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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番外三

    上元佳节傍晚,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设有灯会,人群熙熙攘攘纷至沓来,男女老少皆出来赏花灯共聚良宵。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街道两岸灯影绰绰,色彩斑斓形态各异。屋角窗檐均挂有纸灯,照得整个街道亮如白昼。

    穿梭往来的人群中,几对衣着不凡的俊俏男女悠闲来回散着步,欣赏璀璨夜景。走在最前头甜甜蜜蜜手挽手的一对,自不用说,是微服出巡的赵谨煜夫妇。两人亲亲热热毫不顾忌,时而来段脉脉对视羡煞身旁一干人等。

    赵谨坤和红袖紧跟在他们身后,赵谨坤牵着红袖,红袖却不敢和他并肩走,退后两步作缓冲。赵谨坤顾念宁云嬟是正妻,原打算带着她出来。宁云嬟不屑与侍妾争宠,也无意与赵谨坤出外游玩,恭谦而冷漠的拒绝。宁云茂对这个妹妹没办法,她不争不妒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清芷则是不以为然,齐人之福不易享,赵谨坤吃些排头她一点都不同情。

    随后是国公爷夫妇,宁云茂神情自若,偶尔眼角瞟向身侧的佳人,有意无意放慢脚步。郭琳环一改平日的大大咧咧,在宁云茂面前是个娇羞的小媳妇,紧紧跟着他的步伐。

    宁云茂夫妇后头走着初景和九霄,初景在前九霄在后,九霄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初景,沉默保护她不被人潮挤到。初景红窘着脸只管埋头走路,手抓着衣角略显羞涩。

    最后面的是平素瑶和钟平,这是对奇怪的组合。平素瑶追随九霄到北方边境送解药,九霄对她不假辞色,后来钟平一路相护才安全到达目的地。钟平只是基于仁义道德以及对弱者的同情,平素瑶却会错意。她在九霄那里受够冷遇心灰意冷,突然出来一个对她不离不弃品貌不输九霄的钟平,自然产生移情作用。从此,钟平身边多了个亦步亦趋的平素瑶。

    钟平的态度也怪,他只是嘲笑平素瑶不知羞,并不会真的嫌弃或是疾言厉色驱之。清芷很难理解他们的相处模式,平素瑶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她的豪放清芷能接受。只是这钟平暧昧不明的态度,究竟为哪般,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清芷抓着赵谨煜讨论这个问题,赵谨煜调侃她爱操闲心。他说男人的感情很干脆,爱憎分明不会忸怩不清。钟平对平素瑶有意,只是碍于面子才爱理不理,毕竟平素瑶曾追着九霄满街跑。钟平和九霄是同僚,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心有芥蒂也难免。

    清芷听后对平素瑶表示分外同情,这人虽说讨厌了点,曾害她和赵谨煜跌落山崖。但一想到她姑娘家家背井离乡倒追男人,确实不容易,怨气总算消了一些。

    赏过花灯,清芷拖着赵谨煜到护城河边放莲花灯。大姐清兰和她夫婿北郡王世子赵明昭本来要到京城小住,出发前些日诊出清兰有孕,因为胎相不稳需要待在府中安胎。清芷表示遗憾又为姐姐高兴,赏赐不少珍贵药物给她补身。

    清兰也算苦尽甘来,赵明昭待她极好,这次她怀有身孕更是大喜过望,翌日便上告宗亲欲扶她为正妻。有赵谨煜和清芷支持自然顺利,不过三日清兰便由平妻提为北郡王世子妃。

    此次清芷到河边放花灯,主要是为亲人祈福,希望他们都能和乐安康。清芷很珍惜现在的幸福时光,有时候甚至感觉这些都是偷来的,所以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过,不想留下任何遗憾。她很怕,忽然某天她又消失不见去到另一个未知的世界,然后一切从头开始。

    这个世界她舍不下的人很多,最舍不得的就是赵谨煜。没有她,他该怎么办,这世上他至亲至爱的人唯她而已。她默默祈求上苍,不要太快把她带走,至少要让她和他顺遂的度过此生。

    “怎么了,放个花灯都能发怔。”

    抬眸是赵谨煜温柔似水的笑容,他好像越来越喜欢笑,不是敷衍而是真心开怀的笑。这样的他,她怎么舍得离开,但愿只是她杞人忧天。太幸福的人难免患得患失,因为不想失去。

    清芷伸出胳膊挂在他身上,螓首贴着他厚实的肩膀,软软柔柔不经意说着:“要是你离开我,我该怎么办,应该会活不下去吧。”

    “想些什么呢。”赵谨煜控制力道敲了她一记,大手盖着她的小脸蛋贴紧自己,“不准离开我,要是没有你,我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也许会摧毁世间一切快乐的事物为你殉葬。”

    “不准当坏蛋。”迅速起身捂住他的薄唇,清芷嘟着嘴振振有辞,“只准嘴巴坏,不能干坏事。我不想你折寿,我要你活得好好的。”

    执起芊芊细指如珠如宝般小心啄吻,虔诚的模样叫清芷看入迷,认真的赵谨煜真是一等一的秀色可餐。“以后不许再说这些丧气话,我们都要好好的。我要把你圈在怀中一辈子,你哪也不能去,天涯海角都给逮回来,拿脚链铐住乖乖待在我身边。”

    赵谨煜霸道的宣称所属权,一点都不温柔,清芷听着心里头甜丝丝乐开花,笑倒在他怀中心满意足,“不仅好,以后还会更好。也许回宫后该宣个太医来诊诊,不能让大姐他们专美于前。”

    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从来没有这样呆傻过,直愣愣的瞅着清芷,胸口似有千斤重压迫得他发不出一丝声音,半晌过后才以轻得连蚂蚁都踩不死的力道颤颤捧着清芷,“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想的意思?”

    清芷故作不知,不悦道,“你什么意思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腾地站起身原地来回走动,语无伦次无以复加,挠头搔首最后得出结论,赵谨煜打个响指声音响亮干脆,“回宫,立刻马上!”

    可怜的老太医刚刚入睡就被宫内侍卫火急火燎抬到皇宫,战战兢兢隔着纱帐给皇后娘娘切完脉正要通报,谁料赵谨煜早已等得不耐烦大手一挥,“你只要告诉朕,是与不是,少说废话。”

    “是,”老太医提着下摆正欲下跪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一番,却被赵谨煜摆手示意挥出寝宫。撩开帐幔,清芷看到准父亲笑得像个捡到巨额银票的暴发户,够傻够得瑟。

    “傻笑干嘛呢,还不过来。”清芷嗔眸瞪着他向他招手。

    赵谨煜听话的坐在床边,笑容不改依旧傻气。

    “笑够没?”

    再等等,缓缓神。

    “那我先睡了,好累。”清芷捂着嘴打哈欠,伸伸懒腰就要躺下。

    新科父亲赶紧起身伺候,抽掉靠枕托着媳妇慢慢躺倒,轻托轻放后仔细检查锦被四角,盖得严严实实才算放心。然后直勾勾盯着媳妇儿甜美睡容笑得合不拢嘴,据坤宁宫的掌灯宫婢回忆,那晚皇上的笑声在宫内回荡一宿经久不散。

    没有孩子时赵谨煜把清芷放在心尖宠着呵护着,有孩子后赵谨煜把清芷当仙捧着当佛仰着,就差造个佛龛供着。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天下间最贵重的不是国库,不是万民爱戴的皇帝陛下,而是千岁千岁千千岁的皇后娘娘,以及她腹中将来有可能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小胎儿。

    赵谨煜对媳妇的宠是豁出命也不怕,刀山油锅一句话的事。清芷自打怀孕后,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月上柳梢就寝,人也变得格外娇气挑剔。赵谨煜每日山珍海味五味珍馐尽心尽力伺候着,却偏偏入不得娇孕妇法眼,不是嫌腻就是嫌腥。

    三更半夜爬起来摇醒熟睡的赵谨煜,清芷娇滴滴躺在男人怀中很是委屈的嚷着要吃臭豆腐,兼带矫情的淌下几滴泪好不哀怨。天下第一好丈夫看见媳妇委屈落泪能不心疼,心肝肉儿的哄着,连忙唤来太监总管,命令他立即把豆腐坊的师傅带到皇宫现做给皇后吃。

    娇贵的皇后在最快时间内吃到新鲜现炸的臭豆腐,终于满足的笑了。赵谨煜见媳妇儿笑了,自己也满足了。

    清芷情绪莫名反复无常当然不止这一桩,这只是冰山一角。某夜晚所有人都睡得很熟的时候,清芷在睡梦中惊醒,声响之大直接惊动身边人。赵谨煜如鲤鱼打挺反射性跳起,一个劲儿问她怎么了,抱着她的身子又看又摸生怕伤到哪儿。

    清芷不言不语愣愣注视着他,半天才回神朝着他又敲又打。赵谨煜急忙抓住她的手,打伤他事小伤到她自己可不行。清芷双手被缚使不上劲,哭哭啼啼抽抽噎噎说,“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说过对我一心一意的,这才多久就变卦,你个负心汉。”

    赵谨煜心急眼红又不敢火,睡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情绪发作。给人安罪名也得有证据啊,他天天除了处理朝政就是跑前跑后伺候她,哪有时间哪有精力变节出墙。求爷爷告奶奶的总算将人稳定住,愿意与他进行理智沟通。

    “你说我难伺候,你不想伺候了。你还说后宫不能空虚要添加人气,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必须塞满,不能由着我任性一人独大。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要真不想要我就走人,省得在这碍你的眼。”清芷红着眼眶指责道。

    赵谨煜抓乱一头青丝只想仰天长啸,强迫自己深吸气调整情绪,脸上笑得花儿似的,“娘子,为夫什么品行你还不清楚,一双眼黏在你身上砍都砍不下来。就是天塌下来我的心里眼里也只有你一个,你是在做梦,乖,不想那些破事,接着睡。”

    扶着清芷陪她躺下却被她制止,孕妇眼神贼亮的盯着他,“你不想要不代表别人不会提,我听说那个什么御史大夫上谏言,皇后有孕在身不能服侍皇上,理应照常选秀充实后宫。”

    “我先给他塞几个小妾过去,你男人不答应没人敢勉强。乖,不想了,为了腹中孩儿好好睡觉。”要不是皇宫好吃好喝有利于养胎,赵谨煜早带着媳妇游山玩水去了。大皇兄身子恢复得不错,改日找他谈谈让他做好接任准备。

    又是心肝肉儿的一通乱哄才将清芷哄睡,第二天早朝赵谨煜顶着黑眼圈呵欠连连,幸得国泰民安百官奏章少,要不然真得睡在大殿上出糗不可。

    事后清芷抱着男人忏悔,絮絮叨叨说她不是故意的,她有时就是无端烦躁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很难受祈求赵谨煜体谅。赵谨煜当然体谅,媳妇变成这样都是为了给他生孩子所致,他心疼都还来不及。

    这事揭过不提,没过几日又来一桩。风和日丽的春日,百花齐放姹紫嫣红,清芷突发奇想要在御花园用膳。媳妇儿最近食欲不好,想吃东西是好事,赵谨煜当然乐意。

    等到摆好午膳,赵谨煜殷勤给清芷夹上满满一碗,清芷却兀自瞧着百花失神,“这些花儿可真好看,亭亭玉立摇曳多姿。”

    “恩,好看。”不管媳妇儿说的是对是错在不在理,赵谨煜一定快速点头附和。

    “那我好看吗?”

    “恩,好看。”盛好汤端到媳妇儿碗边。

    “你骗人,我手脚粗了一圈,肚子又大,怎么可能好看。好啊,我还没生你就开始敷衍我。”清芷放下银筷,绝食表示抗议。

    赵谨煜悲愤得想跳河,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他舍不得他这因为怀孕而喜怒无常娇气任性的小娘子。于是哄吧,反正他面子里子都给她磨光殆尽。

    在喜怒无常的人身边待久,自己也会变得神经错乱异常暴躁。某日御房内,宁云茂正在向赵谨煜禀报政务,却见赵谨煜突地起身抓住他嘶吼,“我宁可怀孕的是我,生孩子的是我,让我痛让我苦吧,总比两个人都痛要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事间接从宁家传到容家,准姥姥张氏坐不住了。第二天清晨进宫见女儿,对着女儿进行三从四德教育。

    “你不能因为怀着龙种就恃宠而骄,你瞧瞧你现在的做派,都骑到皇帝女婿头上了。就算女婿宠你没怨言,可外头人都盯着在呢。你是一国之母,怎么能如此任性。”

    清芷坐在榻上埋首抱枕中凄凄哭泣,“我也不想的,我控制不住自己。这娃儿好磨人,磨得我心力交瘁,我就是忍不住嘛。”

    这一幕恰巧被早朝归来的赵谨煜看到,张氏好心为他做主反遭白眼,瞪着被女婿抱在怀中柔声安抚的女儿直叹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乘兴而来败兴而去,这对小夫妻的事她再也不管。

    后来,赵谨煜抱着折磨他十个月的大胖小子,终于喜极而泣潸然泪下,狠亲胖小子一口,“儿子,你可把爹娘折腾得够呛。”

    作者有话要说:“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此句出自辛弃疾的《青玉岸.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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