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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9 章

    晚上正吃着饭呢,李守源突然来了。李家一家三口和常嫂都很吃惊。

    “你坐下来吃点?”常嫂赶紧给他拿碗盛饭。

    “不用。”李守源楼上楼下看过来,前后小跑着转了一圈:“王通山和吴瑕呢?”

    “他们下午都走了,有人来接他们的班,不过那两个接班的也走了。”常嫂前后跟着他,问:“你吃不吃饭?”

    李家人比较有经验,李建国和肖远梅赶紧上楼拿大衣换上,三人各收拾了一个包,李萌背着书包,李建国和肖远梅一人提着个行李包,进厨房大肆搜刮。

    李守源推着常嫂进屋,让她穿上大衣,换双厚点的鞋,拿着她的行李包里把东西都倒到床上,再拉着她去厨房,把包扔给肖远梅:“多装点!”肖远梅接过来放在地上,李萌把食物从柜子里找出来,她给装进去。

    “守源?守源你别吓我。”常嫂两眼含泪,握着李守源的手都在发颤。

    李守源左右看看,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妈,你别怕,北京现在乱着呢,头头脑脑的都往外跑。我把你们□去,你跟紧李萌,那个小丫头不一般,跟着她就算被发现也未必会有事。有事你就赶紧跑,谁也别管。”

    他看了看手表,进厨房提起两个包,喊上楼上的李建国:“走了,快下来!”

    五个人上了车,李守源一溜烟开了出去,直接冲出大院。

    走在路上,没有多少人烟,偶尔能看到一小股一小股的人都溜着墙根走。路上路灯被砸坏不少,垃圾箱被踢翻,隔离带像是被故意毁坏,行道树有的一整排被烧得不成样子,有的被人像是硬是砍断撅折。

    路面上看着的,但又不像水,因为这种天气早就该结冰了。

    李家一家探着头往外看,都傻了眼。

    李萌想果然暴动了。

    李守源笑眯眯的说:“这几天四九城可热闹死了!一的人往上冲啊!拿什么的都有,□城楼都让人泼了粪,就是没砸上去。”他勾头朝外看了一眼,“这条路之前闹得太凶已经封了,这会儿没什么人敢过来。”

    他这样一说,李家一家反而把头都缩回来了。没人敢过来,敢过来的那都是不要命的?

    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路,旁边看着还是高楼林立,但人已经看不到了。路上黑洞洞的,就能看到车前灯照亮的一小块,这条路上的路灯好像都不亮了。李守源往旁边靠,李萌这才看到前面停着几辆大卡车似的车,然后好像有一堆人在那里。

    一个人突然冒出来,手上的枪口指着李守源的车:“车不能开这么近,走过去。”

    李守源把车一停,拉着李家三口和常嫂下来。下来后李萌发现那个挡路的人穿着颜色很深,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野战服,看着全副武装的样子。

    那个看他们提着行李,说:“东西放下,不许带东西上车。”

    李守源居然一句废话没有,放下行李袋就走。李萌躲在最后,她下车时把小狗多多藏在大衣里了,虽然京八不算多大的狗,但多多也有十六斤重,相当沉,她两只手状似悠闲实则辛苦的抱着。

    可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居然没发现她怀里藏了条狗!

    李萌觉得这人的眼光不可能这么差吧?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李守源后面,李守源往她的怀里一瞄,虎着脸冲她一瞪,跟着就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

    真的没事?

    其实出来时李建国和肖远梅都不让她带着,可多多一直跟着她,小狗一点也不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多多就跟在她身后摇着尾巴。当时她就把它抱起来塞到怀里了。

    李守源没生气真是太意外了。

    走了大概二十多米,前面停车上人的地方秩序井然,没有人说话喧闹,一个个在旁边穿迷彩服的军人的帮助下跳上大卡车。

    轮到李萌的时候,旁边站着的军人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架上去了,她怀里的多多还露了个头,结果她发现那个托她上车的军人看到后还冲多多笑了笑。

    坐上车后,常嫂拉着李守源的手不放:“守源!你也上来!这上面有位子的!”一边使劲把他往上拽。肖远梅和李建国不明白,也跟着上来拉李守源。

    李守源连忙冲他们摆摆手,跟常嫂拔河一样,她拽他,他想掰开她的手。

    “守源!上来!快上来!听话!!”常嫂哭了。

    “妈,我没事,我的工作还没干完呢。”李守源笑着哄她,拍着她的手让她松开。

    “什么屁工作!不许回去!”常嫂哭着说,“你就放心把我一个人扔这儿?”

    但她到底比不过李守源的力气,他把她的手掰开后就跳下去了,常嫂也想跳下去,被肖远梅抱住。

    李守源站在下面摆摆手就赶紧走了,常嫂无声的哭,浑身无力的坐在那里,肖远梅想起红专市的父母也跟着掉泪。

    车厢很大,很黑,仿佛坐了不少人,都没有人说话。

    李萌抱着多多低着头,小狗舔着她的下巴。

    “李萌?”突然里面有个人叫她。跟着他就走过来了,走近一看,李萌愣了:“刘铭?”

    刘铭在她旁边挤着坐下来,指着前头说:“咱们班的辛骓和毛欢也在呢。”他看了看坐在李萌旁边的李建国和肖远梅,对他们笑着点点头,然后盯着李萌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小声凑近她问:“你怎么突然不来了?还不给我回信?”

    他靠得很近,伸手逗了逗李萌怀里的多多,“你还带了狗。辛骓想把他的狗带来都不行,不过他养的那只也太大了。是只藏獒。”

    李萌确实想过不再跟他联系,因为觉得刘铭可能跑来接近她没安好心,但这一见面又觉得是她心虚,就干巴巴的小声解释:“我的电脑坏了,换了个新的,邮箱忘了,新注册了一个,给你发了后你也没回。”

    “哦。”刘铭也没说信不信,居然就坐在这里不动了。

    一会儿车开了,车开的时候车上好像也没坐满。

    刘铭又凑在她耳边说:“你知不知道我们去哪儿?”

    李萌摇摇头。

    李建国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出这是李萌的同学,就问:“萌萌,这是你同学啊?”能在这里碰上可真运气啊,都是红专市的还能在北京遇上,还是这会儿。

    刘铭机灵的说:“叔叔好,我跟李萌是在北大院里认识的。”

    李建国没听懂什么北大院,笑着点点头。

    北大院这个叫法李萌也不知道,她疑问的看刘铭,他小声说:“就是咱们那个地儿,我们都叫北大院。”

    “你们聊聊吧,也别害怕。”李建国怕李萌害怕,有意让她跟同学说说话。

    “那叔叔,我还有几个同学在那边,让李萌跟我坐过去吧。”刘铭打蛇随棍上,指着他来的那边说。

    李建国伸头看,见也没隔多远,就三五个人的距离,而且那边好像确实是跟李萌一个年纪的人多。“行啊。”说着又推李萌,“去说说话,你妈这里有我呢。”连推带搡把李萌推起来了,刘铭趁机拉着她起来,穿过几个人坐下来,一个瘦长条,长得像豆芽菜一样的男孩说:“刘铭,你这么会儿功夫就带个丫头回来,能耐也太大了吧。”

    李萌跟这人没说过话,就知道他叫辛骓。她才看到前面这一块坐的几乎都是跟她差不多大的,有靠着睡觉的,有看着手里的苹果玩的,有戴着耳机听音乐的。

    刘铭眼一瞪,使个眼色:“别瞎说!这是跟咱一个班的!”

    辛骓这回正眼瞧了李萌一眼,笑了笑,没再说废话了。既然是一个班的,他就没那么排外了,他们那个班都是跟他一样的人。

    “哎,你怀里抱的这是什么啊?”旁边一个大眼睛,小个头,看着机灵得不行的男孩凑过来小声说,那脸都快凑到李萌胸口里去了。

    刘铭从她肩膀那边伸长手过来把这男孩的头推开:“起开!何棋,你什么毛病!”

    “哎!”何棋两眼在这一片漆黑中闪闪发亮,声音却压低了,“你带了条狗!”多多探头伸出李萌的大衣领口,黑豆般温润的眼睛看着何棋。

    辛骓一听,立刻从对面挪过来坐了,挤开何棋:“哟!这是个小京八!”他的眼也发亮了,跟着就看李萌:“你能耐大发了!能带着它上来!”

    这也是李萌奇怪的地方,看着李守源不像买通了这一车人的样子,怎么上车时没人拦呢?

    “上车时没人拦我啊。”她说。

    辛骓连声长叹,“我那宝贝太大了!要是它只有五十几天大的时候,我也往怀里一兜带上来了!”

    有多多在,辛骓简直爱狗成痴,他把MP3和苹果都给李萌,想帮她抱抱多多。

    “你先玩着,我替你看会儿!”伸手就想从李萌大衣里把多多抱出来。幸好多多认生往里缩了,李萌也抬胳膊挡他,没敢相信这男孩敢这么干。

    刘铭又伸长胳膊过来推:“辛骓你也有点脑子好不好!”

    辛骓跟着就瞪眼,刘铭又来了一句:“不会好好求求人家?”

    这话一转弯,辛骓眼也不瞪了,开始跟李萌哀求,打开苹果给她看他的狗的照片和片子。“从小就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它喂大,小家伙别提多听我的了!我这一走,它肯定不吃东西,我听说有狗为这饿死的,我临走前只来得及给它录了一段,让人每天吃饭时放给它看。”辛骓说着眼圈就红了,挺大个男孩哽咽着说。他当时是真不想走,一是家人都在,二是舍不得狗。不过这事他说了真不算,辛爸爸二话没说,拿出枪抵在他的狗的头上,说都是这畜生让你舍不得走?我现在毙了它你就走了对不对?

    辛骓哪敢跟他爸硬顶?他爸是真敢杀了狗,难道他还能不认爸?立刻乖乖上车,一句废话不敢有了。

    但李萌也不肯把多多给他抱走玩,多多以前是实验室犬,后来给她之后也没在外面疯跑过,它天生怕生人。她就说:“多多怕生人,我抱着它,你摸摸它吧。再说这车上人这么多,我怕他们发现把它扔下去。”

    辛骓是真爱狗,立刻一点意见都没有了,李萌把大衣拉开,背着光坐,多多卧在她腿上,辛骓立刻乖乖宝贝叫个不停,一边摸多多一边不停掉眼泪,本来很生气被他挤开的何棋一看立刻扭头装什么也没看到,刘铭给他塞了包纸巾:“把你脸上的猫尿擦擦!德行!”

    一路晃晃悠悠的走,李萌一会儿困了就靠着车厢打磕睡,刘铭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她搭在胸口,宽大的羊毛围巾像张羊毛毯一样。

    辛骓坐在对面一使眼色,刘铭坐到他那头去,这时车上的人都差不多全睡着了。

    “哎,你这孝顺谁呢?别说是你媳妇啊,我不信!”辛骓一边装睡,一边半眯着眼睛在背后戳刘铭。

    刘铭也装睡,闭着眼小声说:“跟着哥走,不会把你带沟里的。”

    “呵,这是一‘这个’?”辛骓悄悄竖着大拇指。

    刘铭清了清喉咙,又坐回去了,不理他。气得辛骓冲着他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做口型‘稀罕!’。

    车里都是人,倒是一点都不冷。李萌意外的睡了个好觉,一觉睡到天大亮。刘铭见她醒了,推推她:“你爸叫你呢。”李萌抬头看肖远梅正招手叫她,“你爸你妈刚才过来看你好几回,一会儿你再过来坐,咱们坐在一块玩。”

    李萌过去,肖远梅问她饿不饿,渴不渴,想不想上厕所,幸好李萌都不想,这车也没厕所,带的吃喝东西上车前都放下了。

    “那些人真是你同学?”昨天李萌过去坐着坐着居然就睡着了,可能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怕的。李建国和肖远梅也没把她叫醒,今天就要仔细问问了。

    李萌说是到这边上学后班上的人。

    “哦,那你过去吧,跟同学说说话也好。”肖远梅说完就让她回去了。

    回去坐好,李萌才发现多多已经被辛骓抱在怀里当宝贝了,刚才起来居然没发现。辛骓冲她翻了个白眼:“你一睡着就忘了它了吧,这小东西可怜死了!半夜我才发现它是睡在你脚边的!”然后他就抱过来自己搂着了,这小狗非常听话乖巧,不叫也不反抗,一抱就走。

    辛骓半是高兴半是心疼,这么不认生的狗容易丢啊,他脑补了半天。

    李萌想把多多抱回来,辛骓不想放狗,但多多一见她伸手就往她这边蹦,辛骓赶紧抱紧,生怕被人看到。何棋故意叹气:“来吧爷,咱俩换个座!”

    辛骓就挪到李萌这边坐下了,多多看到主人也不着急蹦了,辛骓万分讨好的给多多顺毛。

    刘铭塞给李萌一包饼干,“吃吧,今天可能还不会停车。”

    李萌打开吃了几片,有心拿过去给李建国他们吃吧又不好意思,刘铭一眼看穿,对李萌挤挤眼说:“我这里还有,我去拿给伯父伯母。”说完站起来挤过去,把饼干塞给肖远梅,小声说:“阿姨,我跟李萌是同学,我看你们都没带吃的,我带的有,你和叔叔先吃吧。”

    “那怎么行!”肖远梅怎么肯拿女儿同学的东西。

    “没事,阿姨,我爸妈都没来,一会儿还想要你和叔叔多照顾呢。”刘铭人精一个,话说得漂亮极了。

    “我跟你叔照顾你是应当的!这东西不能拿!你拿回去吃吧,这真不能拿!”要是平常,收下这包饼干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李家三口经历过的事情让他们明白,此时的一包饼干相当于救命的东西,情份太重了,不能占人家小孩子便宜。

    刘铭劝了几次发现劝不动,也没再继续坚持而是回来了。他心里倒是觉得李家人没眼色,给脸不要嘛这是。

    回来了也没说李建国他们没收,而是笑眯眯的跟李萌说:“你吃吧,我给叔叔阿姨拿过去了。”

    李萌到底没敢吃太多,吃了半盒就还给刘铭了。辛骓从刚才看到刘铭跑过去送饼干,眼睛就处于瞪大状态,再看到李萌还要‘还给刘铭’,实在没忍住就笑了。

    刘铭倒没笑,挺温柔的把饼干包一包塞到李萌的大衣兜里了——真收回来就真成笑话了!他刘铭连一包饼干送出去都能让人退回来!这脸丢得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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