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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咱们神仙与凡人又不同

    “姐姐可否告知昨日为何在殿中说倾慕七殿下呢?照理说七殿常年闭守重华宫,便是许多天宫中人都是未曾见过的,姐姐与他又是如何相识的呢?”白清招来坐骑青麟鹤,说着话与白染一同乘了往东边去。

    “其实我也未曾见过那七殿下,赴宴前听离风提了几句,仿佛机遇很是可怜,昨日出此下策,一是我实在不愿嫁与琰琅又不好三番拒绝天帝的安排,只好拿了他别的儿子来挡,谁知他这么不待见自己的小儿子呢?二也是那七殿下昨日未曾到场,我才敢这般说的。”

    白清一阵无言,却也无奈的笑起来:“姐姐可知,你本意不愿惹恼了天帝与大天妃,却恐怕是阴差阳错的让他们更加不快了。”

    “为何?这两日听了不少闲言碎语的,你且好好与我说说清楚。”

    “入天宫的三百年来,我也只见过七殿一次,还是在大婚的时候,远远的立着,白衣白影,样貌是极好的。后来的几次家宴里便再未见过,私下里我也很是疑惑,临嫁前父亲和伯父也都曾交代,咱们灵族嫁去天宫的不多,叫我仔细着。我便派人悄悄的查了,原来这七殿出生时带了一股极盛的寒气,连累了他的母亲九萝天妃灵台崩散,这九萝天妃原是极受天帝宠爱的,手段也强硬,她嫁入天宫的这几千年,连大天妃也只得暂避锋芒,断不敢与她争什么,可谁知一夕道陨,容颜辞去,生出的儿子也是孱弱不堪。九箩天妃生前有多么得意,死后她的儿子便有多么凄惨,大天妃便是第一个饶不了他,更何况人言可畏,那段时日众仙不是说九萝天妃伤了天和累了幼子,便是说七殿下天生祸胎克了生母。”白清说着叹了口气。

    又道:“天家的夫妻、父子、兄弟之间,远没有我们各个部族的那样单纯。七殿下百岁的时候便分了重华宫独居,连仙侍也未有一个,衣食住行都是一个人,读书修炼也是无人指点,只能独自去典经阁领了经书自学,就这样,他硬是在七千岁时修成了金仙,天赋之强三界少有,可谁知天帝却在他成年后把他派去凡间巡守了数千年,然而即便在凡间耽搁了修行,他也在一万五千岁时修到了金仙后期,只差一步便可飞升上神。”

    听着白清絮絮低语,白染只觉心中堵的难受,七千年前的那个齐玉,不也是这般吗?幼年丧母,被亲人视作妖孽,舍生忘死也换不来一句关怀。可齐玉好歹等来了无尘和师父,那他呢?可曾有人真心对他?

    “我听一个小仙娥说他身边有个忠心的仙侍叫未欢的。”

    “仿佛是有一个,是后来与他母妃交好的子卿天女身边送去的,似乎为这事,子卿天女还被大天妃责罚了,连着她的儿子三殿下渺汎也断了许多资源供应,打那之后偌大天宫里再也无人敢亲近重华宫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天帝就这般狠心?”白染手指搅着胸前乌发,忍不住问道。

    “想是陛下真是爱极了那九萝天妃才迁怒至此的吧,自她去后天帝至今未再纳妃。还有一个事儿,常年闭关不插手天宫事务的天后娘娘在九萝天妃去后曾下了道懿旨,说是九萝天妃骤然离世,为了不惹天帝陛下伤心,此后盍宫上下不准再提起此事,就连天妃生前的遗物画像也都一并封锁了。”

    “怪不得都道七殿下清冷,如此境地,还能生成什么性子呢?”

    “正是呢,自修成金仙后期,天帝便命他在宫中好好参悟修行,无事也不必出去了,这一道道的旨意下去,我瞧着……”白清皱眉顿了顿,“我瞧着似乎天帝陛下并不想自己这个儿子修成上神,从他初露头角,压过了几位兄长先一步修成金仙之后,便三番两次的流放又软禁。”

    “许是什么别的缘由吧。”白染想不明白,只得随便应了。正说着,目的地就到了,袅袅的寒气如云如雾的缭绕着,白染探手一摸,似乎空气中都冻着冰碴,体内的天火果然受了影响,身上的燥热慢慢的退去。

    二人寻了潭边的一处石凳坐着,白清从储物镯中掏了一套茶具出来,倒是不用施法,便是一杯天然的寒茶。

    白染呵出一口白气,只觉浑身舒坦,自从天火从体内爆发的那日起,周身便从未如此凉爽过,不自觉的便移步到那寒潭边,探手搅了搅潭水,冰凉的触感令的她浑身一颤,一股股精纯的灵气顺着手臂流入体内。这一万多年来自己的体内仿佛储着个火山,修行也只得修这天火之力,其他的灵力不是被吞噬炼化了便是被压制的排出体外,如今这潭水中的寒灵玉髓却如一捧甘露,让白染一瞬间便上了瘾。

    “姐姐小心些,这寒灵玉髓是至寒之物,万不可进去泡的,即便姐姐是火属的修为,待久了也是会被这寒灵玉髓冻住的,我们还是在边上坐一坐便回去吧。”

    白染体内的天火是至阳之物,自然不怕这寒灵玉髓,只是却不能对白清明说,只得收了手二人小坐了片刻,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晚上没人时定是要来好好泡一泡的。

    白染心中对客居天宫本是十分的不愿,如今却被那一方小潭勾去了半个魂儿,回去的路上特地放出了神念好好记了路,好不容易挨到入夜,与离风打了个招呼,便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去了潭边。

    贪婪的吸了一口这股沁人的寒气,白染仔细听了听,确认了并无他人后便三两下脱了小衫外裙,只裹着一件小衣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四肢百骸灼人的天火灵气如潮水般退去,白染舒畅的叹了口气,靠在潭壁上满意的闭目养起神来。不多时,原本在体内四处流窜的天火灵气渐渐的被寒灵玉髓的寒气挡在了一处,白染掐起印诀,心神沉入体内,操控着寒气将那团火焰压缩,再压缩。

    一夜的时间在修行中很快便过去了,白染意犹未尽的穿戴好往碧云阁飞去,这一夜收获极大,有了这寒潭相助,即便不用焰魂诀也能压制天火,且这寒气可供自己吸收修炼,若能长期利用,未尝不可尝试将那天火彻底炼化收服。

    想到这儿白染心情自是极好。接下来的数日,白日里或与白清相伴,或陪离风闲逛,一到夜间便去潭中修炼,日子过的还算悠闲。只有一件,若无那琰琅隔一日便来小坐,恐怕会更加合心意。

    平心而论,琰琅于她是极为礼遇的,即便那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了心中另有他人,他也似浑不在意,宫里的宝贝流水样的送过来,白染虽也是出身大族见惯了豪奢手段的,但父亲规矩严,族内的供给虽丰富,也是要自己努力修行争取了来,幼时凭着身份享着族内的供养,修成金仙之后便再不能无功受禄了。如今琰琅一个帝子便如此靡费,白染是越发不安,可琰琅却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这星河神砂乃是三界灵宝榜上有名的神物,一克难求,如今整整一壶给了你,我看你还是从了吧。”离风贪婪的眯起小眼睛,日日倒是要将那些礼物仔细辨了收入库房。

    “你胡说些什么,这些东西虽好,我是一个也不能动的,这才来了天宫半月,便送了这许多,往后可如何是好。”白染搅着帕子歪在凳上犯愁。

    “其实那四殿下看着倒真不像这般宽宏大度的人,众目睽睽之下被你拒了还能这般不在意,恐怕背后少不了他母妃的授意。师父曾与我说过,大天妃乃是凡人出身,是天帝少年时去凡间历劫时的爱妻,归来后渡她成了仙,这才成就了一番佳话,几万年来先后产下了三位帝子。几位帝子成年之后大天妃便急着为他们选妃,远古诸族里木族地位超然向来不理三界事务,灵族古族实力最盛,妖族佛族略次之,那古族为天后母族,妖族因九萝天妃与大天妃一直不睦,佛族有妙华天妃嫁入宫中,唯有灵族暂时未与天家龙族扯上什么恩怨,所以千年前竹轻拒了你弟弟之后,她便叫自己的大儿子去向你求亲了,谁知你不理会,只娶到了一位庶公主,她又怎会甘愿呢?”

    “师父曾与你说过这些?”白染翻了翻白眼,这一千年来自己虽与师父相见不多,但师父是个什么性子她是很知道的,那是个把万事万物淡成一缕清风的神仙,做事全凭喜好,兴致来了连每日离风梳个什么髻也要管一管,兴致去了便是离风有生死大难也是全看他自己造化。

    “这个,师父与我说过些远古史,旁的嘛族中的长老分析了一二。”

    白染了然的又赏了他一个白眼,道:“你就这么在我这混着你的长老们也肯么?”

    “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勾陈一族以神念修行为根本,拘着闭关也是没什么用的,妖族如今王血残缺,他们对我是极宠的,况且有师父护着,族中长老都很是放心。”

    上古神兽勾陈一族,以念为神,鹿头龙身,是极长寿的神兽,故而离风如今已满万岁了,却仍是个孩童模样。

    “如此说来,妖族中人可知师父的来历?”

    “我也只听烛照叔叔说过师父姓林,是从凡人苦修成仙的,功参造化,能将我托付于他老人家教导是妖族之幸。”

    三界之大,秘辛之多,果然不是自己一个只活了一万多年的神女可以揣度的,白染拢了拢思绪道:“眼下可该怎么办呢?若不应从大天妃安排,恐怕一时半刻我未必离得了天宫,可叫我嫁一个修火之人,也是实在不行。”

    “其实不若将错就错,既然那日你已说了心仪七殿下,不如一条路走到黑,若天帝准了你们,想必以他传闻中的清冷性子对你不会管束为难,若天帝不许这门姻缘,你便也有说辞推拒与其他殿下的来往。”

    “你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白清将那七殿下之事与我详说之后,我总觉着天帝、九萝天妃与七殿下之间的许多事没有那么简单,我只怕与他牵扯过多会连累了族人。”

    “要不怎么说你们这些世家就是累呢?黑暗纪元时期便就没有这许多磨磨唧唧的事儿,神仙魔头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今天下太平都生出花花肠子来了。”离风撇了撇嘴。

    “这两日我倒有了一个新想法,那日我与你说的可以助我修行的寒潭,我这半月夜间都去泡了,仔细实验了一番,这寒灵玉髓的确是可与天火长久抗衡的,若我勤加修炼说不定能借这玉髓之力炼化封印魔石中的天火。若我能把天火封印便少去了许多烦恼,便是真嫁了琰琅也无妨了。”

    “寒灵玉髓我曾在师父的手札里见过,是可遇不可求之物,没想在这天界却有整整一潭,若真能助你除去火患自然是好,可你真的甘愿嫁给琰琅么?你看这几千年师弟我好不容易把一个唯唯诺诺的病秧子拉拔成个乐观些的神女,凡间待了这么多年,我当真是见了太多痴男怨女闹出的祸端了。”离风皱巴着一张小脸,平日里浑闹归浑闹,到底是相伴了几千年的师姐,神兽一族早年鼎盛,可黑暗纪元时大多都陨落了,如今残存了血脉一二,也不知多少万年能再遇着同源亲族。

    “离风,我有今日全靠你和师父。”白染难得的正色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前七千年我在病中无暇顾及,后几千年方见了些人世百态,若说这么多年我从未动过心也是假的,可那人你知道,天大地大我从未见着他什么模样,该去哪里寻他?又是个凡人,如今也不知轮回了几世了,地府里走一遭如何还记得曾经有个瞎子在等他。既然想要的求不得,那么能为父母族人谋得些恩泽也是我这个公主尽一份力了。”

    诚然,若能落个自在清净是最好的,若是不成的话…嫁人嘛,其实想通了也没什么的,咱们神仙与凡人又不同,能有几段情万古洪荒矢志不渝的,缘来缘去最后还不都是归在一个道字上。既然白清和祝痕能相安无事的做了三百年表面夫妻各自快活,我又凭什么不行。白染拍了拍离风肩膀,心内盘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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