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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七章 两难

    这其实也并不是郑武在靖国公府覆灭后第一次再来这里,他从洛阳回来后曾不止一次回到这里,盯着这扇陌生又熟悉的大门发呆,当然,他想的是如何才能进入这守卫重重的摄政王府,取得他的项上人头,为靖国公府满门报仇。

    只是可惜了,摄政王本身武功卓绝,并不在他之下,更有一个贴身侍卫不离左右的保护,他甚至连这大门都无法找到机会进入,真是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光明正大地从大门再次走进这个熟悉的地方。

    郑武跟着他刚走到门口,穆洹忽然一把拉住了他,郑武被他猝不及防一扯,怀中的安阳差点没有抱得稳,带着薄怒看向穆洹,穆洹只好略带歉意地看着他解释到:“我觉得不对劲,门口的这些人似乎都是我不认识的。”

    郑武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就在郑武还想再问的时候,穆洹忽然拉住郑武喊道:‘跑。”

    郑武显然不明白此刻发生了什么,只是穆洹已经率先一步往回跑了,他看到门口的守卫忽然冲着自己这边跑过来,再回头看一眼穆洹,他正焦急地冲着自己摆手:‘快跑。”

    郑武这才后知后觉地似乎有些反应了过来,连忙抱着安阳回头,身后的人几乎差一点就要碰到他的衣袖。

    郑武此刻也顾不得询问穆洹了,如今他们身后全是追兵,前面不知何处又会迎面遇上巡逻的士兵,似乎前后都是死路,已经逃无可逃了。

    他们虽然还在拼命地往前跑,可是穆洹的眼中已经带了绝望,他以为今日他必定是逃不出去了,更重要的是,王府门口的守卫已经不是父王的人了,这只能说明,父王已经遭遇了不测,至少也是被皇兄控制住了,他不敢想象最坏的结果,那就是父王其实已经被皇兄杀死了。

    相比起穆洹的绝望,郑武更多的是恐慌,他并不吝惜自己这条早已残破的生命,他只是不想姑娘就这样死去,她本该有大把的时光,美好的故事,她的生命本该像话本里那些小姐一样如一卷画缓缓展开,而不是在此刻,在她刚刚十六岁的时候就戛然而止。

    这种恐慌让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向前奔跑,即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哪一刻就会忽然遭遇迎面而来的另一波追兵。

    在他们慌不择路地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的时候,在一个拐角之后,一双手突然出现,将慌不择路的穆洹拉进了旁边的一间小院子,穆洹惊讶之余才看到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温成,温成还在,这让穆洹的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是父王的贴身侍卫,他还在就说明父王还在。

    他跟着温成进了院子,趴在门口听着外面大队的人马匆匆而过,脚步声像是踩在他的心上,直到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去,穆洹才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看向温成问:‘父亲呢?”

    温成沉默了一瞬才告诉他:‘在屋内,不过,王爷的情况不太好。”

    穆洹有些慌了,即便他曾经不止一次忤逆自己的父亲,甚至为了安阳与他几乎反目成仇,可是在最后关头他明明猜到了安阳的心思,却还是没有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对父亲下手,因为无论如何,他是父亲,他对自己的爱,即便有时候表现为责骂,却一样不容置疑。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甚至不敢自己走进就在眼前的屋子里一探究竟,只是拉住温成问他到底怎么了,生怕自己一旦真的直面真相,事实却让自己无法接受。

    温成看了他一眼轻轻叹气,他早就知道,小公子即便平时与王爷吵得再凶,他们两人之间毕竟还是有深厚的父子之情,这一点甚至连他们两个当事人有时候也忽略了,但是他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却绝对不会看错。

    “有人给王爷下了毒,我看过了,这毒蹊跷,我解不了。”温成简单地解释了如今的情势,虽然他只是说有人给王爷下了毒,可是穆洹已经想到了他所说的这个人是谁,尽管不想承认,他还是看着温成问:“是皇兄对不对?”

    温成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告诉他:“王爷手下的人在皇上登基后其实已经有一半临阵倒戈了,如今王爷中毒,大部分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转而投奔了皇上。”

    他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穆洹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似乎倒是没有方才那样紧张了,转身看向安阳,问温成:“你看看她的伤能不能治?”

    温成在他们一进来便已经注意到了郑武怀中的安阳,毕竟从她身上不断地有血滴落下来,想要不注意也不可能,只是穆洹竟然没有不顾王爷的生死先求自己救她,倒是让穆洹大感意外。

    他走过去看了看安阳的伤口,伤在左胸,一把刀穿透了整个胸膛,他们奔跑了一路,此刻还有一丝气息,只能说明这伤终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温成也不敢断定,毕竟看起来,刀贯穿而过的地方即便没有刺穿心脏,估计所离也不远,要把刀拔出来而不造成血流不止,伤及心脏几乎不可能,所以他在看过安阳的伤口后对着穆洹轻轻摇了摇头,带着些许遗憾,他心底里还是挺不愿意看着这个姑娘去死的,不止是因为她是小公子的心上人。

    穆洹在他查看伤口的时候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他,仔细观察着他所有的表情变化,他的一个皱眉,一个轻轻叹息就能让穆洹的心瞬间提起来,郑武更是眼睛也不敢错地看着温成,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竟然还会治病,但是他知道他就是摄政王身边的那个贴身侍卫,若是他真的会治病,应该极其擅长这种刀剑伤,他指望着从温成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却在无限紧张的等待后等来了他的摇头,郑武觉得支撑自己的那一口气似乎是在那一瞬间消失了,他几乎要抱不住怀中的安阳,是穆洹及时过来扶了他一把,郑武才勉强站稳,他看着温成问:‘真的没有办法吗?”

    温成只能看着他轻轻摇头,他其实见过郑武,在他无数次躲在摄政王府的门外窥探里面的情况时,温成曾无意中撞见过戴着面具的他,虽然此刻他已经取下了面具,温成还是毫不费力地认出了他,因为他身上的气质太多独特,有种不在意自己的生命的随意和深入骨髓的恨意,这种恨意让人即便不靠近他也能感受得到。

    郑武在看到他摇头之后看向穆洹:“我把姑娘留在这里,你好好照顾她。”

    穆洹有些不明白,这个时候他为何忽然要离开。

    他接过郑武怀中的安阳后看着他提醒到:‘此刻京城到处都是要抓你的人,你要出去会很危险。”

    郑武只是点了点头,在将安阳小心地交给穆洹之后,将自己背后的双刀拿在了手中:“我要去找一个人,你在这里看好姑娘。”

    “谁?”

    “黄歧。”

    穆洹的眼中也闪起了希望的光:“你知道他在哪?”

    郑武点头:‘他跟我一起来的京城,如今应该还在京城附近。”

    虽然明知道此刻出去无异于冒着生命危险,可是在听到黄歧可能就在京城附近的时候,穆洹也说不出劝阻的话了,他甚至没有办法说让自己去找人,因为他不知道黄歧会在哪里,而此刻最不能浪费的就是时间,所以他看着郑武只是提醒了一句:“小心些。”

    郑武点点头,看了安阳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在他走后,穆洹才带着安阳走进了屋子,这里简陋的一眼就能看清所有的摆设,自然也在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唯一一张床上的父亲,只是此刻的他似乎有些陌生,曾经那个老当益壮,精神矍铄的父亲此刻正虚弱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若不是之前温成说过,他虽然情况不太好,毕竟还是活着的,穆洹甚至会怀疑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其实已经离开人世了。

    因为他占据了这个房间里唯一一张床,穆洹只能暂时将安阳放在地上,从床上拿了破旧的被褥,又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铺在上面,然后小心地将安阳放在他临时铺成的简陋的地铺上,穆洹在将她安置好后走到床边,有些犹豫地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叫了一声:‘父亲。“

    可是床上的人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甚至也没有睁开眼睛看他一眼,穆洹有些慌乱地扭头看向温成,温成看着他的情况,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却还是安慰穆洹:“你来之前王爷一直担心你不肯睡,这会儿大概是支撑不住睡着了。“

    穆洹这才转过头来重新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叫他:“父亲。”只是他的声音却并不大,他想着让父亲醒过来看他一眼,至少让他确信他还活着,虽然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但至少在此时此刻,他还是活着的,自己还是有父亲的人,可是听了温成的话,他又不想打扰父亲的睡眠,所以只敢轻声唤他,果然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穆洹只好从床边站起来,看向温成说到:‘没事的,让他先睡一会儿吧,等到黄歧来了,毒一定可以解的。”

    温成看着他,并没有立刻点头,神医黄歧,他是知道的,可是他真的会答应帮王爷解毒吗?温成并没有穆洹那样乐观,即便他真的答应帮忙,可是这毒他仔细查看过,十分古怪,与他之前见过的,听过的所有的毒似乎都不一样,他连一点思绪都没有,甚至不知道这毒什么时候会要了王爷的性命,即便是神医黄歧就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解毒的法子吗?温成对此也十分怀疑。

    不过他最终还是看着穆洹轻轻点头:‘放心吧,有黄歧在,王爷的毒肯定可以解的。“不知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穆洹。

    此刻来自身边人的肯定是那样重要,在温成点头之前,穆洹几乎是眼睛都不敢错地看着他,生怕他说父王的毒连黄歧也没有办法解,好在最后他还是点头了,即便在点头之前,他曾经的犹豫并没有逃过自己的眼睛,可他还是宁愿相信他的肯定的答复。

    穆洹从床边离开,在安阳身边蹲下,看着毫无生息的她,穆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感受悲伤的能力,因为此刻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的存在,只有在颤抖着双手轻轻触碰到她的脸颊,感受到她脸上传来的温热,以及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鼻息后,穆洹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再次恢复了。

    这里的条件是这样简陋,他甚至不能为她找一张床安置她,看着她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的冷汗,穆洹只能撕下自己里衣的一角跑到庭院里沾了水来帮她擦拭额头,温成就这样看着他跑来跑去,动作温柔又细致,他看向安阳的目光中包含着深沉的爱意和无尽的担心与紧张,连温成也忍不住悄悄在心中为她祈祷,希望这一次她也能渡过难关,就像她曾经无数次遭遇危险,最终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一样。

    可是温成的祈祷似乎并没有起作用,穆洹的细心照顾也并不能阻止安阳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在不停地出冷汗的同时,她整个人开始时不时地痉挛,穆洹甚至担心在哪一阵痉挛之后她忽然就再也不会有生的迹象。

    温成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可是此时距离郑武离开还不到半个时辰,即便他一切顺利,一路畅通无阻出了城门,立马找到黄歧,又一路不出任何意外地将他带回来,来回至少也要一个时辰,更何况,外面到处都是追兵,他能不能出得去层层把守的城门依然尚未可知,能不能将黄歧顺利带来更是未知之数,温成看着焦急担心的穆洹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气,他知道,这些穆洹比自己更清楚,他只是不能去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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