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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幽洞遗刻(下)

    “岂知此子居心叵测,竟欲陷中原武林于不利之境。()余洞其意图,约其至此间山中,质问责难,此獠假意知惭悔过,实则丧心病狂,倒行逆施,已存加害之意,趁余不备,突而发难,击余落崖,其本性毕露无遗耳!幸崖不甚高,一时未殁,强拖残躯至此洞中……”读到此处,郝汉立刻明白了那具骸骨为何有多处骨折断裂,原来是从山崖上坠下,落此下场,他继续往下看:“但余自知命不久矣,弥留之际,遗兹绝笔。呜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余引狼入室,贻祻中原,嗟悔无及。余当年性命活之于此獠,其欲索回,余亦无怨处,但若听凭此獠存活于世,必于中原将引无端祸患,岌岌乎殆哉。余遂将神功口诀刻于此壁,盼有缘人习成,以为诛锄此獠,为中原武林除却一害。将亡人顿首拜言。”

    郝汉读到“神功口诀”四个字时,精神为之一振,待往下看去,见左面隔了约莫两行之距刻着:“龙之为物,其踪无定,不见凡土,时而扶摇九霄,登凌万仞,时而夭矫沧海,破翔寰宇。一静一动,可驱九天之变,故而万物仰止其尊。其涎名为漦,乃周身精气所化,其质可生炽焰,故而吞吐烈息;亦可津凝霜露,故而兴云降雨。人之真气,亦可化为神龙之漦,潜运流转,驱牵万物。欲引内息为龙漦精气,须周身经脉畅通无壅,五感通达。首修任、督、冲三脉,箕踞而坐,悠游而无所拘,顷,五藏气升,汇一元精气,一元三岐,三才演化,复返五行。再行足太阴脾经,先滞中焦之枢一炷香,上承下达,是谓中势之妙也。此妙尽取,上行腹哀、食窦、天溪、胸乡、周荣、大包,下行大横、腹结、府舍、冲门……”

    他读了开头这几句,虽觉艰涩费解,但一看便知,这定是上文所说的神功口诀了,他接下去草阅一遍,见下面所刻皆是武功口诀,除此再无余字,不由地大是费解,心道:“瞧上文的意思,似乎是说这位刻字的前辈在番邦收了个弟子,后来那弟子家中出了些变故,所以带着眷属来投奔于他,不想那弟子存心不良,想要为害中原武林,被这位前辈发觉,一通责问训斥之后,那弟子假意悔过,却趁这位前辈松懈之时,将他打下山崖,杀人灭口,可这位前辈坠崖并未摔死,爬到这山洞之中……是了,想是这位前辈想要瞧一瞧山洞另一侧是否有出路,可是重伤难支,还没爬出去,便自知命不久矣,故而在此刻下这么一段绝笔,可奇却奇在这位前辈光说让看到这段遗刻的人帮忙除去那个欺师灭祖的逆徒,却没有写上那逆徒姓甚名谁,而且文中除了说这个逆徒是个番邦贵族之外,再无其他提及,若是连这个逆徒的身份都不知晓,让人如何给他报仇?哪怕这位前辈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也好,那么看到这遗刻之人,也可到江湖上打听这位前辈的身份,进而寻找他的弟子,可是这位前辈偏生将署名写成‘将亡人’,当真莫名其妙。()”他心中惦记着神功口诀,于此节也不暇细想,又迳去瞧那口诀,参详其中奥妙。

    他将口诀仔细看完一遍,只觉头大如斗,懵懵懂懂地明白了十之一二。虽是如此,他却能瞧出这武功非比寻常,且其中有许多道理似乎与夺化培炁诀颇有相通之处。于是又一字一句地嚼读一遍,这一回揣摩下来,更觉高深无比,可其中精奥之处,却仍是十分费解,当下心中又喜又急,喜的是自己机缘何等之幸,竟遇到了这等世所罕见的上乘武功;急的是这等神功近在眼前,却参悟不透,百思难得其解,委实让人心肝煎熬。他一副抓耳挠腮的猴急模样,浑然忘了眼下处境。

    忽然之间,他手中火把发出一声噼啪脆响,火光陡然间暗下来许多,他这才从忘乎所以之态中脱出,颓然想道:“我这般愚笨,恐怕火把熄灭了,我也没法参透其中关窍。”其实他生性聪慧,只是抵触读书,一看到这些晦涩的措辞语句便头大如斗,能全篇读完已是强自忍耐,万分难得了,又谈何领悟理会?他虽学得些上乘武功,但于武学之道的涉猎却是不够宽广,所知武理武旨甚是有限,参详又不得其法,自然难窥门径。

    郝汉望着火把发了会呆,又想:“既然一时看不懂,不如抄录下来,日后再慢慢参详。”于是将火把插在一处石缝,一时也寻不到可供书写之物,便从身上撕下小半幅衣裾,咬破手指,以布做纸,以血做墨。刚要落指,忽地心中一个转念:“不可!我既没法知道这位刻字前辈的弟子是谁,自然没法替他报仇。我若练了他的武功,却不给他报仇,岂不成了一个无信无义之人?我郝汉品性再不济,却也不能去占一个死去之人的便宜。”可神功在前,哪有不动心之理?抄还是不抄?他心中一时天人交战,摇摆不定。

    忽然之间,他又一转念:“我若练成了这武功,将武功演示给武林中的人看,自有人能从这武功的套路中瞧出武功的来历,到时不就可以查出这位前辈的身份了吗?嗯,想必这位前辈也是这般想法。啊!是了,是了,他定是认为指名道姓反而不妥,万一看到这段字迹的是个年少气盛的冒失之人,见这位前辈的弟子欺师灭祖,激愤之下,尚未练就武功,就径去寻那弟子报仇,一旦不敌,反而白搭一条命。他只叙说事情始末,而不写名字,想必是想让看到这段字迹之人先练成武功,一旦练成了,到江湖上使将出来,便会有人识出,届时旁人起疑,这位前辈的弟子所犯的恶行自会被揭破,这位前辈若是存了这层顾虑,自然不能指名道姓。嗯,又或许是这前辈还顾念着师徒情分,心中还有宽宥他那弟子的念头,是以不揭穿姓名,希望那弟子能够悔过,不做出危害中原武林之事。如此说来,这位前辈在镌刻这段绝笔之时,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他想通了此节,登时欢天喜地,又想:“我将它誊抄下来,日后若是练成,便设法寻得这位前辈的弟子,暗中观察他的行止人品,倘若他真如这石刻上所说,居心不良,图谋不轨,我便揭露他的罪行。万一我资质不够,练不成此功,也可将它转授给其他能够相托之人,总好过让这绝世神功埋没于此。”于是不做多想,开始誊写。

    这武功口诀约莫有两千来字,郝汉将那块布正反两面写得密密麻麻,蘸去了不少血液,总算全部誊完。他照着石刻核对一遍,确认无误后,将布吹干,折了几折,揣入怀中,贴肉藏好。又想:“却不知这武功的名字叫什么?是了,这位前辈既然不想让看到这遗刻之人马上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将武功的名字写出来。”

    他以剩下半幅外衣做包袱,将那堆骸骨拾殓裹好,负在背上,拔起火把,继续朝洞那边走去。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只见前方隐约有光亮透来,他心中一喜,加快步子,没走一会,便见看到了洞口,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他在这幽暗杳冥的山洞之中耽得久了,陡然出来,只觉眼前一亮,强光刺目,一时竟睁不开眼来,隔了片刻,才渐渐缓过。打眼望去,只见面前又是一处山谷,只不过环绕在周的群山十分低矮,高的顶多三十来丈,矮的只有七八余丈,坡度也不甚陡。郝汉心想:“这位前辈说自己被打落山崖,显然所指并非山洞对面的那些山崖,那一面的山崖个个都有百丈之高,人掉下来哪还能活命?我若不是侥幸坠入崖间雕巢中,也早已没命了。嗯,他定是从这一边的山崖坠下,摔成重伤,骨骼多处断裂,以至没法爬回山上,只得爬进这个山洞中,想从山洞另一面逃生,可他哪知另一面仍是山谷,而且周围山峰更是高耸险峻。不过他还没有爬到对面,便奄奄一息了,弥留之际,用仅余气力,以那柄匕首在岩壁上刻下了那段绝笔和武功口诀,然后靠在洞壁角落慢慢等死,唉,这位前辈惨遭爱徒毒手,当时定是悲恸失望至极,又身处那暗无天日的洞中,死前也定是凄然孤寂得很。”想到这里,不禁胸口一酸,心生恻悯,喟然长叹了一阵,又想:“这位前辈恐怕也知道这般隐秘之所,鲜有人来,这段绝笔也难见天日,但却仍抱着一丝期望。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那位前辈冥冥中的引导,让我到得这山洞之中,看到了他临终前的遗刻。”

    惆怅间,见这山谷古树夭矫,风景清幽,俨然是处世外桃源,心想这里正是处下葬的所在,于是用刀挖了一个土坑,打开外衣包裹,将骸骨放进土坑中,掩土埋好,想要给这坟茔立个碑,可却不知这位前辈姓甚名谁,于是对坟茔说道:“老前辈,待晚辈日后查清您老的身份,再带上好酒来祭奠您,给您立碑做铭。”说完跪下,拜了三拜。

    他起身在山谷内走了一圈,挑了一座最矮最缓的山壁,手脚齐施,攀援而上,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爬到了山顶,见另一面山坡十分平缓,步趟足履便可行走。当下下了山坡,取路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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