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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伙头娘子

    “走吧。”兰茝不忍再看。

    她入精兵营后,也未去探望营中旧友。

    回到营帐脱下军服倒头就睡了,连面上的口罩也未脱下来,帐内的烛火也未熄。

    如今,她已是将军,可以一人独占一个营帐,便是以女子之身睡在军营之内,也不用担心有人来打扰。

    虽然她早已疲惫不堪,但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未到卯时便醒过来。

    夏日的天亮得极其的早,她取下戴了一晚的口罩,走出营帐外。

    此时已见晨曦。

    不远处叫醒士兵们点卯的敲锣声由远及近。

    那名敲锣的士兵走到她面前时,有些发愣,而后爆发出意外的惊叫声:“咱们营地什么时候招女兵了,还是这样天仙似的娘们。”

    他的喊叫之声引来其他的士兵,纷纷跑到兰茝的帐前一赌这营地新收的女兵。

    因为这些精兵们自新兵考核通过后便不能再出营地。虽然兰茝一时风头无俩,在汴京城内无人不知,可这精兵营里的人却对她知之甚少。

    自她的身份揭穿之后,梁荃便下了军令,军营中人一律不得讨论她的事,否则一律按军法处置,故这营地还是有许多人不认识她。尽管他们都知道有一位女将军,也知道楚酒,但此刻他们并未把这眼前的这个兰茝和那位传说中的人物联系起来。

    负责驻守隔离营的副尉本欲来看看兰茝醒了没,却发现她的营帐前围满了士兵,都在讨论军营里收了一位女兵。

    他心中暗道不妙,赶紧走上前去拨开了人群,见兰茝果然被他们围在中间。

    “副尉。”士兵们见他过来,赶紧做鸟兽状散开,却又远远的旁观着。

    方才那名敲锣的士兵还未回过神来,对兰茝大献殷勤道:“姑娘,你是步兵还是骑兵,不对,姑娘家怎么能上阵杀敌呢。”

    他突然眼神一亮,痴痴笑道:“莫不是新来的伙头娘子。”

    兰茝因为梅疫及楚瞻离开的事,情绪不佳,此时见精兵营里的士兵这般散漫不由眉头轻蹙。

    她这一蹙眉,却把围观的这群大老爷们的三魂七魄勾去了一半,这名敲锣的士兵早已忘记了自己姓氏名谁。

    但这一蹙眉在驻营副尉的眼中确不亚于雷霆之怒,他万分想拿起一根狼牙棒往这名士兵的脑袋上抡去。

    他正要解释什么,兰茝突然挑唇而笑,立马让这副尉吓得不敢吭声。在使臣宴会之上,她在陛下面前伤了两位朝臣之前,便是露出这种笑,那晚他也在场。

    “伙头娘子,这称呼不错。”兰茝毫不吝啬的“赞誉”道。

    可她的手却在那名士兵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迅速的抓起他的手臂,将他从背后越过自己,重重的摔在地上,末了,还留下一句,“按军法处置”。

    在场精兵们,瞬间哗然。

    兰茝却留给他们一个扬长而去的潇洒背影。

    副尉这才如马后炮一般重重的拍着那士兵的脑门道:“什么伙头娘子,那是陛下亲封的抚远将军。”

    这句话让这名士兵及在场士兵瞬间惊呆在原地。

    “老子回来再禀报你们的副将,一律军法处置。”副尉说完之后,便去追兰茝的脚步了,“将军,将军。”

    副尉这一声声万分狗腿的“将军”,正帮他们反复确认方才那姑娘确实抚远将军无疑。

    被摔倒在地的这名敲锣士兵,却如魔怔一般,痴痴的笑着:“能有这么美貌的女将军,这兵当的也值了。”

    周围的士兵闻言纷纷摇头,有一好事者感慨道:“兄弟,您莫不是被副尉一敲,坏了脑子。你又不是这位将军的兵,何况我听闻这位抚远将军的将军之职是虚衔。”

    不然那些好不容易熬出头的武官能怎会允许一位毫无军功的女子爬到他们头上。但这句话他是不好说出口的。

    可这名敲锣士兵却真如被敲坏了脑子一般,冲着兰茝消失的背影高喊:“将军,我要如何才能成为你的兵!”

    周围的精兵们一听,不由感叹这哥们真是带劲,够爷们,有的还吹起了清哨。

    甚至有不少人同他一起高喊:将军,我要如何才能成为你的兵。

    不过,这一切兰茝已经听不到了,她正快步走回隔离营。

    昨夜又有不少人死去,一大早,隔离营外便在燃烧尸首。

    有一值守士兵见到兰茝来了,上前对她道:“那位妇人去了,尸首还在营帐中未处理,正等将军过去查验。”

    尽管兰茝早已猜到了结局,但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脑海还是不住的轰鸣作响,“好,我知道了。”

    她走到账外,听到里面传来孩童凄厉的哭泣之声。

    兰茝的脚步微顿,最终还是掀开营帐走了进去。那个妇人蜷缩在营帐的角落,双眼还睁着,目光落在某个方向,正是昨夜孩子睡觉的地方。

    孩子一边哭着,一边对拦住他的那些士兵拳打脚踢。

    兰茝心中不忍。可无论再怎么不忍,她也不能让这个孩子靠近那位妇人。

    孩子见到兰茝进来,他是认得她的,他开始对她嚎啕大哭道:“为什么你们不让我靠近啊娘。”

    这名孩子被妇人教育的极好,很是早慧,很早就知道他与妇人之间总有一人会死,也可能都会死。

    他也没有问他们妇人为什么死了。

    兰茝心疼看着他,可说出来的话确是万分残酷:“因为你是试药者,你啊娘身带疫病,可你却在逐渐好转,若是你碰到她了,你也许会加重病情。那一同试药的九个人,包括你啊娘都白死了。”

    尽管眼前的孩子才五岁,她这话也很残酷,但如今他孤身再世一人,她必须让他知道他这条命是多么重要,这样他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孩子最终没再对拦住他的士兵拳打脚踢,而是突然跪坐在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口中不住的叫着啊娘。

    兰茝见他虽然伤痛,却听明白了她的话。

    兰茝走到角落,合上了妇人的双眼,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平视着她,轻声道:“你放心吧,如今他们都走了,偌大的将军府也只剩下我一人。等孩子的疫病好了以后,我便带他回将军府,我们俩孤家寡人的做个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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