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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改体易质(中)

    这般过了四个时辰,他的身子竟也堪堪适应过来,而丹田中那团烈火燃烧之时似有一股力量源源释放出来,随着热息膨胀充斥周身,奇妙无比。()然而他却不知,这四个时辰于独孤伯劳来讲,是何等艰难,独孤伯劳每施一分功都如同在悬于万丈深渊间的钢丝上或薄如腐衣的冰面上迈出一步,其中之凶险曲折,唯有亲临者方能体会。

    东方旭日升起,一缕缕晨曦透过树林缝隙,照在湖面之上,映出斑驳水影,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喻雨芙却无心欣赏这秀美景致,自从昨晚子夜时分,她的目光便一直未离开温泉中的二人,心中焦虑忐忑,度时如年。正屏气慑息间,她倏然闻到一阵浓烈的腥膻之气飘来,跟着只听得身侧林中传来嘶嘶几声怪叫,她心中一凛,侧头望去,登时惊得花容失色,只见一条花斑怪蟒正从林中蜿蜒游来,不时张开血盆大口,吐出烧火叉一般的信子,浑身鳞片在晨曦照射之下,泛着斑斓诡异的光彩,眩人眼目,摄人心魄,更为奇异的却是它头顶之上,有一白色角质凸出。

    此时两个身怀武功之人皆在湖中动弹不得,唯有喻雨芙一人可行动自如,可她一来体弱力小,二来又是女子,对蛇虫之物自是天生忌惧,更何况眼前是条足有海碗口粗细、两丈多长的巨蟒,她又如何驱赶得走?

    独孤伯劳忽觉郝汉体内气息一阵紊乱,显是心神躁动所致,当即喝道:“抱元守一,灵台澄明,不要分神!这畜牲妨碍不到我们!”郝汉最担忧的倒不是巨蟒妨碍他们行功,而是怕喻雨芙有什么闪失损伤。喻雨芙眼见那怪蟒越游越近,越过了独孤伯劳撒在地上的药粉,那药粉虽有驱赶蛇虫之效,但这条蟒蛇委实庞大,区区药粉,对它无甚威胁。喻雨芙心里怕得要命,却不退一步,点起一只火把,挥舞着驱吓怪蟒。怪蟒见得火光,只是略微一滞,随即又游近了数尺,跟着昂首吐信,已摆出了攻击姿态。这分际,忽然一旁树丛簌簌而动,一道灰影从中窜出,直扑怪蟒脖颈,将它一颗硕大的脑袋按在了地上。()

    郝汉睁眼一瞧,见那灰影赫然竟是那头独眼灰狼,心中登时了然:“原来它一直隐在树丛中帮忙守护,独孤大哥说这巨蟒妨碍不到我们,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怪蟒一个翻扭,挣脱灰狼,迅速游开,灰狼紧追不舍。怪蟒游到一棵树旁,长躯绕着树干匝匝盘绕,似要向上攀爬。灰狼不容它走脱,急扑而上。哪想这一着却是怪蟒的诱敌之计,却见它猛地一扫长尾,身躯借着卷曲的弹劲扫荡开来,如同一条席卷八方的长鞭,灰狼急忙收势,向后掠开,堪堪躲过一击,怎奈怪蟒身躯越甩越长,长尾又扫过一圈,抽在灰狼身上,灰狼痛嚎一声,飞出两丈。

    怪蟒一击奏效,当下昂起头来,发出嘶嘶叫声,与灰狼对峙。灰狼缓缓朝巨蟒侧面兜去,寻找出击的角度,但巨蟒转身甚是灵便,始终以头相对。灰狼仍不疾不徐地绕圈缓踱,等待最佳时机,如此绕了数圈,那怪蟒却按捺不住,嘴里发出频频的嘶叫之声,便在这时,灰狼猛地扑去,迳朝怪蟒脖颈咬去。怪蟒因为躁动失去了先机,待反应过来,灰狼已欺近身前,它身躯虽大,动作却敏捷,长颈一偏,躲过扑咬,同时尾巴拍地,身体借劲弹起,凌空腾卷,将扑飞在半空的灰狼一缠,跟着长躯骤然收缩,如铁箍般将它死死勒住。

    灰狼被挤压得骨骼作响,哀嚎起来,奋力挣扎。怎奈这怪蟒一条粗躯饱蓄巨力,越箍越紧,眼见灰狼便要被活活挤压至死,这时,喻雨芙忽然持着火把冲了过去,怪蟒见她跑来,腾出上半截身体,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咬来,喻雨芙一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闭眼将火把递出,怪蟒一口衔住了火苗,一阵嗤嗤之声响起,怪蟒嘴里一阵灼痛,一声怪嘶,放松了身躯。灰狼趁隙挣脱开来,跳到一丈之外,浑身毛发直立,宛如刺猬,龇牙咧嘴,发出了愤怒的低吼,它见那怪蟒正负痛打滚,也不做停歇,又飞扑而上,双爪朝怪蟒头上按去,怪蟒抬头顶撞过来,头上的凸角将灰狼一条腿划伤,灰狼挥起一爪,抓破怪蟒左眼,跟着四爪在它头顶一按,借势扑向地面。怪蟒左眼被挠瞎,更是吃痛,不等灰狼落地,甩尾扫来,将灰狼从半空中硬生生地扫飞,灰狼一声哀嚎,跌进湖中,激起一蓬水花。

    怪蟒脖颈猛然膨大一倍,显然已恼怒不已,它紧追不舍,朝湖边爬来,可到得离湖水半丈之遥时,却突然止住,嘴里嘶叫更频,躁动不安,似乎对眼前的什么物事十分忌惮。

    原来它所惧怕的正是眼前的这汪湖水,这湖水从地下涌出之时,混合了地下雄黄矿石的粉末,雄黄乃是蛇类的最大克星,独孤伯劳先前所撒的药粉中虽也掺有雄黄,但毕竟分量有限,而眼前这一片湖水中尽含雄黄,这怪蟒哪里还敢上前半步?

    灰狼见这怪蟒徘徊不前,也瞧出了它对湖水的畏惧之意,于是凫到岸边,也不上岸,冲怪蟒嚎叫挑衅,激它入水。怪蟒挺颈探首,跃跃欲试,但于它来讲,眼前便是片雷池,终究不敢逾越一寸。这般僵持了一会,怪蟒怒气已消,索性不管灰狼,转身朝喻雨芙爬去。喻雨芙大惊失色,这时灰狼却爬上岸来,猛地一口咬向怪蟒尾巴,死死衔住,往湖中拖去,怪蟒大急,转身飞扑,张口咬来,哪知灰狼拖咬尾巴乃是虚招,正是要诱它回头激窜过来。却见灰狼猛地猫低身子,那巨蟒一咬扑空,从灰狼头顶掠过,收势不住,迳向湖中飞去,扑通一声,整条身躯如一杆标枪直直扎入湖面。

    怪蟒整个身体都浸泡在这混有雄黄的湖水之中,当真是又惊又痛,不断发出凄惨怪叫,身子在水中扑腾挣扎,激起大片水花。灰狼趁机扑入湖中,一口咬向那怪蟒脖颈七寸之处,嗤的一声,鲜血从怪蟒脖颈中激涌出来,灰狼一击得手,立刻凫回岸上,等待怪蟒鲜血流尽。

    独孤伯劳虽喝令郝汉不要分神,但郝汉担忧喻雨芙的安危,忍不住观瞧了方才这一场狼蟒之战,这一战惊心动魄,他不免心旌起伏,真气险些岔乱,多亏独孤伯劳百忙中分出一缕真气将他心神慑住。

    那怪蟒仍在水中扑腾翻扭,但鲜血越流越多,扑腾得也越来越弱,过不多时,鲜血流尽,长躯一挺,慢慢沉入湖底,泛起阵阵水泡。那浮在水面上的鲜血却朝郝汉这边飘了过来,这怪蟒之血十分特异,受这温泉热息的催发,竟被郝汉周身诸穴息关吸附。独孤伯劳说道:“这怪蟒的精血浸入你体内,也不知是福是祸,但眼下的当口,行功已到了紧要关头,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

    又过两个时辰,已到日正时分,那怪蟒之血已被郝汉吸了大半,而他的丹田也似乎被那团烈火填满,整个身体都要燃烧起来,比行功之初还要痛苦数倍,只听嗤嗤之声不断,丹田热息直欲破体而出,将本就透着微热的湖水蒸腾起来,化作浓厚水雾,将周遭三四仗笼罩。

    喻雨芙站在浓雾外围,看不清雾中情形,心中焦急万分。只听雾中独孤伯劳喊道:“挺住!纯阳之气已炼成,只消运行一个周天便可功成!为山九仞,不可功亏一篑!”

    郝汉咬紧牙关,强忍痛苦,忽然丹田中那团烈火化作一条火龙,开始在体内经脉中游走,火龙过处,犹如万象更新,变幻微妙,连那些壅塞、尚未打通的经脉也被火龙冲开。约莫过了一刻,那条火龙游遍周身经脉,返回丹田之中,猛地熄灭了。

    浓雾散尽,喻雨芙见二人从湖中走上岸来,心知郝汉已度过重重凶险,大功告成,此刻见郝汉还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只觉恍如隔世,跑过去抓起郝汉双手,喜极而泣。独孤伯劳额头汗水晶莹,脸上难得露一抹淡淡笑意,道:“我已将你锻成了世所罕见的纯阳之体,你周身的经脉玄关也尽被打通了。”郝汉觉得此刻身子与以往大不相同,但究竟有何不同,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旺盛,四肢百骸更是舒畅无比,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喻雨芙忽然跪倒在地,冲独孤伯劳连连磕头。独孤伯劳淡淡道:“你们无须谢我,此次助你行功,我自身内力流通周转,于我的功力也有所提升,只是两蒙其利罢了。”郝汉虽然心思粗疏,却也不是瞎子,这些时日来独孤伯劳为了自己所受毒创劳心操力,他是目知眼见,心知独孤伯劳这番话实是劳不矜功,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敬佩,不知何以言谢。半晌道:“独孤大哥,那条大蟒蛇是什么怪物,怎地生得如此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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