回来急忙上前一步。

    “如何?”

    白墨没有回答。

    “大长老请回吧。”他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回了寝殿。

    明悟殿内,萧青听了婉容的吩咐,带小染先退下了。白墨进来时便只剩他们母子三人。

    “她还好么?还是没有醒么?”

    婉容双眼红肿着摇摇头。

    “母亲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姐姐。”

    婉容轻叹一声点点头,起身之时顿了一下:“小墨,你…”

    “母亲?”

    “你好好的。”咬咬唇,又落下两行泪,婉容拍着他肩膀这么说了一句。

    白墨扶着她出去。

    像是能感应到一般,就这么片刻无人的功夫,白染醒了。自火石碎裂后便是金色的眸子闪烁着暗淡的光芒。

    “你醒了…”返回来的白墨揪心的过来看她。

    “我好像…”她嗓子哑的说话实在困难,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白墨目光一颤:“你…”

    “但我醒来就立刻知道那不是梦了。小墨,我知道的。”

    “不想了好不好?不想那些了。”

    “小墨,我有孕了。”

    良久无言,白墨身子僵硬的跪在她榻边:“那么你…”

    “我不知道。”

    他想了很久:“不管你要如何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谢谢你,小墨。”

    “还有,我会帮你报仇,一定会。”

    白染点了下头。

    “别告诉他们,我有孕的事。”

    “好。”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白染始终语气平淡,眼睛里虽然还是无神,却好像心里已经开始接受现实了。白墨自然陪她,一万四千年,他们从未如此贴心的说这么多话,从白天到深夜,白墨一直陪着她。

    聊到最后面,白染又累了:“小墨,借我枕枕你的胳膊。”

    他便把手臂伸过去,垫在她玉枕上,她嗅着他衣料上的茶香就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轻声说:“等我睡熟了,你就去忙吧。”

    “好。”

    他静静看着她入睡,直到天色微明才轻声离开,只是却没想到,那一回白染这一睡下就睡了那么久,睡了有一百多年那么久。

    而她不省人事的这一百年间,也着实发生了许多大事。

    首先便是那一场声势浩大的对峙的结束,当初灵族所有人都不知道白禾在等什么,半个月后他们看到那张无上法旨,他们知道了。

    自黑暗纪元结束以来人皇的第四道无上法旨,宣的是灵族无罪,自立于仙界。

    三界哗然。

    那几日月落湖很是热闹。有人说曾看到天帝下凡,又狼狈回天,还有人说人皇在下旨前曾驾临了灵族与白禾密谈良久,还有人说非也,是白禾去人皇域苦求数日,才求得了这一旨圣意。

    对于一界众仙而言,人皇是早已化入传说中的存在,人皇域更是安静的仿佛从来不存于世,却没想此番这般惊天动作,自然便掀起了好大一股热烈的风潮。

    而处在漩涡中心的那一批神灵,真相早在心中,从来也不会站出来多说一句。

    然后灵族就这么慢慢和天庭划清了界限,虽自立出来,却十分低调。

    而天庭这边,乍见之下失却良多,却也不乏耳聪目明之人探得一丝机密,仿佛昔日那个宽和御下的天帝再也不见,剩下的远古仙族里除了从来避世的木族,不论是清高的古族,淡然的佛族,式微的妖族还是冷血的蛮族,自那一事件之后,无一不是受到了严密的管控。

    一切都没有好转,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不,一切都比原来更加糟糕了。

    而这场宁静的乱世里,也渐渐涌出几颗闪亮的星子,他们从前也有着高贵的身份,却也是第一回如此耀目的在三界众仙眼前闪烁着。

    天界大殿星合算一个,这位天帝的嫡长子,清冷修行了数万年,一跃成为了手握兵权的天庭重臣,只是他的生身母亲,那位更加清冷的天后娘娘却仍旧闭关不出。

    星合算一个,亓幽的母亲妙华也算一个。佛族淡然,虽亦有女弟子嫁入天宫为妃但却是从来不争不抢,此番一举晋为大天妃,在天后不出的这般情状里,便是实质上的禹余天掌权人了。

    还有便是那位相传不能修行的灵族少主白墨。此番灵族与天界的一番变故,原以为会与天帝有一场激烈冲突的战神白禾不知为何始终不出,一概事宜皆是其子白墨代劳。而许多事这位白家少主似乎也做的得心应手,在灵族这样受过战火洗礼,对武力的崇拜上应该达到了巅峰的种族里竟也颇得人心,叫三界众仙好不惊奇。

    须臾之间,是天翻地覆。须臾之间,也是沧海桑田。

    这些明面上的事情,或许扭曲,但无人在意。

    而实际里还有几桩事,却是不得不说一说。

    在那次事情平息之后,白墨又去了万央宫求见父亲,但这回白禾没有见他,不论白墨跪上多久都是铁了心不见他。

    最后迟晚晚将他拖走。

    他们谈了一夜。第二日白墨带上封启和暗处的忘湫,去了妖族的长生山脉。

    泽弋自然不肯见他。白墨让封启传了三回话。

    第一回是灵族的少主求见。

    第二回是灵殿的殿主求见。

    第三回是众妙商会的会长求见。

    后来泽弋亲自出山将结界打开,把白墨请进去。

    中域的神殿内,封启守在外头,安静等待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泽弋将白墨送出来,白墨走出来时看了一眼封启,封启微微点头。

    委羽山内,忘湫从虚空中漫步出来,看到了一身红衣的严曼儿。朝她微微一笑:“你就是严曼儿吧,你不认识我,但我见过你。”

    严曼儿大惊,立刻唤出长鞭横在身前:“你是何人?”

    忘湫微叹一声:“你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

    忘湫想了想:“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你不用这般紧张,我只是过来传个话,我家殿主要你去见他。”

    望着一身妖气满面娇娆的忘湫,严曼儿眉头紧蹙:“你家殿主?”

    “灵族白家少主白墨,你受过他的恩惠。你不会忘记了吧?”碧裙的少女眨眨眼,明媚的笑了一下。

    严曼儿想着就僵硬了一下。

    那一次灵族之行的所有事情,严曼儿都永远不会忘记。她也自然记得那个见她受伤会皱着眉给她上药却又冷淡的说他没有想要帮她的少年,他的银灰色道袍很好看。

    那少年不像是挟恩图报的人,严曼儿只略思量了一番便随了忘湫一道上路。

    白墨叫她去见他,却不是到灵族,而是在灵妖两族的边境一处小城里,小城单名一个莲字,严曼儿知道这里,莲城是众妙商会的一处分会城市。

    在城中一处颇为华贵的酒楼厢房里,忘湫将她送出虚空。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安静坐在桌边的白墨。

    白墨看了她一眼:“我喝茶,给你准备了酒。”

    严曼儿一时间不知说什么,甚至不知该如何同他打个招呼。

    白墨看看她:“坐吧。”

    严曼儿看着他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总会想起初见时自己的醉态,便有些不好意思,坐下一拱手:“不知…殿下找曼儿来所为何事?”

    白墨将酒杯递到她手边。

    “我是来请你帮一个忙。”

    严曼儿看了看那杯酒,没有动:“什么忙?”

    “天界的九萝天妃。妖族神殿的殿前使凌胥仙子。我想知道这二位的事情。”

    严曼儿皱了眉。

    “殿下想知道什么事情?”

    白墨自见到她,始终没有一丝笑意,声音却很轻柔:“我先告诉你一些事情,然后你看看,你想要告诉我什么事情。”

    后来严曼儿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给自己准备了酒。

    只是那杯酒,终是被她不住颤抖的手洒落一地。

    白墨给了她充足的时间哀痛,也给了她充足的时间接受,他静静的陪在那里,坐了三天。

    三天后那个面容娇艳的女子终于堪堪止住了眼泪,只是比起白染单纯的仇恨,她的目中却要复杂很多。

    “你不会只准备了一杯酒吧。”她哑着嗓子问他。

    “你想要多少都有,但你应该知道那不过是一时的解脱。甚至连一时的解脱也不能。”

    “你总是这么清醒。你就从来没有伤心过吗?”

    白墨没有回答她,掏出一壶酒为她倒上。

    “你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对不对?所以你不会明白。”

    白墨倒酒的手停了一下:“情爱于我无用。”

    严曼儿苦笑一声:“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喝?”

    “我不会饮酒。”

    她的眼泪又流下来:“求你了。”

    白墨低叹一声,忽然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把迟晚晚带出来。

    许是近来实在疲累,许是见了太多白染痛苦的模样,他有些受不住严曼儿的眼泪,终是点了头。

    虚空中看的无聊的忘湫却是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了。

    三杯烈酒下肚,严曼儿痛苦的皱起眉:“原来父亲命我闭关修炼,无召不得出,竟是因为这些…”

    “但你其实可以承受。”

    她苦笑一声:“我从未得到过,早就全部失去。可是…白墨,我还是痛极了。”

    “你从未忘记过他。”

    “如何能忘?如何能忘…我从未得到过他,我亲眼看着他同别人成婚,我听了你的话,已下定决心要放手,可是如今你告诉我他死了,我才发现我还是痛极了。你明白吗?那种你爱着一个人,也真实的陪伴过他,却始终没有走入他眼中的痛苦?”

    白墨看着她眼角一点微红,想了想:“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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