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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九章 身世之谜

    天穹仿佛静谧的少女闺帐,云似轻纱,夜如黑幔,一轮玉盘,一道银钩,悬挂在帷顶,颗颗璀璨宝石,点缀四周。

    月色星光笼罩着深坳中的孤寂山庄,茕茕孑立,凄清冷吊。酒已尽,人亦醉,尔或轻歌散笑几声,空旷的厅房内数人歪斜。

    “哈哈,好酒啊好酒,不愧是百年灵酿……其香贯透神魂,甘怡滋润,令人饮而知髓……恐怕若是常年进用……魂元定然充实坚厚。”陆羽生耳热微醺,摇着手中酒樽,肆意地笑赞道,。

    哞哞嘶叫的牛儿,东倒西晃,窟通一声醉倒在地,片刻鼾声如雷。小隐趴在其身上,纵情滚动,嗷嗷乱吠。

    凌伯满面红光,舌钝声残地笑道:“这酒……名忘魂,姑爷家的传世秘方……百年忘魂花所配……滋养神魂……端的神奇……无比。”

    从沉睡中醒来的钟一飞,微眯着惺忪醉眼,打着酒隔,痴痴道:“我怎么睡着了……嘿嘿,凌伯……好久……好久没见您老……这么……这么开心了啊。”

    “是阿,小少爷,能看到……你这么开心,老奴也觉得心里……象开了花一样,突然年轻了数十岁。”凌伯的醉意不深,皆因其魂元不弱,据说也曾有灵王修为,可惜多年前身受重伤,降到了灵师级别,如今年岁已大,寿元将尽,身体日渐衰残。

    “师傅师伯……你们……你们还没有告诉我……你们要去长生谷……做什么?”钟一飞拍着桌子,吵嚷着。

    海饮贪杯的石头舌头只剩半截,便用目光瞥向了一旁的陆羽生。陆羽生微笑地回道:“小飞阿……既然已经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事情确有些复杂,简而言之呢……就是我们要去长生谷里救一人脱困。”

    “你们是不是要救洛菱花?”钟一飞轻描淡写的一句,天惊石破,激起骇浪滔滔,震得陆羽生酒劲儿去了大半。

    “啊!”他双手一抖,杯中酒泼洒了一半,错愕诧异地问道,“小飞,你怎么会知道洛菱花呢?”

    钟一飞看到师伯惊疑的表情,好似做了很有成就之事,志得意满地摇晃着通红的小脸道:“师伯阿,我说那洛菱花……可是……可是天字一号的女魔头……你们不是……不是真的要解救于她吧?……不过说起来,她和我可算是,嘿嘿……渊源匪浅啊。”

    此时凌伯全不似他家小少爷那般轻松写意,满脸惶恐,紧绷的肌肉抖动不停,陆羽生看在眼中,惶然不安,稍稍将诸般线索联系在一起,心中竟得到了令自己无比震惊的答案,“莫不是那洛菱花,就是被你祖上封镇于长生谷?”

    老人的骇然色变,反衬着钟一飞的天真无忧,他犹自开心道:“师伯你猜对了,哈哈……她就是被我外公……凌天涯……亲手封镇在长生谷中的,是……是吧,凌伯?”

    凌伯忧心忡忡道:“小少爷说得不错,三十年前,我家老爷,以巅峰阵宗威震江湖,后来应人所求,以自创大阵封禁了杀人盈野的血宗洛菱花,算是为江湖除一大害。只是这件事所知者了了,除了当时参与围杀的十数位宗级人物,不知陆公子从何得知?”

    陆羽生心道,就算自己说出江湖大事记,也无法解释,因为那是十四年后,血宗重现江湖,激起一片血雨腥风,闹得沸沸扬扬之后的事。只是蓦然间,他生出更为奇怪的念头,随口问出,却不料掀起轩然大波,“小飞,你的父母该不会是被蓝月宗所害吧?”他联想到了误破大阵的那名灵阵师。

    “什么?你说什么师伯,你说的可是真的?凌伯!”这次换作钟一飞心中扑山砸海,巨浪滔天,他急忙转头向老人求证,酒意顷刻驱尽。

    陆羽生望着老人渐渐凄然悲切的眼神,方知自己说走了嘴,脸露歉意,凌伯倒无责怪之意,唯有苦叹道:“我一直瞒着小少爷,推说并不知仇人的出处,是不希望他一时意气,做出鲁莽之举,以卵击石。不想今日竟被公子一语道破,万般皆天意,半点不由人,看来也是说出真相的时候了。”脸色沉重,眼圈渐红。

    “老爷当年受了大楚三大宗门,蓝月宗、青丹宗和天权门的联合邀请,才布置了长生谷那座七级大阵,呕心沥血,元气大伤,十几年便撒手人寰。却不料蓝月宗,狼子野心,觊觎老爷的阵道传承,不但害死了小姐和姑爷,更将家中典籍阵器搜刮一空……可怜我孤身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小少爷,侥幸逃脱,隐匿在这座老爷遗留的暗庄中,但也身受重创,只剩下半条命,苟延残喘至今……”话到伤心处,才见断肠人,老人家泣不成声,袖口不断地擦拭着昏昏泪眼,“这段仇恨,一直如山岳重重压在老奴心口,本想等老奴追随老爷而去的一日再告诉小少爷的……”一旁的钟一飞“啊”地一声猛然扑跪在老人膝下,抱着他微曲的双腿,嚎啕大哭。

    陆羽生等人也听得血气翻涌,义愤填膺,更心有戚戚。此时凌伯颤巍巍俯身扶起自家小少爷,扑通一声跪伏于地,也重重地跪在了众人心头,痛哭失声道:“老奴的身体早该去伺候老爷小姐了,只是心中割舍不下小少爷,才全凭一口气吊着,每况愈下,也不知道还能强撑几年。今天老奴有个不情之请,想将小少爷托付给诸位,不要他报这血海深仇,只求能好好地活着,长命百岁,呜呜呜呜……”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老人家所做的一切俨然超出了主仆之义,根本是爷孙之情。托孤之意昭昭,令众人悲伤难抑。没想到一场好好的拜师宴竟至如此,陆羽生心中百转千肠,不禁为自己的失言而气恼。

    钟一飞哭喊了几声“凌伯”,蓦地晕倒在地,气若游丝,赵广明大惊,急忙将他扶起,抚胸送气,推宫过血。陆羽生也将手搭于其脉,紧蹙双眉道:“小飞这是…..这不是传说中的阴绝之脉?”

    老人家闻言大惊,眼中哀伤更深,紧紧盯着他的脸庞,乞求详解,陆羽生在众人期盼地目光中低沉道:“这是一种罕见的暗灵体脉,想必小飞是双月同蚀之夜诞生,大量暗灵先天铸体,所以是先天修士之躯。恐怕也正因为你们隐居于此,与世隔绝,才没有被人及早发现,更没有暗灵气功法以供修炼,难怪初见他时,便是一副大病之形。凡是拥有此脉之人,寿元绝计超不过三十,若是修炼暗灵气,不但进境远快于常人,身体衰弱之相也会大大缓解,然而却无异于饮鸩止渴,因为进境越快,寿元愈短。”

    听着他的解说,众人心情愈沉,望着钟一飞惨白的小脸,黯然神伤,没想到小小年纪,却背负如此辛酸悲苦之命运。

    陆羽生蓦然意识到,也许前世的小飞正是发现了自己绝脉的秘密,才在命不久已的情况下,不惜以死交换,解救出洛菱花,身死仇消,换来父母大仇得报。而洛菱花也是一举两得,既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又报了蓝月宗之仇,如此推想,也许她并不似传说中那般无情狠毒。

    江湖大事记果然只是记录着传言,与事实真相仍有不少的出入。但此时,也让他对其中描述的一些阵法细节,产生了更大的怀疑。记录上提及,外围存在着诸般攻杀阵法,风吼、烈火、地裂、寒冰、金光、落魂、天绝、飞砂、化血、天绝,共同组成了前世阵道界引为传奇的十绝大阵,随着血宗现世,而声名大振。大事记中也同样记载着各种破阵之法,只是如今看来还要细细与石头参详验证。

    钟一飞终于缓缓醒来,又是声泪涟涟,被众人好一阵劝慰。石头递了眼色,与陆羽生走到院中。

    慕空中一片轻云飘过,将双月隐隐遮蔽,暗淡伤色。石头黯然低声道:“羽子,如今我们要怎么办,若是开启大阵,贸然放出洛菱花,恐怕会连累小飞,我……”

    陆羽生点点头道:“我知道这是两难之境,放着老师不救,绝无可能,但让我们牺牲这刚刚认得纯真的小徒弟,也于心不忍,而且恐怕破阵的关键还在小飞的身上。好在我已经到了这里,倒不急于一时,虽说来之前,我就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但如今已经不是我一人的事情了,这两天就容我好好筹划筹划。你也好好陪陪你的弟子,顺便询问一下是否有留下什么大阵的手记,争取做好一切破阵的准备,一旦我想出两全其美之法,我们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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