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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回 梵钟总教霜雪催(五)

    岳中影斜斜向前,挡在净空身前。(请记住我们的网址他心知以剑击落这数十道暗器,虽属难事,但以自己身手,量可办到,但此时净空运功疗伤,若是这暗器四下乱飞,哪怕便有一枚打中净空,那定会激得净空走火入魔不可。想至此,急深深吸一口气,将一柄长剑舞开,在身前形成一道剑幕。那飞来有数十道暗器倏一撞到他这一道剑幕,立时被他剑气带动斜飞,他生性不好争强,这剑法之中便也是柔胜与刚,此时使将开来,这数十道暗器的急劲便被他的柔劲悄无声息的化掉,数十道暗器尽数消失在他剑幕之中。

    寺墙上那人见此,心中亦是一惊,大喝道:“好本事。”双手一扬,又是十余道暗器,却是相互撞击着向岳中影飞去,发出一阵叮叮当当之声。飞行之速不减,但踪迹却更难捉摸。只见数十道暗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似慢而快,忽前忽后。岳中影若是只护在净空身前,那数十道暗器去势捉摸不定,难保不会绕过岳中影影幕,伤及身边诸僧。然而若是左右移动,这剑幕中尚有数十件暗器随他剑势上下翻飞,若内劲稍有不纯或剑势稍有凝滞,这暗器只怕突出剑幕,伤及众人。

    危机间,却见岳中影大喝一声,剑光一闪,只见一物自他剑幕中疾射而出,直撞向寺墙上那人。而他长剑斜舞,身形如笔,脚不点地,倏忽间在方圆丈余之地来回移动,其势如流星,一时叮叮当当之声大作,数十道器器尽数被他粘在剑上,剑身轻震,将暗器缓缓抖落在地。

    墙头那人正自怀中又摸出七八十根金针,心想着铁莲子等都是重物,易于发觉,这蚀心针轻如牛毛,稍有真气震荡,便四散而飞,极是难防。他金针在手,正要发出。却万料不道岳中影在如雨点般的暗器包围下,竟然还有本事反击,那一道黑光自岳中影剑幕中向自已飞来,势如闪电,转瞬间已经逼近自己胸口。那人惊惧交加,那还来得及闪避,蓬得一声响,那人闷哼一声,仰天便倒。只听哗啦之声不绝于耳,众人看时,却见一堆暗器散落在地。

    原来,岳中影长剑作舞,剑上附他深厚内力,长剑越舞越快,剑势也越来越强,竟然将那数十道暗器裹成一团,蓄劲而出,将那人打落墙下。众人见他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修为,不禁都倒吸一口冷气,说不出话来。

    只有与格昭仁对敌的那老者,却是大为欣喜,高声道“妙极,妙极,这小子好功夫,老夫陪你玩玩。”说着掌上加力,想要逼开格昭仁。格昭仁突觉得那老者掌势加强,只道那老者想急于打败自己,当即急顺势稍向后侧,双剑自肋下递出,这是双剑门中一招威势急大杀招,颇为难测。那老者见格昭仁侧让,当即收势后撤,那料道格昭仁这一让之中,暗藏杀招。两人武功本是旗鼓相当,这老者的这一撤甚是托大,登时失却先机,不敢招架,只得将错就错,急急后退,同时猛吸一口气,胸腹急收。格昭仁双剑剑锋掠过,带起一道血雾。好在他见机极快,这一招伤得并不重,只划破肋下皮肤。格昭仁一招伤敌,再要跟着进击,那老者却早已经远远的避开,向岳中影扑去,口中却大声骂道:“好个南蛮子,恁地狠毒。”

    岳中影一招伤敌,方要向刀布江索要解药,却见那老者猛向自已攻来,掌势未到,掌风已生,直扑自己面门,当下急剌数剑,将那老者逼开,仗剑守住门户,心中暗惊:“这老者是谁,怎得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打”。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岳中影却不知,这老者虽然年纪甚大,却极是好斗,但凡见了江湖中人,也不分辈份大小,更不论亲仇敌友,甚至胜败亦不在意,只求有架可打,种种武林规矩更是一概不管。他少时武功算不得出众,然这几十年架打下来,虽然受伤无数,竟也未曾因此而丧命,反倒从数千场的拼斗中汲取教训,学得一身威力极大的外门功夫。他见岳中影出剑不凡,轻描淡写间便将他几招极利害的杀手化解,其武功似乎较自已还略胜一筹,心中更是大喜。他近几年来,武功日高,寻常武林中人,三招两式便即败在他手下,想要寻个能够匹敌的对手竟是极困难之事,便如今天这般连遇高手,那可算是莫大的机缘,岂能错过。当下嘻嘻一笑,道:“嘿嘿嘿,兰陵剑,黎老儿还没死吗?”说着猱身再上。

    岳中影心中一惊,挥剑护住要害,边退数步,道:“前辈认得先师?”那老者笑道:“哈哈哈,原来黎老儿真死了,我还道他还在人生,死的好,死的好,他是你师父吗,他的武功可不如你啊?”口中说着,脚下不停,掌势如刀,左砍右斫,瞬间呼呼连出数招。

    岳中影听他言语中对师父不敬,怒意暗生,身形突得一顿,长剑斜绞,将那老者双掌卷进剑光。那老者大惊,万料不道岳中影在连退之下,居然能够突然反击,自已双掌已然攻进岳中影守御圈子,若是抽身撤招,只怕双掌不保,若是径自攻过去,自已当可重伤对手,但只怕也难免被开膛剖腹。然则双掌既然不保,那性命自也难保,不如舍却性命,拼个两败俱伤,也算是不赚不赔。那老者想到这,咬一咬牙,顺势推了过去。岂料对方长剑一转,剑柄正中他右腕。那老者只觉右手一震,不由自主的拍向自己左手,只听“啪”的一声,左手被右手荡开。

    那老者一愣,只见岳中影仗剑站在自已身前,却不剌出,不由得心中一阵空洞迷茫,他纵横江湖近三十年,打架千数,虽有胜败,但从未曾被人一招击败,更何况击败自己的居然只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子,他虽不以胜负为意,但当此之际,竟也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那寺门口的年轻公子,本来一直默默观战,一言不发,此时见奖,便轻轻一咳,他身前护卫诸人忙躬身让开。那年轻公子却不上前,只道“莫老爷子,且请住手。”那老者点点头,道:“是,是,是该住手了,是该住手了。”说着摇摇头,回到那年轻公子一侧,神色甚为黯淡,浑不似初来时的意气风发。

    那年轻公子盯着他看了片刻,方向净空躬身一揖,道:“琼王殿下,大唐天子命李璟向殿下问好。”

    岳中影回头看时,只见净空已经站起身来,忙关切道:“大师伤势如何?”净空笑道:“多些施主护持,老衲已无大碍。呵呵呵,施主在鄙寺多日,竟不知施主剑法精妙如斯。”说着,又向那李璟合什道:“琼王李祥早已不在尘世,老衲净空,殿下之称,实不敢当。”

    李璟笑道“身虽在尘俗世之外,心未必也在俗世之外吧,不然的话,三十年前的旧,何至于还留在身边呢?”净空道:“施主何以知道那东西一定便是在老衲手中呢?”李璟轻摇折扇,轻声笑道:“大师何必隐瞒,要知世间之事,任你如何隐瞒掩饰,终将大白天下。晚辈若不是查得清楚,也万不敢来打扰大师清修。大师也是李氏子孙,算来还比晚辈长上两辈,晚辈再不知礼,也不敢随意冒犯大人。”

    净空高诵佛号,道:“既然如此,施主属下何不一并进寺随喜,暗藏寺外,岂不做作。”李璟笑道:“大师果然高人,晚辈本怕属下无礼,有所冒犯,既然大师不见怪,那便让他们来拜见大师。”

    话音方落,突听墙外一人道:“故清海军节度使臣独孤损之孙臣独孤敏参见琼王殿下。”说话间,一个身影飘然而入,身法轻灵,显是轻功造诣不凡。岳中影暗道:“独孤损?莫不是不肯臣服朱温,被杀于白马驿的独孤损?”

    正想着,忽听到寺门外咚咚几声脚步声响,声音沉雄有力,岳中影心道:“此人好强的内功。”便见门口进来一人,躬身向净空行礼,道:“大唐故尚书右仆射臣崔远之孙臣崔纯仁参见琼王殿下。”

    如此接二连三,不断有人进寺,这些人或刀或剑,或长或少,约有十二三人,听他们报名,却无一例外是前唐忠良之后,而最后进来的一人,年纪与净空相仿,只是少了一条右臂,右脸颊上长长一道伤疤。身形颇为沉重,面容苍憔,缓缓走到净空身前丈余处,呆呆的看着净空,端详了半日,方慢慢跪倒在地,颤声道:“臣,河东道行军大总管、讨逆大将军琼王帐前先锋左营副统领臣韦一清参见殿下。”说着,连连嗑头,语音也渐渐哽咽:“殿下,您,您没死,臣只道菜州一战,殿下已经徇国,没想道殿下您,您真的没死。”他激动之下,哽咽之声竟渐渐变成了号啕大哭:“殿下,嗬嗬嗬,殿下,您真的没死,可是殿下怎么会出家当了和尚,殿下呀,您可知道,三万多将士,三万多将士为救殿下突围,都遭了李克用的伏兵,除了臣,竟然无一生还呀,可是殿下,您,您怎么能当真出家当了和尚,你可知道,公主殿下为了救你,不得不委屈自已,嫁给李嗣源,殿下呀,你知不知道……”他越哭越响,神情激动之下,忽然一口气思不过来,蓬得一声,栽倒在地。

    净空虽然是出家之人,却也禁不住感动,先锋左营副统领只是个寻常将领,在他心中,早已经模糊了印象,但菜州一战,李克用阵前变盟,数万将士一夕之间全军覆没,却依旧是一道刻骨的痛,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却依旧如昨日发生的一般,那么清晰,清晰的便是这仁修行二十多年的佛门高僧,猛然间提起,都忍不住要流下泪来。

    净空微微叹口气,缓缓俯下身来,轻轻在韦一清胸口抚摸,片刻间,韦一清睁开眼来,见净空为自己推拿,忙挣扎着爬起来,哽声道:“不,殿下,殿下万金之体,岂可为臣,不,不。”说着,不住的俯身后退。

    净空道:“二十多年了,大唐早已经不可能再复国了,你还跟着他们干什么呢?”韦一清一阵惊恐,厉声道:“没,没有,大唐一定可以兴复的,公,公主临死前,嘱咐臣等,说殿下您一定还在人世,要臣等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殿下,只要殿下还活着,大唐就有兴复之望,只要人还在,希望就还在。殿下,为了这句话,我们活下来的人,苦苦找了您二十年啊,殿下,好多人死了,好多人灰心了,也有好多人,投了李嗣源,投了吴缪,投了王建,就是臣,也快要绝望了,可是,天可怜见,又在这里见到了殿下,又见到了殿下,大唐定然兴复有望,兴复有望。”他越说越是激动,猛看起来,便似要发狂一般。

    净空叹口气,轻声道:“一清,你看看我,看看我是什么样子,以我现在的样子,你还能指望着我去兴复什么大唐吗?”

    韦一清倏然间一怔,双眼直直的盯着净空,只见净空一身僧衣,原来是一张英气勃勃的面孔,而现在,却早早堆上了皱纹,显得有些老态龙钟,早已经不见当年那叱咤疆场,雄姿英发的少年英雄,韦一清看了半响,狂热的目光开始渐渐变得涣散,终于,颓然间瘫倒在地上,喃喃道:“是啊,是啊,怎么能兴复大唐呢,怎么能兴复大唐呢。”声音越说越低,终于渐不可闻。眼中那仅有的光,也渐渐变得黯淡下来。

    李璟见韦一清狂喜之下,忽然失望而死,不由得微微皱皱眉头,转而做出痛心之状,向净空道:“殿下,韦一清与大唐,与殿下始终忠贞不二,盼望的便是找到殿下,兴复大唐,殿下怎么能忍心,破灭了他的希望,以致于失望而死,这,这,”说着便住口不言,似乎是不便责怪净空,然而他言辞中怪罪之意,却又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

    果然,独孤敏、崔纯仁等人本来对净空恭恭敬敬,此时见净空如此绝情,又受李璟一句话所诱,脸上见出一些不愉之色。崔纯仁本就性格梗直,当下开口道:“殿下受先帝遗旨,便当以兴复大业为重,岂能因一时之败,便意志销磨,出家为僧,这岂不是不忠不孝之极?”

    独孤敏等人见崔纯仁出口无礼,直叱净空不忠不孝,不禁脸色大变。只听李璟喝道:“崔大人,殿下面前,不可失礼!”

    却听崔纯仁叫道:“他都出家当和尚了,还算大唐的殿下吗?臣等秉承先祖遗训,世守臣节,誓以兴复大业为已任,殿下却为一己之私,致兴复大业于不顾。”他激动之下,握紧了双拳,猛然间踏上几步,喝道:“殿下自是成佛成祖,却不知殿下致大唐历代列祖列宗于何地。”

    岳中影见他上前,怕净空有虞,急忙斜斜跨出,正拦在净空身前。崔纯仁身后的独孤敏见状,只道岳中影不利于崔纯仁,刷的一声,拔出长剑,上前护在崔纯仁身侧。一时间,李璟众属下纷纷拔出兵刃意欲围上。

    格昭仁见状,大喝一声:“双剑门下弟子,护住了众位大师。”格罗仁等答应一声,倏然间散开,护在众僧一侧。

    李璟见状,忙道:“格前辈,这是我中原汉人之间的事情,前辈南诏英雄,远来是客,怕是不便插手!”

    格昭仁哼了一声,道:“格某便要插手,你能奈我何,哼哼。这几日净空大师盛情款待,格某无以为报,帮着大师教训教训些无知小子,算是略报盛情。”说着,转向刀布江道:“刀老鬼,你怎么样?”

    刀布江嘿嘿嘿笑几声,本待拒绝,一转眼间,只见女儿刀红英呆呆的望着岳中影,脸上微微露出一股笑来,他心中一动,仰天大笑,道:“小弟自然唯格老兄是从。”说着,右手微扬,几道黑影打向法印诸人。岳中影方要举剑来格,却见法印诸人喉头一声吱吱乱叫,几个中了刀红英僵尸粉之毒的,尽数委顿在地。原来,刀布江这几道黑影正是僵尸粉的解药,沾着皮肤,便立时渗入。

    刀布江大手一挥,五毒教众尽数护在了众僧另一侧,同双剑门诸人交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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