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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二日大清早,负责院子内务打扫的丫鬟全被叫到了主厅的院子前。

    大丫鬟银霞站在厅外的阶梯之上,数名管事的婆子躬身站在了两边,底下则一片安静。大家一块儿低着头,即使脚已经冻的发麻,却也没有人跺脚。

    “谁是叫明秋的,站出来吧。”银霞在面前的人里面巡视着。

    被点名的明秋垂着头从队伍里面站了出来。

    “你就明秋是吧?大公子指名要你来顶替红柚,也不知道你是走了哪门子的运道,竟然入了大公子的眼?”

    银霞嫌恶的将明秋从头打量到脚,面前这个丫鬟生的不算周正,看起来足有五分木讷,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就让大公子看上了眼,点名道姓要这丫头来顶替红柚。

    但主子既然说了,即使银霞心里再看不上眼这个丫鬟,却也还是要按照主子的吩咐,将人安排下去。

    待银霞简单的说了几句离开,一起围站在屋檐下的婢女们这会儿才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

    她们用不屑的、好奇的目光打量一言不发的明秋,眼里有嫉妒,有不甘,最终还是春秋带着羡慕酸溜溜的对着她说了一句:“明秋,你可真幸运!”

    明秋很自然的就被孤立了,她甚至还没有到大公子处报道,就已经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着她是怎么如何的不要脸,一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蛊惑了大公子等等。

    不然凭借她的姿色,到底是如何能入的了大公子的眼的。

    夜里屋里的小丫鬟们都还没有睡,明秋一个人坐在角落点着烛灯绣花。她已经绣好了两只鸳鸯,打算再绣一些荷花便将这张喜帕收起来,等得了空告假回去一趟,悄悄让娘给她哥,好歹也是一份心意。

    她绣的十分仔细,这一针绣完,正准备拿剪刀,人还没有俯出身去,手肘就被人狠狠一撞,手向前去,拿在手里的喜帕猛的撩在烛台上,瞬间便将上面精美的刺绣熏黑。

    明秋急忙的撤回手,然而帕子已经毁了。

    她怔怔的看着手里一团黑的刺绣,最中间一对活灵活现的的鸳鸯已经只剩下一线残角。

    屋子里面忽然静了下来,大伙瞥了眼打闹的两个丫鬟,又一个个直勾勾的看着明秋,却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明秋捏紧了喜帕抬起了头,她一向温和的脸上夹着怒火,她盯着面前的纸鸢一字一句道:“你是故意的。”

    纸鸢被她的眼神吓了吓,她缩了一些,却在触及到这些看热闹的丫鬟时,登时不服气道:“你凭什么说我是故意的!”

    明秋压下心里涌上来的愤懑,指出道:“方才撞了我之后不曾道歉!”

    只有故意而为之,才会对道歉并不热衷,比起这个看她发怒显然要有成就多了。

    听见明秋如此冷静的指出,纸鸢的气势顿时就弱了些,她本就心里有亏,又被这样明明白白指了出来,当然是有些退缩。

    她退缩,她身边的流苏却不。

    “你这算是什么?纸鸢只是没有来得及道歉而已!”她替纸鸢出头。

    原本弱了下来的纸鸢登时又来了气焰,她不服气道:“对!我还没有来得及道歉!”

    眼见着纸鸢不肯承认,明秋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流苏掐腰指着明秋:“怎么,你这是说不过我们要甩脸色了吗?”

    纸鸢立马附和道:“就是!别以为你要当大公子的贴身婢女就了不起了!麻雀就算飞上枝头也只是麻雀!别以为你比我们高一等了!说到底还不是个奴婢!”

    明秋猛的站了起来,她恨恨的瞪着纸鸢不说话。

    纸鸢不由有些怕的缩去流苏身后,嘴上还不饶人道:“明秋你要是敢动手,我就告诉管事婆子去!”

    明秋吸了一口气,她猛的捏紧了手里的喜帕,而后又渐渐松开,最后垂下眼沉默的疾步冲出了房间。

    从始至终,屋子里那些看热闹的丫鬟们没有替她说过一句话。

    明秋冲出房间后一路狂跑,直到感觉到了脚底刺骨的寒冷,她才猛的停下了脚步。

    她低下头一看,原来自己并没有穿鞋子,就这样在雪地里跑了一路。

    明秋也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远,只觉得心里格外委屈。她自问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一直默默的做自己的事情,不出风头,老老实实,为什么还要被人针对?

    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明秋不由捏紧了手里的喜帕,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张帕子她绣了整整一个月,原本是要送给她哥当新婚贺礼的,如今却是全毁了。

    明秋越想越委屈,眼泪就像不要钱的珠子一眼掉了下来,寒冷的风冻得她瘦弱的肩膀瑟瑟发抖,却压根抵不上她心里浓浓的失落和伤心。

    直到肩膀上多了一件披风。

    明秋抬起还挂着眼泪鼻涕的一张脸看过去的时候,顿时就被吓得僵住了。

    “看到我很可怕吗?”低沉的声音落入她的耳畔,明秋这会儿才如梦初醒。

    “大……大公子!”

    他“嗯”了一声,伸手替明秋轻柔的拢了拢披风,温和的询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明秋这才意识到自己大公子刚刚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了她,于是她立即抬手想要将身上的披风给扯下来还给他。

    “不要动。”他皱眉,似乎有些不满意她的抗拒,修长的指尖牵着系带来到她的脖颈处,极有耐心的将系带打了个结。

    这个空档明秋脑袋总算是清醒了不少,待到大公子的手从她的脖颈处收回,她才得了一个空俯下身行礼:“明秋见过大公子!”

    他听不出喜怒的“嗯”了一声,等着她直起身子恭顺的垂下头才道:“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明秋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时怒火中烧冲出房间跑到这里来,竟然也没有注意自己一路跑到了什么地方来。

    “我……”

    她刚刚开口说出一个字,眼前忽然多了一个蹲下的身影。

    明秋不自在的将自己的脚收到裙褥下,刚刚大公子的手似乎毫不忌讳的碰了她的脚。

    大概是感觉到了明秋的窘迫,蹲着的大公子终于不在看她赤着的脚,站起了身子。

    他转过了身,半蹲下,挺拔修长的一个人,在她面前露出自己的背。

    就在明秋不解其意的时候,他扭过头来道:“上来。”

    明秋有些惶恐,她退后了一步推拒道:“大公子,这不妥。”

    但她似乎低估了他的固执,他皱眉的看着明秋:“这是命令,你是要违背我的命令吗?”

    他这样一说,明秋更是惶恐了,她又行礼道:“明秋不敢。”

    最终还是在他的背上,由他背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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