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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章 着实心疼

    自从那日后,又过了整整五天。这五天里,周小遥和袁文墨过得浑浑噩噩的,只能说各有各的愁吧。周小遥愁的是自己的下半辈子和客栈,袁文墨愁的是自己被孔德全赶出来了还要给穷人家的孩子在家里面置办个学堂,月底好让他们五个来他家上课。

    本来袁文墨和周小遥一人揣着五十两银子的,不应该为这种事情发愁。可袁文墨的银子大都都捐献出去了,捐出去济民赈灾去了。现在袁文墨身上摸一摸只有孔德全发的一百五十文工钱了。

    周小遥嘛看不过袁文墨愁眉苦脸似苦瓜的脸,大方地把自己的银子分了五十两给袁文墨。可是袁文墨跑了一趟下来,要把大堂重新修起来,再添置些书椅板凳,更本就不够啊。于是袁文墨陷入了忧愁,愁得脑袋发昏,愁得脑袋发沉。

    而周小遥呢,抱着一个陈旧而且地理位置不好的大客栈发愁。这个客栈的地理位置不好也就算了,它还大,大也就算了,设施还旧,不过东西倒是挺结实的,还能有。就是太久没人打扫了,打扫起来特别费劲。这些天周小遥一个人又是洗被褥,又是拖地擦桌子的。这不,这边刚一打扫好,前天刚打扫好的哪一块又脏了。硬是把周小遥磨得耐心也没了。你说脏吧,也就算了,可是偏偏这地理位置特别不好,准确来说哪条商业街的位置都不好,在居民区的老后面。人又少,位置又偏,这可真的没办法了,只能安慰自己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这一类的话了。

    这几日,小葵来伺候他们二人的一日三餐。伺候完就走,绝不多留。周小遥也从小葵口中听了些子车辰的闲言碎语,听说,那日子车辰送她回来后,以她的名义把怡红院的若兰姑娘买了下来,拿了些银子把那个貌美如花的若兰姑娘给打发走了。又听说,那个吏部尚书的儿子魏壮,就是殴打他的那个,因强奸和强女,滥用私刑,无视王法,不知尊卑,侮辱皇族这几条罪名,被判了凌迟处死之后再五马分尸。吏部尚书当场就昏了过去,缓了好几天都还没有缓了过来。直到自己儿子死了都没能见上一面,而且那个魏壮的被凌迟处死的时候,手脚筋全被人给挑了,就连脊椎都被人给打断了,身上的伤大大小小的遍布了全身,着实瘆得慌,没想到刑部的人动手是那样的残忍。

    小葵一番话下来,听得周小遥连起了好几身鸡皮疙瘩。而且,那个魏壮的舌头不知道被谁给割了,行刑的时候如同一个活死人。周小遥虽然很讨厌那个魏壮,认为他是罪有应得,可是却没想到,这刑部的变态手段竟然如此残忍,还把人家舌头都给割了。

    这几天,子车辰没有来骚扰她,周小遥觉得很意外,袁文墨也觉得很意外。正当二人坐在院子里,吹着风,顶着一头的烈日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小四合院的大门被人“吱呀——”的一身推开,随后走进来了两个小萝卜头,和一位亭亭玉立的翩翩少女。

    对于他们的到来,袁文墨和周小遥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昨日他们就已经来了一次了。袁文墨昨日对他们行礼,他们三个说什么也不受,说宫外无需如此。虽然他们这么说,可袁文墨还是很不习惯。一个亭亭玉立似蝴蝶的翩翩公主,隔三岔五的就领着两个小皇子往他这个小四合院跑,换做谁,谁会受得住?

    子车天瑜同以往一样,笑得很甜,提着小短腿就往周小遥这里跑,然后一把抱住,死活不撒手,再奶声奶气的喊上一句“天女姐姐~”凡是有颗母爱泛滥心的,都能立刻放到。

    可惜,周小遥没有这个母爱泛滥的心。依旧是一脸嫌弃,勉为其难的抱住他,顺手揉了揉子车天瑜和子车天乐的脑袋。

    今日,子车天乐呵子车长茹的神情很奇怪,袁文墨给他们搬来凳子后,瞧着他们一大一小互相瞪着眼看对方不顺眼。袁文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轻身的问道“文墨哥哥听闻,这皇子和官吏的子弟到了六岁都是要去皇宫附近的国子监求学的,乐儿为何不去?”

    子车天乐垂下了脑袋,小手死死的捏着自己的衣服,变扭了半天才道“夫子…不喜欢我…”

    也就是子车天乐的一句话,瞬间把子车长茹给点着了,漂亮的杏眼快要喷出火来,她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子车天乐恨铁不成钢地大吼道“夫子不喜欢你!你就不去了吗?!你功课做得不好!还不让别人说了是不是?!一天到晚就想着出宫玩!一天到晚!就想着找小遥姐姐和文墨哥哥!!”

    子车长茹越说语气,越说神情就越凶越狰狞,让人感觉到有些后怕“就是因为你这样!!你们两个才老被天佑和天杰欺负!!他们两个甚至还敢当着你们的面骂你们的娘亲!功课倒数也就算了!你还没有骨气!!活该被人欺负!!还说要保护天瑜呢!!我瞧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子车长茹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他们的骨头咬碎吞下去“你再这样不学无数!!再这样没骨气下去!!你和天瑜怕是连二十岁都活不过!!”

    一听到自己的娘亲,子车天乐再也绷不住了,站起来哭着大吼道“乐儿也不想这样!!别的皇子!别的小孩!在上国子监之前!都是娘亲手把手的教的!都是娘亲手把手的教写字的!都是娘亲教读书的!乐儿的娘亲走了!没人教乐儿这些!乐儿自然上国子监跟不上,学不会!国子监的夫子讲的那些乐儿听不懂,乐儿也不会认字!乐儿连字都写不好!”

    闻言,周小遥和袁文墨的心被这个哭嚎着的小孩,狠狠得揪了一下…虽然是个皇子…但是从话语中听得出,他们小小年纪却吃了很多苦。

    子车长茹看着情绪崩溃的子车天乐,仔细一想,他…从小到大…的的确确没什么人好生教过他…

    周小遥怀里的子车天瑜顶着个红红的眼眶,从周小遥的怀里跳了出来,跑到了自家哥哥身边,拽着他的手,冲子车长茹哭道“姑姑…本来父皇就不怎么喜欢我们…娘亲…娘亲走后父皇就更不喜欢我们了…父…父皇不喜欢我们…自然别人就不喜欢我们…就没人教我们…夫子…夫子也不喜欢哥哥…”

    子车长茹眼神黯淡,可下一秒就变得凌厉起来,依旧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可怕嘴脸,凶道“不喜欢你们?你们就不学了吗?!你们娘亲走了之后,没人教你们,你们难道就不会去找别人教你们吗?!”然后指着两个小萝卜头,继续凶道“哭什么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男孩子不准哭哭啼啼的!!你们的父皇!你们的二叔和你们的小叔!以前在宫中也不讨喜!以前在宫中也吃了不少苦!以前在宫中也被别人欺负!!可他们就是好好学了!才有了今天!才没人敢欺负他们!!”

    子车天乐闻言,捏紧了小拳头,哭得很伤心的大声反驳道“我们去找别人教,别人愿意教我们吗?!上个月瑜儿生病!宫女姐姐跑了好几次御医院都没能把太医请来!我亲自去跑了一趟也没能把太医请来!还是姑姑你帮我请来的!!”

    子车天瑜和子车天乐,牵着手,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小的人儿,没想到受了这么多的苦,周小遥和袁文墨的父母同样去世得早,自然懂得他们的感受。明明才那么小,没想到生活竟然如此艰辛。子车长茹不说话了,眼里的怒气消失无踪,有的只是无尽的怜悯。是啊…本来就没娘,又不受宠,谁会去在乎他们,谁会去教他们?自然…只有被人欺负得份了…好在他们二人的心性不坏…事已至此,子车长茹心生无奈,看着这两个哭得一抽一抽的小人,本想开口训话本想开口安慰,可这心里感觉被什么给堵着了一样。就是说不出心里的话,她只能坐回了椅子上,神情很是忧伤,又一脸无可奈何。

    两个无助的小孩,在小四合院中,互相依偎着,一起落眼泪的情景真的很让人心疼,让人的心被他们捏了一下又一下。

    周小遥知道了这种父母去世的滋味并不好受,一瞬间变得孤苦伶仃从此只能寄人篱下的感觉,是真的不好受。小四合院的正上空,天空碧蓝,阳光耀眼。天空中划过一只孤苦伶仃落单的大雁,连它的叫声都是那样的悲伤。

    周小遥心里的苦涩和怜悯在不停的翻滚,她向着两个小萝卜头走了过去,伸出手,很是生疏地为他们擦着眼泪。虽然动作有些看似粗鲁,可实际上动作却很亲。

    这不擦还好,这一擦两个小萝卜头的眼泪就一个劲儿的往下使劲掉,止都止不住。子车长茹怒瞪了二人一眼,气道“没出息!”

    周小遥把子车长茹的话当做了耳边风,揉了揉两个哭得抽抽搭搭的小萝卜头,头一次放下对小孩的嫌弃,难得的露出温柔的神情,轻声都“姐姐的爹娘也走了,姐姐懂得你们的感受。”

    闻言,子车天乐和子车天瑜的哭声减弱,子车天乐半信半疑道“真…真的?”

    袁文墨眼里含着带着苦涩的笑意,文质彬彬地蹲下身去,好于他们齐平“是啊,不光是小遥姐姐的爹娘走了,文墨哥哥的爹娘也走了。”

    子车长茹心神不宁的握着茶杯,看着周小遥和袁文墨的生气有些忧伤…她子车长茹有什么资格说那两个孩子…自己还不是一样…。

    带着些凉爽之气的风吹过,将心中的苦闷和忧伤吹散了些。

    周小遥耐着性子,又一次露出了老妈子的神情,语重心长的和蔼和亲道“其实父母虽然不在这个世上了,可他们依旧活在我们身上。”

    子车天乐和子车天瑜听着周小遥的这一番话,有些懵懂,就连饱读诗书的袁文墨也有些懵。

    周小遥顺手捏了捏子车天乐和子车天瑜被泪水打湿的小脸,心平气和道“你们是从你们娘亲的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们在娘亲的肚子里呆了整整十个月呢。”说着说着,她自己都有些眼眶泛红,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你们的命,是爹娘给的。但是你们的骨,你们身上流着的血,都是你们娘亲给的。”

    周小遥眼里泛了些水气,强扯出一抹笑“孩子是娘亲身上掉下了骨,掉下来的肉,曾经…你们是娘亲的一部分。你们娘亲虽然走了,可你们还在啊,你们还在这个世上的话,你们娘亲就还在这个世上啊。你们是你们娘亲生命延续的证明,所以你们要好好的知道吗?不能自暴自弃的,有哪个父母不希望看着自己孩子有出息有本事,所以你们要好好努力啊。”

    从未听说的一番话,让子车长茹和子车天乐天瑜瞬间睁大了双眼。子车天乐和子车天瑜懵懵懂懂的听完周小遥的一番话,喃喃自语道“我们在的话…娘亲就在…”

    袁文墨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周小遥的话很是温暖,两个孩子瞬间就没怎么掉眼泪了。比起严厉的漫骂和惩罚,袁文墨的方式更倾向于说教,凡是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是吗?况且,面前哭哭啼啼的两个小萝卜头,是吴国的皇子,是吴国的未来,那就更加不得马虎了,于是袁文墨认认真真的对他们二人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们的娘亲若瞧着你们如此,定会伤心的…”

    子车天乐垂下了头,嘟着嘴,喃喃道“可是…为什么要学…有大哥二哥学不就够了吗?”

    子车长茹听子车天乐这么一说,差点跳起来骂他了,还好被周小遥和袁文墨制止住了。袁文墨望着年仅六岁的子车天乐,轻声道“因为你是皇子啊,你若不学别人就不会学了。”

    说完,袁文墨轻声唤了一声“乐儿。”叫完他的名字,他拉着子车天乐的软乎乎的小手,继续温柔道“乐儿,你学不仅是为了自己学,不仅是为了娘亲学的。”

    子车天乐懵懵懂懂的对上了袁文墨温柔的双眼,瞬间耳朵发烫有些变扭,他何时…被如此温柔对待过了“那…那乐儿是为谁学的呢?”

    正当周小遥和子车长茹思考着答案的时候,袁文墨淡淡道“先做好小我,然后才是大我。乐儿所学,先是为了自己,后是为了吴国的百信,其次是为了吴国的未来。”

    子车天乐越听越发朦,越听越震惊。还没等子车天乐说话,袁文墨继续一脸认真地道“乐儿出生在皇家,是皇子。你吃的,你穿的,统统来自百姓们的税款。百姓缴税给官府皇家,你们的出生自然也就不平凡。吃着百姓种的粮食,用着百姓们上缴的银两。乐儿身为皇子,是不是应该好好努力,好好用功,好好保护那些上税的百姓呢?”

    子车天乐不解的发问道“可,我父皇是皇上。百姓们上税不是应该的吗?”

    袁文墨继续耐心道“是应该,若不上税,皇上怎能调动军队保家卫国?若不上税,皇上怎能招纳贤臣?若不上税,皇上怎能替百姓们修建城墙和石桥呢?”

    见子车天乐依旧是一副懵懂的模样,袁文墨再揉了揉他可爱的小脑袋瓜,继续道“乐儿,这有家,才有国。有国才有家,所有才有了保家卫国之说,人也就自然而然的分为了三六九等。”袁文墨聚精会神地望着子车天乐,接下来的话语,让子车天乐和子车长茹的小心肝震了震“乐儿,你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皇家的小孩一出生便与众不同,身上的担子自然也就重些。享常人不能享之福,定吃常人不能吃之苦,你可明白了?”

    子车天乐总算是听懂了,看着袁文墨的神情里,充满了敬佩,随后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从而有些自责的道“乐儿知道了…一定好好学习…”

    袁文墨想到了自家爷爷的教导,眼神越发的深幽道“在学之前,哥哥希望你能先学做人做事,先学道理。”

    子车天乐懵懂的视线,又一次对上了袁文墨的眼,袁文墨笑着,语重心长地道“倘若连人都做不好,满腹的诗书又有何用?”

    周小遥和子车长茹皆是一愣,想不到袁文墨只有二十岁,尽然懂得那么多,她们都是头一次听到这番话。是啊,要是连人都做不好,只学得好怕是社会的败类啊。

    袁文墨站了起来,蹲得脚有些麻了,悠悠道“是非要分明,善恶要分清。若涉及到利益,益是现行。若有利无益之事,莫要为之。”

    子车天乐和在场的人均听得很认真,袁文墨说起来也很认真“倘若利益之事与善恶相联,利益之事为恶之且万万不可为之。若无利益之事为善之,需再三斟酌,量力而行也。天道轮回,万物交替,万千红尘中,需保初心。违心之事,切记,莫要为之。”

    说完袁文墨把子车天乐拉到跟前,继续认真道“事事无长久,需居安思危。做人做事,定自审之,自思之,自为之。万物皆有灵,相生且相惜,无论人虫鸟兽,需相敬如宾。”

    袁文墨看着子车天乐的眼里始终含着淡淡的笑“这些是文墨哥哥爷爷教给文墨哥哥做人的道理,若乐儿能懂,定能一辈子受益。活到老学到老,小遥姐姐来到这里,还不是依旧在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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