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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回 梦魂萦绕苍山远(二)

    这两拔人虽目的不同,但都是想控制南思昭,并无伤他之意,此时眼见南思昭便要死于剑下,都不由发出一阵惊呼。(

    南思昭本不会武,自然难以闪躲,见这剑剌向自己,心道:此番倒真可以解脱了。因而非但没有惊吓之色,反倒露出坦然的微笑来。便此时,南思昭突然觉得后腰倏得一麻,上身不由自主的向后缩进寸许。便是这寸许距离,却让他免丧剑底。那剑贴着南思昭咽喉掠过,直插进一根柱子中,一阵灼热逼着南思昭仰天摔倒。

    众人见南思昭虽然摔倒,却在间无容发间躲过一劫,不免又发出一阵惊叫声。南思昭并不起身,只回身细看,却见地面上果然又是一块碎木屑,方才让自己逃得性命的,自然是打在自己后腰的这块木屑。南思昭不由得向那位岳公子看去,只见岳公子不知何时已经翻个身,面向着里正睡的熟呢。

    格罗仁见南思昭无虞,虽觉得惊讶,倒也来不及细想,向倒地的尚天风道:“尚兄,如何。”尚天风暗运数次内息,只觉得胸腹间疼痛异常,一口内力竟提不起来,知道自己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格罗仁虽左手碗骨被折,但只是外伤而已,只需要右手短剑轻轻一送,便能要了自己性命。当下咬咬呀,道:“壮士断腕,尚某佩服,认输便是,还有什么好说的。”说着,几名弟子已经破牢而出,将他扶起。

    格罗仁见他认输,笑道:“尚兄,承让了。兄弟格于形势,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绝无要伤尚兄之意,还请见谅。”尚天风略一调息,笑道:“彼此各为其主而已,兄弟既然输了,自当认输。”

    说着,转身向南思昭道:“殿下,尚某无能,难救殿下脱离此厄。今有殿下故人,嘱托尚某有一物相送。”说着一招手,身后一名弟子递过一幅卷轴。南思昭接过卷轴,并不打开,只看那卷轴颜色甚暗,显是旧物,已经早知道此物何物,一时间不由得身子一颤,抬头向尚天风道:“故人?她还好吗?”尚天风道:“殿下既然关怀,何不故土一行。”说着,拱拱手,告别而去。

    此时,格罗仁裹伤已毕,见南思昭捧着卷轴发愣,当下咳嗽几声,方道:“殿下,大长兴皇帝陛下嘱格罗仁向殿下问好?”

    “皇帝陛下?杨干贞吗,嘿嘿,他还真当上皇帝了!”南思昭抬起头,淡然道,“既然杨干贞已经称帝,还找我做什么?”格罗仁皱一皱眉头,随即一笑,道:“陛下是南诏旧臣,因遍寻殿下不着,不得已暂摄国政。此番陛下知殿下下落,便立即派格罗仁等前来迎殿下回国,还望殿下万勿有疑虑。”南思昭回道:“迎我回国,哼哼,假若我不想回去呢,你们陛下是如何吩咐的,是不是要绑了我走?”

    格罗仁叹口气,道:“殿下这又是何必呢,今日殿下即便执意不回,但殿下身份既然已经大白,汉人多奸诈,自也不会容得下殿下。殿下是南诏人,终究还是回故土为宜呀?”南思昭仰头长叹一声,道:“故土,哪还有什么故土。回去告诉杨干贞,舜化成早在三十年前便已经死了,即没什么复国之志,也无争位之意,叫他安心做他的大长兴皇帝罢。至于那些宝藏,本就不属于他,也不必费心再找了。他已经做了皇帝,钱财珠宝应有尽有,还在乎那么点东西吗?”

    格罗仁道:“陛下自然不会将那些宝藏放在眼中,但而今大长兴并不太平,各地叛服不定。殿下虽然没有复国之志,但不见得别人没这个野心,若这批财宝落入别人手中,对大长兴的天下,自然是大大不利。”

    南思昭道:“历来得民心者方可得天下,杨干贞若能爱民如子,轻徭薄赋,宽仁为政,还怕江山被别人抢了不成?”

    格罗仁口气一硬,冷声道:“殿下说来说去,是当真一意孤行,不肯回南诏了?”南思昭截然道:“不错。”

    格罗仁道:“那殿下就别怪格罗仁不客气了?”说着一挥手,喝道:“来呀,护送殿下起程。”身后数人应一声,嚓嚓几下,砍断监牢柱子,冲了进来。

    南思昭突得跳起,顺手拨出插在柱子上的短剑,大喝道:“且慢。”众人悚然而止。

    格罗仁咯咯一笑,道:“殿下,您又何必负隅顽抗呢,难道非逼着我动粗不成吗?”南思昭冷然道:“南某求生不得,难道求死还不能吗?”说着,扬起短剑,向自己胸口剌去。格罗仁大惊,往前踏上一步,想要相救,却已然来不及了。

    便此时,只听轻轻一声哧响,南思昭只觉手腕一麻,那短剑脱手,“叮当”一声,掉在地上。南思昭回头看时,只见那位岳公子慢吞吞的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方懒洋洋的笑道:“这位先生,好死不如懒活着,有什么想不开的,二吗寻死觅活的。”

    南思昭方要答话,格罗仁已抢先喝道:“你是什么人?”岳公子愕然抬头,四下里一望,一脸迷惑的道:“什么人?那当然是犯人了,呆在这里的除了犯人还有什么人。难道您不是?”

    格罗仁心中大怒,刚要上前,却转念一想:别看这人年纪甚轻,但方才打落舜化成短剑的暗器,自己竟然没看出是如何发出的,可见此人武功甚高。想至此,便微一致意,朗声道:“在下南诏双剑门格罗仁,未请教阁下如何称呼。”

    那岳公子突得肃立,拱手喝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成都府牢在押犯人岳中影。格兄,幸会幸会。”腔调跟格罗仁一模一样。双剑门一名较年轻的弟子听他说话,突忍耐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格罗仁回头狠狠瞪那弟子一眼,向岳中影道:“看来阁下是不想以真名示人了。”以对头的功夫来看,绝不可能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岳中影这个名字,却并没有听说过,对方显然是说慌。

    那岳中影道:“怎么,格兄不信,那可就没法子了。哦,格兄可以去犯人登记薄上查查。”格罗仁冷声道:“不必了。在下只想知道岳兄是友是敌。”岳中影笑道:“咱俩初次见面,那谈得到敌友呀,自然非敌非友,陌路人而已了。格兄你说是不是。”

    格罗仁道:“那好得很。在下在此地办些小事,希望没能打搅到岳兄。”

    岳中影嘻嘻一笑,道:“无妨,无妨,你请便。”说着,却又转过头向着南思昭笑道:“这位大人,那位格大侠有些小事要办,在下看着格大侠有些凶神恶煞的,我可不敢惹,不过看您倒是慈眉善目,像个读书人,咱们不妨亲近亲近?”岳中影如此一说,摆明是要干预此事了,南思昭心中一笑:“这位岳公子倒甚是风趣。()”当即答道:“南某能与岳公子这样的英雄豪杰相交,当真是求之不得。只不过这位格大侠恐怕不会答应。”

    岳中影转头向格罗仁道:“格兄,您答应否?”格罗仁见岳中影一脸嘻笑捉弄之色,心中早已大怒,听他如此相问,更是按捺不住,一声低啸,身后数名弟子直抢上来,却是扑向南思昭。

    岳中影摇摇头,却不阻拦。那几名弟子便已经围住了南思昭,数柄短剑尽数抵住南思昭要害。格罗仁本待岳中影出手阻拦自己时再寻隙出手,却不料岳中影并未出手,已方居然轻易得手,心中自是喜出望外,向岳中影道:“多些岳兄。”

    岳中影满脸揶揄之色看着格罗仁,笑了起来。格罗仁脸色微沉,道:“岳兄可是取笑在下?”岳中影道:“格兄,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何必屈身事人,做这些下三滥的勾当。先前看你断腕求胜,还道格兄是条汉子,看来,岳某是看错人了。”格罗仁冷冷道:“格某之为人行事,由不着别人评论。走。”说着,转身便欲属下人众带了南思昭离去。

    岳中影突然长声一笑,声音震得诸人又耳作响,格罗仁悚然回头。岳中影喝道:“格兄,可不要逼我。”格罗仁道:“那便如何。”

    他话音尚未落下,岳中影身子突然暴起,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长剑。长剑如虹,泛出一道炫目之光,犹如一道披练,直向格罗仁泻来。格罗仁见岳中影隔了一道木栅栏向自己出剑,冷冷一笑,向后掠开数尺。却不料岳中影之剑遇到栅栏,却不减缓,只听哧声大作,那眼前数根松木柱子刹时间已化成数十截,直向双剑门诸弟子飞去,而岳中影之剑,也在瞬间指近格罗仁。格罗仁大骇,想要举剑来架,却见那剑如电迅速,当具架无可架,只见那道光华一收,颈中便觉得冰凉,岳中影的长剑已然贴在自己颈上。而此时,双剑门诸弟子也是一阵惨叫,纷纷倒地,南思昭却安然无恙。格罗仁斜眼看时,却见诸弟子都被那些断木打中了要穴。

    岳中影收了剑,淡淡一笑,道:“格兄如何?”格罗仁脸色惨然,道:“格某向以剑法自负,谁曾料却是夜郎自大,想不到世间竟还有如此剑法。格某自然败了,便悉听尊便,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说着摇摇头,一脸沮丧之色。

    岳中影笑道:“那好,岳某便麻烦格兄了。”格罗仁道:“你想如何?”岳中影道:“没什么。只想格兄送我们出去而已。”格罗仁一愣,随即恍然,沉吟半响,方咬咬呀道:“好。请岳兄解开他们的穴道,在下自有安排。”岳中影随手长剑一划,地不飞起数截断木,将双剑门诸弟子穴道解开。格罗仁见岳中影如此高绝的武功,心中暗自惊叹,道:“在下不明白,以阁下如此武功,怎会被关在这大牢之中?”岳中影淡淡道:“对岳某而言,牢中牢外并无什么分别,外面不过是个更大的牢房而已。”

    格罗仁一怔,不知他此话何意,也不再问,见诸弟子都已经站起,便道:“阿吉、阿平,你们将外衫脱了。岳兄,殿下,委曲二位,暂时充一下双剑门的弟子。”岳中影向南思昭笑道:“先生意下如何?”南思昭拱手道:“岳少侠仗义相救,在下感恩不尽。”岳中影点点头,道:“好,咱们先离开此地再说。”

    当下,两人换了双剑门弟子的装束。格罗仁留下那两弟子在牢虽冒充岳、南二人,带了其余弟子,向外走去。

    出得牢门,只见牢外诸狱吏肃立在远处,而在更远处,则是数百名衣甲鲜明的禁军士兵,散落在府牢外的险要之处。此时见有人自牢中出来,便暗暗的向前围上。一名禁军统领便骑马上前。格罗仁不慌不忙,自怀中取出一块令牌来,向那名统领恍了几下,那统领驻马看一眼,又向双剑门诸弟了来回扫视风眼,只在岳、南二人身上略微停顿一下,便挥一挥手,做个放行的手势,后边的禁军士兵便纷然后退。

    格罗仁见禁军放行,便忙带诸人离开。管营吴老七见诸拔人马都离去,长长叹了口气,却突然见到岳中影身在其中,心中一惊,叫一声“岳……”话未出口,突又顿住,喃喃道:“出来了,终于全都出来了。”眼望着诸人离去,眼角泛出一丝微笑。

    众人向南走过一程,已经出了成都府南门,岳中影见身后城廓渐远,便驻足道:“好了,格兄,咱们便在此处分手吧。大恩不言谢,容日后再报。”格罗仁苦笑道:“这算什么恩惠,岳少侠不是讥剌格某吗!殿下,格某此行虽无功,但日后恐怕皇帝陛下还会再派高手前来,殿下好自为之吧?”

    南思昭点点头,道:“多谢提醒,告辞。”格罗仁拱拱手,方要说话,突然前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向这边奔来。众人看时,只见远远的数十骑飞驰过来。格罗仁道:“不好,是雅王的人马。”

    南思昭惊道:“雅王?”他知道雅王乃是当依今蜀主孟昶的哥哥孟仁贽,自孟昶继位,便多有不服,暗有不轨之图。

    那数十骑片刻间便已经到了众人面前。为首的是个老者,紫铜色的脸庞,颏下苍髯修饰的齐齐整整,目光如电,不怒自威。座下一匹枣红马,奔驰如风,直撞向格罗仁。格罗仁脸色一变,短剑扬起便要剌向那马,却见那老者手中缰绳一扯,那马长嘶一声,猛然间钉在原地。岳中影心中暗惊,心道:“这老者好深厚的内功。”

    格罗仁却怒道:“向将军,你这是何意?岂人太甚。”那向大人面色不变,只冷冷扫视众人一眼,方道:“事情办得如何?”那语气犹如讯问犯人。

    格罗仁见他如此无礼,心中怒急,但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又手臂受伤,况且南思昭便在已方人中,因而只得强压着那股怒气道:“向将军,这是鄙国自已的事,就不劳将军过问。”

    那向将军嘴角微微一收,鼻中喷出一股冷气,显出不屑之色,自怀中捧出一张纸来,展开念道:“奉雅王殿下令,查有南诏奸细,混入大蜀境内,意图危害大蜀江山,着雅州防御使向俊详加查处,有形迹可疑着,就地拿问。”念毕,冷冷看看格罗仁。

    格罗仁怒道:“你……”,强把怒意压下,低吼道:“向将军,雅王殿下曾与我国有约,岂可随便将我等以奸细论处,贵方岂不是不守盟约?”

    “哼哼,盟约?蛮夷之辈,你们也配?”向俊冷笑道:“你们的皇帝陛下已经亡国在即,还有什么可盟的?”

    格罗仁惊道:“你说什么?”向俊冷声道:“吐番国大军已经逼近阳咀些城,杨干贞亡国在即,还结什么盟,哼哼。”说着,只一挥手,道:“来人,拿下。”身后数十人齐应一声,围了上来。

    岳中影见向俊下令要拿人,心想若是真动起手来,南思昭怕有危险,当下先发制人,拔剑猛向向俊剌去。

    向俊突见有人向他出手,冷喝道:“你敢拘捕,活得不耐烦……”话音未落,却见岳中影的长剑已然递到面前。这一剑来势极快,向俊那来得及招架,百忙中急侧身要避,只是身在马上,这一侧身过急,虽避过了岳中影剌来之剑,却一头撞下马来。

    岳中影一剑剌空,刷得又是一剑,直追下来。向俊突地跃起,双手变抓,直直抓向岳中影。岳中影见那爪势极为凌厉,呼一声带起一股劲风,宛如鹰击长空,喝道:“少林鹰爪功!”,说着忙侧身一闪。向俊一爪走空,却正抓在自己座骑腹上,只听“哧”得一声,生生自那马身上撕下一片皮来。那马猛然负痛,长嘶一声,猛向前冲去,顿时扬起一阵血雾,直洒向众人。

    向俊这一招极为凌厉,却被岳中影轻易避开,心中亦是暗暗吃惊,心道:“想不到双剑门下居然有如此人物?”心念未已,突见岳中影手中所握只是一柄长剑,大喝道:“你不是双剑门门下?”岳中影一剑剌出,笑道:“那便如何。”

    向俊不怒反笑,伸手来抓岳中影长剑,喝道:“好得很,看来雅王殿下说得不错,南诏人果有不轨之图。”

    岳中影见向俊左手已抓近自己全身,便忽得一抖,那剑陡然间一弯,剑尖已经跳出向俊爪势,斜斜向向,直剌向俊小腹。向俊冷哼一声,竟不闪避,顺着剑势直抓下去。却不料岳中影剑尖只是一弯而已,向俊倏一变招,岳中影内力一震,那剑身已经笔直,指向向俊前胸。

    这一招变化极快,剑势凌厉至极,向俊万万没料到岳中影变招如此匪夷所思,大骇之下,急仰天躺倒。危急之下,也顾不得面子,贴着地面打个滚。待要跃起,忽觉一阵凉风袭来,心知不妙,双手撑地,横身滑开数尺。

    岳中影一招先机,不再容情,剑招源源而出,一柄长剑幻出千万道剑光,围成一道光圈,将向俊裹在其中。向俊鹰爪功空自厉害,却一招也使不出来,只奋力将周身护住。惊怒之下,呼喝连连,却始终脱不出岳中影剑幕。

    南思昭素不会武,于这胜负自然看不清岳,只是听到向俊呼喝声中的惊恐之意,一声甚于一声,脸上便露出不忍之色,而格罗仁诸人却越瞧越觉得心惊,尤其是向俊所属部众。向俊武功之高,在雅王孟仁贽网罗的高手中是最强了,是以也最受孟仁贽的器重,三年之内,从一名幕僚直升到雅州防御使,成为孟仁贽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居说当年此人曾是横行燕赵的独行大盗,河北一带鲜有敌手。却不料今日却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年轻后生数招之内,逼得毫无招架之力,当真是闻所未闻。众属下本是受向俊这命拘拿双剑门弟子,此时却直瞪瞪望着自已的主将,手足无措。

    转眼间,岳中影已经连攻数十招。向俊在剑影之中,腾挪闪跃,却始终难脱岳中影剑幕。激斗间,噗得一声,向俊肩头被划开一首血口。身俊一声怒吼,不顾一切扑上,手若鹰爪,将向俊长剑抓在手中。众人一阵惊呼,惊呼声中,岳中影突然弃却长剑,猛得跃起,右手凌空一抓,已将向俊紫宫穴拿住,这一招自天而降,乃是少林鹰爪功的绝招之一“搏兔式”。向俊只觉全身一麻,软倒在地。岳中影左手探出,捞起剑柄,指在了向俊胸口。

    向俊面若死灰,一道血丝自嘴角溢出。原本如电的目光散乱无神,零落的长发同胡须混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半晌,方哑声道:“这是鹰爪功的功夫,你怎么哪里学来的。你是少林俗家弟子么?”岳中影淡然道:“少林武学,流传天下者甚多,阁下不是少林弟子,这鹰爪功不也学会了吗?”向俊摇摇头,道:“可是,。。。”话未出口,便又顿住,想起自己此时败于对方手中,就是问,也未必能问出什么,便道:“阁下鹰爪功的功夫高出在下许多,向某认输,你待怎样?”

    岳中影回首看看格罗仁,道:“格掌门可还要逗留此地?”格罗仁道:“不必,失陷的两名弟子,自有脱身之法。南诏有难,格罗仁须马上赶回?”

    岳中影尚未接口,南思昭已抢先道:“格掌门经此之事,还要为杨干贞卖命?”格罗仁凛然道“格某岂是为杨氏卖命?吐番入侵,纵是贩夫走卒亦当奋起抵挡,岂因君暗之故,弃父母之邦于不顾?”南思昭听他话语中隐隐有责问之意,微微心动,随即摇摇头,道:“格掌门自可为国家出力,南某纵有此心,只可惜故国难回啊。”格罗仁亦知南思昭所指,南思昭若回南诏,只怕会引起南诏内乱,那时更不利于抵御外侮,当下道:“即然如此,格某不便强求,殿下珍重吧。”说着,回头对向俊道:“向将军,既然贵主绝意背盟,今日之事,格某也只好上禀吾主。”

    孟仁贽背盟之说,其实并无此事,只不过向俊私自揣摩孟仁贽之意而已,此时听格罗仁这般说,倒也并不辨解,好在今日吃了败仗,正好回去挑拔一番,这背盟之事,虽假也真了,想到此,向俊便道:“随便你怎么说了,区区一隅小邦,值得我们王爷费神么?”格罗仁心中大怒,但心想向俊乃岳中影所擒,自己不便处置,便向岳中影道:“岳少侠,向俊如何处置,您决定吧?”

    岳中影点点头,手中长剑微一扬,向向俊道:“向将军,让你的属下下马?”向俊暗自沉吟,知道今日若不听从,只怕难以活命,当下便令众属下下马。岳中影向格罗仁道:“格掌门,请上马。”

    格罗仁点点头,便令众弟子上马。然后向岳中影道:“今日若无岳少侠相助,格某势难生还故里,此恩此德,若他日有缘,定当厚报。告辞。”说着,令众弟子留下两匹马,带了其余马匹,同众弟子一同南行。

    岳中影向南思昭道:“南先生,咱们也走吧。”南思昭点点头,跨蹬上马。岳中影长剑一收,跃上另一匹马,同南思昭一道并辔东去。

    向俊站起身来,恶狠狠地道:“传令黑骑十三卫,立即到成都候命。”他身后众属下齐躬身道:“遵命。”

    向俊看着岳中影远去的背景,眼中露出一股怨毒之色来。

    南岳二人奔出十数里地,方始慢了下来。岳中影回望来路,知道无人追踪,便驻马道:“南先生,现在先生已经脱离险境,岳某就此告辞。”

    南思昭一愣,道:“少侠意欲何往。”岳中影四顾望望,只觉得天下虽大,但不知何处是自己容身之所,呆了半晌,方道:“世道虽乱,但岳某一人,总可找到容身之处。”

    南思昭道:“南某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岳中影笑道:“先生请讲。”南思昭道:“看破世情者,大多历经世事坎坷,饱经风霜,多遭苦厄。少侠年纪轻轻,似乎不应当颓废至此。”

    岳中影笑道:“先生说得是。不过,在下今年虽只二十四岁,但这二十四年中,却经历了两朝六代君王。若加上各地称王称帝者,只怕不下二十人。各地混战不休,百姓流离失所,世事糜烂至此,纵有济世之志,却难有用武之地呀。”南思昭叹道:“是啊,身逢乱世,即难以经邦济世,又不能同流合污,多少英雄豪杰只能逃离世外,空老泉下。”

    岳中影道:“岳某先祖,亦尝以忠贞自许。然朱氏篡唐,先祖区区书生,即不能效命疆场,以卫江山,又不能杀身成仁,以成忠烈,更不愿奴颜事敌,屈身篡逆,无奈之下,只得遁形山林。可即便如此,最终还是不容于世,为朱氏所杀。岳某自晓事以来,唯一之志,便是苦练武功,经期有复仇之日。可是,等我武功练成,朱氏却早已经被他人所杀,所谓亲自复仇,也成了一句空话。现如今,我空负一身绝艺,却知不当去何处啊。”

    南思昭深有所触,亦道:“是啊,南某何尝不是。当年国破之日,南某受皇兄之命,忍辱偷生,期能江山兴复。可是,这三十年来,所谓兴复之望亦是越来越渺茫。而今,南诏内乱不断,各方势力皆以南某奇货可居。南某便想置身于世外,却也身不由已,不知何处才是容身之地呀?”

    两人虽不同身世,然却命运相近。岳中影初救南思昭,只是随意而为,而两人这样相互倾诉,俱感同病相怜,不知不觉间亲近了许多,也便渐将南思昭以兄长相待,言语之间便也不再拘束,他本欲独自离去,这时却多有不舍之意。南思昭亦是同样心思,便道:“岳兄弟,距此不远,有座云光寺,主持净空方丈乃是我知交。既然咱们都无可去处,不如前去那里盘桓几日。向俊方才吃了亏,只怕未必轻易放弃。”

    岳中影微一沉吟,便道:“好,佛门清静地,当可涤净心中尘埃。”南思昭笑道:“希望如此。”说着两人拔转马头,向去光寺驰去。

    云光寺算不得很大,只是依山而建,倒占了个好地势。寺周围各地的达官贵人或者穷苦百姓,因为各有所需,自然各有所求,竟都不约而同的来寺中进供上香,是以寺内香火旺盛。净空方丈得道高僧,素来不理会这些俗物,只是每日在禅房内静修佛法。此时突听到南思昭来访,便急放下佛经,出来相见。

    岳中影见那净空方丈面容清矍,一缕长须随风轻摆,若不是身着僧袍,倒更像是个读书先生,心中暗道:“这位方丈倒果然和南大哥甚相仿佛,怪不得两人交好”。

    正想着,净空已经迎了上来,笑呵呵的道:“刚闻南施主身陷囹圄,正为施主安危担忧,却不料施主已经无恙,当真可喜可贺啊。”南思昭却道:“大和尚不是已经修到无忧无怖之界了吗,怎么还能有忧虑之心啊?”净空笑道:“佛祖尚且忧世之人多苦,何况贫僧呢。”说着便向里请,自己在前带路。

    南思昭见四下香客甚多,便压低了声音,道:“大师,今日南某同这位岳少侠可是越狱而出,在大师这里暂避几日,祈望大师护佑。”净空听了,并不回头,向身后侍从的弟子道:“法印,你去为两位施主准备两间清静点的客房,要靠近后山,然后备些斋饭来。”那法印答应一声,转头去了。

    净空此时方道:“以施主身世,断难在俗世间长久安宁,老衲多次劝施主早离尘世,可施主终究执意不听。”南思昭道:“南某早前也是一丝俗念未了,是以犹豫。大师不是说过,断不了红尘俗念,便证不了大道吗?”

    三人正自边走边说,只见一名弟子外面跑了进来,叫道:“禀方丈,刘知府来访。”净空便止了步,向南岳二位笑道:“真是不巧,刘知府今日带了家眷前来进香。老衲虽不理俗物,可也不得不前去支应一下。两位且请稍事休息,老衲去云便来。”南思昭忙道:“大师请便。”净空便吩咐那弟子道:“法正,请两位施主去客房休息。”那法正答应。净空便告辞而去。

    南岳二人跟着法正来到客房。南思昭见法印已经端了斋饭来,便笑道:“这一日徒劳奔命,竟不觉得饥饿,这一见到饭菜,却突然间便觉得狠饥肠饥肠辘辘了。”岳中影笑道:“事有急缓吗。若逃命之即尚想着今日还没有吃饭,只怕这命也逃不了了。”南思昭哈哈大笑。

    当下两人用过了斋饭,南思昭便到隔壁房中休息。岳中影便也各衣躺在竹塌上,闭目养神。这一日来,与人争斗,亦觉得乏困,不多时,便已经进入梦乡。

    忽得耳边一阵钟声敲响,岳中影睁开眼来,却见外面夕阳已斜,已是黄昏时分。

    岳中影翻身出门,来到南思昭门前,轻敲几下,里面并不人答应。岳中影推门进去,只见屋内并无南思昭。便忙转身出来,四下寻找。却见寺内的诸僧人都慢慢走向前寺大殿中。岳中影叫过一名弟子寻问,知道是净空方丈在大殿讲论佛法。岳中影心道:“南大哥或许是听方丈讲论佛法去了吧。”心中想着,便随同众僧前来大殿中。

    进得殿来,却见殿内已经坐了近百名香客信众,寺内众僧环绕四周。净空方丈端坐在正中一个铺团上,正同众人讲论佛法。岳中影四下寻找,只见远远一个角落里,南思昭正仔细倾听净空说法,当即放下心来,寻个空隙,席地而坐。

    只听净空道:“弟子等,从前念、今念及后念,念念不被愚迷染,从前所有恶业愚等罪,悉皆忏悔,愿一时销灭,永不复起。弟子等,从前念、今念及后念,念念不被骄诳染,从前所有恶业骄诳等罪,悉皆忏悔,愿一时销灭,永不复起。弟子等,从前念,今念及后念,念念不被嫉妒染,从前所有恶业嫉妒等罪,悉皆忏悔,原一时销灭,永不复起。”

    净空念一句,近百名香客便跟着念一句。净空话音虽不甚高,便念诵之中,低沉柔和,充满了悲悯之意。

    岳中影平素习武修文,与佛经并不甚读,于佛经法旨自也无甚领悟,虽觉得净空方丈佛法深湛,含有深意,但他既未有刻骨之事,便也无觉悟之缘,听了半晌,了无意趣,见南思昭低眉沉思,不便打搅,便转身出殿,向后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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